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凡對他的老婆當真是千依百順，恨不得寵到天上去了。
這次胡美娜25歲的生日，他不但幫她在鎮江最好的飯店過了，還包下了整個金山飯店的舞廳。
來的黃凡的狐朋狗黨可不少，十八人的大桌，硬是坐了二十個人。
胡美娜一桌也全都坐滿了。
推杯換盞，吆五喝六，喝了個盡興，大隊人馬直奔舞廳，都不用出飯店的。
金山舞廳，是專門從上海請來的樂隊，還有一個上海歌星，叫韋夢竹的，算是常駐歌手，在鎮江也有了一定的名氣。
一開唱，唱的是風靡全上海乃至全國的一首歌：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這歌的名字叫“送別”。
按理說，胡美娜今天生日，弄首歌叫“送別”，不太妥當。
可誰也沒有發現。
韋夢竹也是存心這麼唱的。
胡美娜是這裡的常客，以前也是唱歌的，還曾經想去大上海發展過，可惜無功而返。
她每次來舞廳，聽到韋夢竹唱歌，總是不屑一顧，指指點點，說她這裡唱的差，那裡唱的不行，如何如何水平低。
就好像她自己纔是真正的大歌星一般。
這些話傳到韋夢竹的耳朵裡，她是大上海來的，心高氣傲，自然咽不下這口氣。今天尋到機會，脾氣一上來，也不管什麼後果，直接唱了這首歌。
萬幸的是，沒人聽出有什麼不對，否則非闖出大禍來不可。
陸陸續續的，又有黃凡和胡美娜那些沒來吃晚飯的朋友到場，舞廳裡差不多坐滿了，熱熱鬧鬧的。
幾支舞跳下來，就聽歌廳經理來到麥克風前：
“春紀百貨商行羅老闆贈韋夢竹小姐大洋十塊花籃一枝！”
這種送花籃的叫法，各個地方不同。
到了幾十年後，隨着夜總會、娛樂場所遍地開花，南方一些城市喚做“花海”。
就是給看中的歌手、舞者不停的送花，顯示自己對其有意，又能看出自己身家。
殊不知，民國時代就已經開始玩這一套了。
歌手的出場費中，包月錢只是小頭，這種花籃纔是大頭，十塊大洋裡，按照和舞廳老闆商議，自己能夠拿到三到五塊。
本來，日本人規定，在上海、南京、鎮江等地法定流通的貨幣，是日圓、軍用票、或者是僞華興商業銀行發行的所謂“華興商業銀行券”。
可惜老百姓不認，還是就認大洋。
“謝謝羅老闆。”韋夢竹立刻嗲嗲說道。
剛跳完一支舞坐回來的胡美娜鼻子裡哼了一聲：“又唱得不好聽，就是騙騙這種小地方的人了。”
有人說，自然有人捧，黃凡的好友，在鎮江開了四家當鋪的賀老闆立刻討好地說道：“早就聽說了，咱們美娜小姐當年那可是大歌星，上海都混得開，可惜咱們緣分淺，還從來沒有聽過美娜小姐美妙歌聲，今天既然是個大好日子，不如請美娜小姐一展歌喉如何？”
他這麼一說，自然有一批馬屁精起鬨。
胡美娜早就躍躍欲試了，可又顧着黃凡，一拉黃凡胳膊：“達令，你說呢？”
“唱，唱！”
黃凡也是興致極高：“到時候，可得靠你老賀捧場了。”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賀老闆拍着胸脯應承下來。
胡美娜終於有了出風頭的機會，美滋滋的。
黃凡一個示意，立刻有人幫他傳話。
歌廳經理知道是黃凡女人，不敢怠慢：“今天在座諸位有福了，退隱許久的大歌星，胡美娜女……小姐爲諸位獻歌一首！”
本來想說“女士”的，可話到了嘴邊又改成了“小姐”。
立刻，一片歡呼和口哨聲。
胡美娜得意洋洋，上臺開嗓，獻歌一首。
老實說，她長得確實不錯，但唱歌水平一般，和“歌星”二字那是不搭邊的。
韋夢竹聽了根本不屑一顧。
問題是，誰是衝她歌聲來的？
一曲結束，又是彩聲一片。
“長盛當鋪賀老闆，贈胡美娜小姐大洋五十花籃一枝！”
當時，少不了又是一陣捧場掌聲。
胡美娜得意洋洋，彷彿找到了大歌星的感覺，還給了賀老闆一個飛吻。
“樓前飯莊侯老闆贈胡美娜小姐大洋三十花籃一枝！”
“令達運輸行許老闆送胡美娜小姐大洋三十花籃一枝！”
那些存心討好黃凡的人，一個賽着一個的送起了花籃。
胡美娜更是興奮。
這次的風頭，算是徹底的壓倒韋夢竹了。
黃凡一心要讓自己老婆風光，低聲對身邊跟班吩咐：“韋夢竹上臺，不許再有任何人給她送花籃。”
果然，韋夢竹上來一連唱了兩首歌，再也沒人送花籃的了。
這弄得韋夢竹委屈無比，精神也差了很多，結果又引來一片鬨笑。
她和舞廳有合約在身，每場必須唱滿多少首歌，又不能不唱，要不然賠償可是天價。
無精打采的唱了第三首歌，掌聲稀稀拉拉。
好不容易熬到唱完，正準備下臺，再不用受這羞辱，忽然一個聲音傳來：
“我送韋夢竹小姐大洋五百花籃一枝！”
舞廳裡一片譁然。
經理也都懵了。
從金山舞廳開業到現在，還從來沒有任何人有這麼大的手筆。
目光紛紛朝着那裡看去。
那句話說的雖然是中國話，可說的非常僵硬生疏。
黃凡大怒。
那人站了起來，黃凡一看清他，一肚子的火氣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野比大雄！
那個日本人野比大雄！
黃凡再橫，也不敢和日本人對着幹啊。
經理上前，賠着小心問道：“您剛纔說，五百大洋的花籃？”
“是的，五百大洋。”“野比大雄”孟紹原板着臉說道：“但大日本帝國不用大洋，用日圓，按照比價，我的，統統的給。”
“哎，哎。”
今天來大生意了，正想去正式宣佈，卻又被孟紹原叫住了：
“還有，我再出五百大洋，讓那位小姐，再唱一首。”
什麼是財大氣粗？
這是真正的財大氣粗！
揮金如土！
經理都樂瘋了：
“那個……大日本帝國野比閣下，贈韋夢竹小姐五百大洋花籃一枝，再出五百大洋，請韋夢竹小姐再度獻歌一首！”
韋夢竹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出那麼高的價格。
有人樂瘋，自然有人會氣瘋。
本來穩穩佔着上風的胡美娜氣得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