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明的兩個通告跑完,回到家已是六點多鐘。莫陳每天下班的時間都不確定,江楓裡先去洗了個澡,順便思考着如何跟莫陳開口。畢竟這不是小事。
在他回來之前,江楓裡首先把衣服都打包好了,包括自己的洗面奶什麼的。過了很久之後,莫陳纔回來。到了臥室之後,他並沒有發現江楓裡打包好的行李,而是徑自走進了浴室。看得出來,莫陳好像非常疲勞的樣子。
等他出來之後,江楓裡才發現,莫陳臉上的疲勞,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她心疼的用手撫摸着他的臉,問道,“你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
“恩,今天跟着他們一起去手術室了,親眼看了一個心臟的手術。”莫陳不無疲憊的靠在江楓裡的肩膀上。
“結果怎麼樣了?成功了嗎?”江楓裡接下去問道。
莫陳搖搖頭,“沒有,失敗了。那人因爲大出血,當場死在了手術臺上。”
儘管莫陳說話的聲音非常平淡,但江楓裡還是聽得心砰砰直跳。“天哪,那患者的家屬沒有找你們的麻煩把?”
“當然有啊、”莫陳說道,“把主治醫生都堵在了門口,差點打起架來了。”
“哎,生命無常啊。”江楓裡可惜的說道。
“誰說不是呢。”莫陳說着,然後擡手用力的抱住了江楓裡,看上去非常脆弱的樣子。此時他的心裡難受極了,一想到那個畫面,不知道爲什麼,莫陳總感覺有種反胃的衝動。和媽媽死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那人死的時候,雖然在麻醉藥的作用下,也看上去是那麼平靜,但是那血淋淋的身體,被掏空的胸腔,讓莫陳覺得噁心又難受。
他不知道要怎麼消化這個畫面,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選擇醫學這一領域的正確性呢?如果他以後真的當了醫生的話,那麼他將要面對的事情肯定不止今天這一例,甚至,他也可能因爲手術失敗,而葬送一個人的生病。到時候,他能承受這種事情嗎?
莫陳覺得自己的心有些亂,死亡這個詞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他以後拿起手術刀的時候,究竟是屠夫還是什麼啊?
正在這時候,江楓裡推了推他的身子,“莫陳,莫陳?你在想什麼呢?”
莫陳這時候纔回過神來,他看着江楓裡,她臉上都是焦急的擔憂的神情。他立即笑道,“沒什麼,就是有點累。”
“累的話,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啊。”江楓裡心疼的說道。本來她是想要開口跟他說明天的事情的,但是看到他的這副萎靡的狀態,江楓裡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從來沒有看過莫陳這麼無精打采的樣子,而且居然在她面前還想事情想到出神了。
莫陳搖搖頭,“不用。現在還早,睡也睡不着。你還沒吃晚飯吧?”
“是啊,還沒吃,想等你回來一起吃呢。”江楓裡看着她,淡淡的笑着。
“我今天胃口不好,不怎麼想吃飯。”莫陳有些抱歉的看着她說道。江楓裡知道他應該是經歷了手術之後,腦子裡還有那些血腥的畫面,沒有胃口也是正常的事情。她也就只好不再勉強了。
過了一會,莫陳又主動開口問道,“對了,今天上班怎麼樣?累不累?做的還習慣嗎?”
江楓裡想了一會,點點頭,“恩,挺好的,易清明挺照顧我的。”然後,她盯着莫陳,仍然在猶豫着到底要不要開口。
看到她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她肯定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於是催促道,“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
“莫陳,是這樣的,易清明要去洛城拍攝一週的戲,我也得跟着去。”江楓裡簡潔明瞭的說道。
“一週?”莫陳問道。
“恩。”
“這就意味着,你要在那邊住一週,是嗎?”莫陳跟她確定到。
江楓裡點點頭,“是啊,公司安排住宿。”
“我給方叔叔打個電話,讓你不要去了。”確定好了之後,莫陳當即說道。
這把江楓裡嚇了一跳,在他拿出手機之前,江楓裡趕緊勸道,“別啊,說好的理解呢?莫陳,你應該知道,這是工作啊,既然是工作,都應該無條件的進行啊。昨天我們不是還說,不要因爲自己的性格輕易放棄嗎?”
“可是一週的時間也太久了,而且你一個人在那邊,我太不放心了。”莫陳說道。況且她還在那邊被綁架過,到了那邊,她肯定會觸景生情,難過的時候,他又不在身旁,這讓他怎麼能夠放心呢?
“莫陳,你相信我好嗎?我感覺自從跟你交往以來,在你的臂彎之下活的太久了,也被你保護的太久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總是會想辦法幫我解決,我感覺我都失去在社會上獨自生存的能力了。”江楓裡跟莫陳解釋道。
莫陳靜靜的聽着,並沒有說話,似乎在思考她說的是不是事實。
江楓裡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真的很擔心我,不過,你也應該想想,世界上有很多跟我做着一樣工作的人啊,真的只是一個工作而已,如果被別人知道,我的男朋友連我去外地出差一週都不允許都不放心的話,你說大家會怎麼想我?”
“你確定你真的能行嗎?”良久,莫陳才又問道。
江楓裡堅定的點點頭,“當然啦!我現在也好歹是出自C大的高材生,這些年的知識又不是白學的!你就放心吧!好嗎?”
莫陳久久的不願意鬆口,但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他摟住江楓裡的肩膀,不無擔憂的說道,“反正我還是那句話,出了任何問題,在那邊,第一時間告訴易清明,他人應該還不錯,讓他幫你,然後,一定要告訴我。”
“恩!我知道了!”江楓裡笑着說道。她想起來今天易清明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是叫她不要給他惹麻煩什麼的。
不過奇怪的是,怎麼她在這兩個男的眼裡,好像活成了小孩子的樣子啊,都覺得自己需要照顧,特別會惹事情,需要大人在旁邊看管一樣。
“還有什麼事情嗎?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莫陳摸摸她的頭髮,認真的看着她的臉。
“都收拾好了。諾,你看,在門口那邊放着呢。”江楓裡指着那個小小的旅行箱,都是一些夏天的衣服,不怎麼重。
莫陳抱着她,將頭埋在她的肩窩裡,不捨的說道,“一想到要跟你分開這麼久,我還真的有點捨不得呢。”
“哎呀,有什麼捨不得的,就一週的時間而已。”江楓裡安慰他說道,“一週之後,我不就回來了嗎?”
“有了這一週,說不定以後還有出現更多的一週,萬一那個易清明跑到美國或者加拿大去拍戲,那你不是也要跟着他一去去美國加拿大嗎?”莫陳有些賭氣的說道。
這個問題江楓裡倒是沒有考慮過,不過如果公司需要的話,估計真的會是這樣。她拍拍莫陳的背,“多點理解,多點理解。應該不會有這麼一天的。”
莫陳不再說話,只是用鼻音發出一個重重的嘆息聲。
江楓裡單獨吃完晚飯以後,便回到了臥室,和莫陳早早的躺下了。每到一會,身旁的人便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看來莫陳的工作好像真的特別勞累,不僅僅是身體上,還有心靈上的。每天都面對死亡,每天都和病人的絕望呆在一起。這和莫陳之前的興趣愛好所帶來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第二天早上起牀,莫陳打電話請了半個小時的假。在把江楓裡送上車之前,他單獨找了易清明,說有點事情要跟他談談。
江楓裡生怕兩個人一言不合就吵起駕,便跟着莫陳走了過去。只見莫陳從兜裡掏出煙,遞給易清明,有模有樣的說道,“以前可能對你是有那麼一點不友好,但是我現在女朋友既然是你的助理,我希望我們兩個能摒棄個人的恩怨。到了那邊以後,麻煩你對我女朋友好一點。”
易清明接過煙,有些疑惑的看着江楓裡,心裡想着,這兩口子到底搞得什麼鬼。“我們沒什麼恩怨。不過你好像說反了,她是我的助理,應該是她照顧我纔對。”
江楓裡看到了莫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察覺到他要生氣了,她趕緊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莫陳,易清明其實人挺好的。如果我真的出了什麼事,他會幫我的。”
莫陳盯着易清明看了很久,很久很久,好像在壓抑着什麼。過了一會之後,他露出有些懇求的神情看着易清明,繼續說道,“就當是我麻煩你了,你也知道,她一根筋,又特別善良,很容易被人當槍把子使,而且娛樂圈這種地方,本來就比較亂,所以,我誠懇的希望,你能多擔待他一點。“
“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她的。”易清明知道這個莫大少爺的性格,好像從來不會求人,今天居然爲了江楓裡,特地過來拜託他,想想爲了愛情也是非常不容易。
得到應允之後,莫陳才鬆了一口氣。他轉過頭看着江楓裡,“那我走了,一個人在別的地方,一定要小心一點哦。”
“恩,你放心吧,我會的。”江楓裡說道。
最後,莫陳親了一下她的額頭,他才依依不捨的離去。看着他遠去的車子,想到他剛纔看易清明的神情,江楓裡莫名的感動。在他的記憶中,莫陳是絕對不會輕易對別人低頭的人,今天居然爲了自己,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即使是過了兩年多,他對自己仍然這麼寶貝。
江楓裡真的覺得,這一輩子有莫陳,足以。
她轉過身,衝易清明笑了一下,說了一聲謝謝、上車的時候,她好像聽見易清明在她耳邊有些嘲弄的說道,“我感覺你未婚夫好像有妻子被迫害妄想症。”
江楓裡轉過頭,憤憤的瞪了他一眼。人家莫陳明明就是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