戴雨農留羅耀在曾家巖51號吃了飯，然後才把讓王漢光將他送回了松林坡公館，也就是“84號獸醫站”。
就這樣，一天時間就沒了。
有點兒累。
應付這些人，比加班加點破譯日軍密電碼還要累，主要還是心累，稍不留神，就可能說錯話，精神高度緊張，能不累嗎？
“見到老頭子了？”
“別瞎叫，老頭子這個稱呼豈是你我能夠隨意叫的。”羅耀糾正宮慧的叫法道，雖然這裡是自己地盤兒，可萬一讓人聽進去了，往上遞上一句讒言，那就不是小事兒了。
“其實，很多人私底下都這麼叫的，只要出去不亂說就行了。”宮慧覺得羅耀有些大驚小怪了。
羅耀道：“這要是叫順嘴了，下意識的張嘴就來，給自己招禍都不知道。”
“知道了，你有時候膽子大的沒譜，有時候謹慎小心的過頭，真不知道哪個纔是你。”宮慧嘀咕一聲。
“我是對事，不怕事，但也不喜歡無故找事兒，給自己找麻煩。”羅耀道，“軍統內爾虞我詐，爭權奪利，你又不是不知道。”
“說不過你，不過，這回怎麼突然把你叫去面見蔣先生呢？”宮慧好奇的問道，山城內排隊候見的多了去了，怎麼一個名不經傳的小人物就的了這個榮恩呢？
“應該是咱們破譯了這一次山城大轟炸的密電碼情報的緣故。”羅耀解釋道。
“咱們破譯了山城大轟炸密電碼，我怎麼不知道？”
“此事暫時沒有對外公開，甚至咱們內部也只有少數人知曉。”羅耀解釋道，“一來是爲了保密，二來嗎，其實我們還未完全破譯，只是大部分破譯出來了，但這已經足夠我們讀懂日軍的電文了。”
“耀哥，你該不會在沒有完全破譯的情況下，跟上面說已經破譯了吧？”宮慧很聰明，一聽就猜到了一種可能。
羅耀眼皮眨了一下，沒有否認。
“你瘋了，這是欺上瞞下，謊報軍情，這要是出了事，是要掉腦袋的。”宮慧花容失色。
“爲了山城的百姓，我只能賭一把，還好，我賭贏了。”羅耀豈能不知道這裡面的風險。
“三號上午，你一個人駕車離開，是不是……”
羅耀點了點頭：“比日軍轟炸機提前兩個小時示警，部分重要工廠和目標提前做了準備，疏散了一部分人，避免了巨大損失和人員傷亡。”
“難怪……”宮慧明白了，“耀哥，當時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做這件事，我誰都沒說，一旦錯了，我可能就要承受巨大的代價，我不想把你們都拖下水，這不值得。”羅耀道。
“可是，現在怎麼辦，就算你做對了，可這麼大的事情，上頭不可能不重視，一定會調查的，到時候，可就瞞不住了。”
“不需要瞞，現在它已經是事實了。”羅耀道。
“事實？”宮慧一驚，一份密電的破譯，並不會經過一個人的手，那就是說，羅耀已經說服了遲安和溫學仁。
只要這三人異口同聲承認破譯成功，那外人怎麼查都沒有用，這三個人是從截獲到研譯再到彙報一條龍。
而且這三個人做什麼，是不需要向手下人彙報的，完美的攻守同盟。
“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嗎？”
“不是，確切的說，除了我們三個，你是第四個。”羅耀否認道。
宮慧點了點頭，破譯的事情她不插手，只是偶爾也會去電臺室代班，保證自己這雙手不會生疏。
她主要的還是負責行政工作，讓羅耀有更多的時間專注於自己的事情。
“主任讓我拿一個跟特種技術研究室合併的方案，你先按照咱們之前商量的原則，起草一個，交給我。”
“真要合併？”
“這是大勢所趨，不然那就是資源和人力的浪費，主任讓我們給方案，你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嗎？”羅耀道。
“明白了。”宮慧當然明白，馬上道，“我馬上回去起草。”
“方案要客觀一點，但是有一條原則，那就是以我爲主，所有架構不變的基礎上接收特種技術研究室的人員和設備。”羅耀道。
“韋處長能答應？”
“他答不答應是他的事情，咱們提不提方案是咱們的事情，你不用去考慮現在合併的可操作性。”
“是！”
……
燒燬的房屋需要清理，挖出的屍體也需要掩埋，這天氣越來越熱了，萬一在整出什麼疫病出來，那就麻煩了。
一座百萬人的城市，瞬間就剩下了不到十萬人。
老百姓們都四散躲到鄉下去了，誰還敢在這個時候生活在城裡，那不是等着挨炸嗎？
財產房屋損失和傷亡統計出來了。
直接炸死兩千多人，傷者數倍之，此後數日緊急向四周鄉村疏散數十萬人，成立空襲聯合辦事處，賑濟委員會撥款百萬急賑空襲中財產和人員傷亡的災民。
這是一場空前大血案。
日軍的暴行被各國在山城的記者用相機和文字記錄了下來，公諸於衆，讓全世界的人民都親眼看到了日本帝國主義所謂的“和平僞善”的嘴臉。
……
見過老頭子後，並沒有給羅耀帶來太大的變化，戴雨農也沒有催着向他索要“合併”方案。
倒是宮慧這一次的效率很高，不到三天的功夫，就把一份“合併”方案遞到了他的案頭。
他看了一下，寫的很不錯，就是某些方面還不夠大膽，提的條件有些小家子氣了，羅耀可不會這樣，大筆一揮，直接給改了。
這個時候，你講什麼格局，講什麼情分，那都是扯淡。
咚咚……
“請進！”
“羅，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了。”奧斯本推門進來，歉意的衝羅耀微微一笑解釋道。
“無妨，奧斯本先生，快請坐，這麼晚了，有事嗎？”羅耀套上手上的鋼筆，將文件夾合了起來，站起來走過去問道。
“你知道的，我的眼睛發炎了，很難受，我想向你請假，去治療我的眼睛。”奧斯本指着自己紅腫的不停流眼淚的眼睛說道。
“需要我幫你聯繫醫院或者找一個醫生？”
“哦，不用，醫生我已經聯繫好了，是一位德國醫生，醫術很精湛，只是他建議我休息一段時間，不要工作，所以，我想換個地方休息一下？”奧斯本說道。
“房子找到了嗎？”
“已經找到了。”奧斯本訕訕一笑。
“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也不強留你留在站裡治療眼睛，這段時間奧斯本先生也是沒日沒夜的工作，也應該休息一下了，不過，你的人身安全我還是需要負責的，畢竟，你是我們密研組的人。”羅耀表現的十分通情達理，一點兒都沒有爲難。
“謝謝你，羅。”
“不客氣，奧斯本先生是我們密研組的顧問，治好了眼睛，還是會回來工作的。”羅耀笑了笑，“什麼時候走，我派車送您。”
“我打算明天一早就走。”
“好，我讓曹輝派人開車送您。”
“不用了，我已經安排了，明天有人過來接我，我這邊就帶一個翻譯，小吳跟我過去就行了。”奧斯本有些不太好意思道。
“行，安排好了就好。”羅耀也沒堅持，沒必要。
……
奧斯本走了，說是出去治眼睛，暫時的，可大家都在猜測，奧斯本嫌留在“密研組”受的約束太大。
這是找好了下家，準備跳槽了。
奧斯本他是顧問，還是洋人，在“密研組”的自由度是最大的，他可以自由進出“獸醫站”，而其他人就得受“密研組”的規矩了，不是說想走就能走，想來就能來的。
何況奧斯本跟軍統是籤的是勞務合同，他還不是軍統的人，就更沒辦法限制人家的自由了。
只要他不離開軍統，不去替其他機構服務，還真就不能把他怎樣。
“真讓他離開咱們這兒？”宮慧聽到消息，也是大吃一驚，走到站在二樓欄杆處目送奧斯本離開的羅耀身後問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還能硬攔着不成？”羅耀淡定的說道。
“那也不能就這樣直接放人呀？”宮慧道，“明知道是韋大銘搞的鬼，咱們難道連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韋大銘以爲咱們能破譯日軍密電碼是這位洋顧問的功勞，只要把洋顧問挖走，就能夠釜底抽薪了，到時候，咱們就要哭着喊着求他了，嘿嘿，你覺得他這個如意算盤怎麼樣？”羅耀嘿嘿一笑道。
“難道不是嗎？”宮慧驚訝的問道。
“要說奧斯本也確實是個有本事的人，不過他在咱們破譯密電碼中起到的並非關鍵性作用，但是在培養咱們手裡這批人才倒是起了關鍵性作用，沒有他和它帶來的那些密電碼方面的書籍資料，憑我們摸索來編譯教學材料，那真是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沒有系統學習的基礎，這些人也不會這麼快上手。”羅耀解釋道。
“那培訓課程還沒有結束呢？”
“是，培訓課程還沒結束，都能學些方法我們已經掌握了，有了這些資料，即便是沒有奧斯本，我們也可以自學，無非是多耗費一點兒時間，但這點兒時間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羅耀說道。
“所以，你一點兒不着急，奧斯本一提出離開，你就放人？”
“既然心都不在這兒了，我又何必強留了，這樣反而給雙方一個好印象，而且，你以爲韋大銘就能伺候好這洋大人嗎？”羅耀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