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異變
靜靜的深夜,青龍殿內幾顆夜明珠把一座大廳映的亮如白晝,一個全身黑氣的少年冷冷的躺在大廳的牀上,他的身旁一位看面貌像是中年的男子,正緊縮眉頭,手中的一顆綠色圓珠在那少年全身遊動,可不一會那珠子漸漸變成了暗綠色,晶瑩的汗輕輕的從他鬢角滑落……
小杜娟的兩眼已哭腫的像桃子一樣,正依在一位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懷裡抽泣:“娘,你們一定要救活他,是他救我才這樣的”那婦女美麗的臉上一片沉痛,這黑竹蛇絕毒天下,據傳千年前就被滅絕了的,不想……,那中年人漸漸地收起綠珠,搖了搖頭道;“我打算請掌門師兄出手一試,傳說黑竹蛇中人立死,不想他心脈還未全絕,也許還有一線希望”那****眼神微亮道:“看他的造化了”“走吧”“阿爹我也去”中年人眼中露出一絲愛憐,幾人無聲地向着清涼殿走去.
清涼殿乃無量山主殿,一直爲無量山掌門修行之地,離青龍殿相離不遠,幾人剛到清涼殿前,只見一位面白如玉的年輕道士上前稽首道;“師叔”“靈風,代我通報掌門,有急事相求”“家師正是讓我在此等候師叔”天龍眼中微一亮,幾人快步入殿,只見通天神君一身淡綠道袍,向幾人微一點頭,看向秦小飛時,雙眼目光微注,道:“黑竹蛇毒,只有我震山之寶清涼神珠可解,只是……”“掌門師兄,此子爲救杜娟中此奇毒,我李天龍不可不救,請師兄成全”說着猛一躬身。
通天神君苦笑一下:“師弟莫要心急,祖師留下清涼珠自古便在清涼洞天中,非危急萬分,從不動用,且此子身份……”“師兄,你常教導門人,我無量山派自古以救人扶危爲已任,秦小飛之事掌門比誰都清楚,難道真眼睜睜見他死在我無量山,外人將如何看我這天下第一派?請師兄三思.”。通天神君靜靜的看着他,平靜地道:“救他不是不可以，只是祖師有訓,非無量山門人絕不可踏足清涼洞天.”，天龍真人不由一怔,他修道多年,本來早應想到這層,只是這火性脾氣難改,一時竟忘了清涼洞天乃無量山禁地,哪裡是一般人想去就去的?長嘆一聲,看了看秦小飛,忽然臉色一凝,道:“掌門,如果我收秦小飛爲徒,是否可行?”“師弟當真破禁收徒?”天龍真人臉色猛地一白，似是下了極大決心，雙目微閉道：“我李天龍從不歉人,縱然因此被天所咒,死而無怨!”
無量山,清涼洞,洞內溥溥青光,靜塵別世,通天神君每當踏入此處,便有一種想要從此羽化歸去的感覺,心中空寂死灰之念如他這般道行竟也要全力護持.清涼珠也不知多少年來,一直靜靜的懸浮在清涼臺上,像是在輕輕地訴說着千年來的故事.通天神君將秦小飛放於清涼臺上,微微閉上眼,淡淡的清光在他全身流動,他一手接引清涼珠,一手輕按秦小飛丹田,默默地以無量決爲介,用清涼珠化融之氣消去黑竹蛇至毒之氣,清涼之氣剛一進入,秦小飛的身體竟然一團黑氣涌出,這團黑氣直指清涼珠,通天真君大吃一驚,只見黑氣和青氣如兩軍攻伐,互相滲入,漸漸的清涼珠似是抵擋不住攻勢,由原來緩緩旋轉之勢突變爲在洞天內上下飛旋,然而那黑氣也怪,竟是不死不休之勢。
正當此危急之時,突然秦小飛身體中已被怪氣和黑竹蛇之毒聯合困於心間的黑神玉早已怒火沖天,想它存於世間也不知幾萬年,何曾困的幾乎被那雜合的怪氣所化,如今那怪氣以爲它已完全被控,竟衝出想要齧吸那清涼珠，它的怒火恰似突發的火山崩發而出，只見秦小飛身體中的黑竹蛇毒竟轉瞬被化淨，而此時的涼珠竟也到了萬分危急，無處可逃之時，突見黑神玉祥瑞之氣，它再也顧不得什麼，一下衝進了秦小飛身體內，那怪氣立時火冒三丈，本來它已控制大局，想來就要空前絕後了，不想突生變故，讓它如何不恨，一股執念，讓它再無顧及，頓時化做大團黑霧全面由外到內撲進秦小飛身體，而此刻的黑神玉正是由內而外全面外攻之時，二強相遇，本來秦小飛的身體在這一刻是非要大爆炸不可，因這兩股空前絕後的敵對力量全面火拼，何其強大?然而，不想，夾在這兩股力量中間的清涼珠卻首當其衝。這一刻的清涼珠是連一絲的時間也沒有了,它千年來第一次化去,怪氣和黑神玉在清涼珠化後的玄青色霧中,火拼的力量奇怪的沒有一絲爆炸的形象,而是在玄青色的霧氣中兩者像是鍋爐中的米麪轉眼成了粥,這似乎連清涼珠也沒想到,它只是本能的想化氣而逃,可不想，三者成了一體，如今它們都拼命地想要分開,可是轉眼,只是一瞬間,他們卻溶在一起不分彼此，在這掙扎中，越來越無能爲力，漸漸地向秦小飛的身體裡融去……
通天神君雖是修道多年,此時也已目瞪口呆,只見秦小飛全身由漆黑一團突然變的散發着淡淡的玉潤之光,卻又有着隱隱的一層黑氣.而清涼石臺輕輕地碎裂了,清涼洞天也開始四壁晃動,石硝滑落,通天神君再也顧不得許多,伸手抱起秦小飛直出洞外,二人離開不久,清涼洞天如腐朽的陳木無聲倒地,連灰塵也沒有多揚.
清涼殿外無風無月,夜深天黑,殿內則清亮一片,只是此時殿內氣份有些異樣,無量山七大殿主,十大長老都睜大着兩眼看着依然昏迷的秦小飛,半響竟是無人做聲.還是青龍殿李天龍耐不住道:“掌門師兄,秦小飛已是我無量山弟子,這清涼神珠化入秦小飛身內,想來也是他的緣分.”“哼”白虎殿主白向道微皺眉頭道:“誰人不知此子內情,不僅我清涼神珠因他化爲無有,只怕最神密的黑神玉也與他有關,如此事大,天龍師弟,‘緣分’兩字,怕是對天下說不過去.”“那你想要怎樣,這孩子經掌門同意,已是我青龍殿弟子,誰有異議!”“天龍師弟,不要急,不要急,掌教心中自有定奪.”星雲殿吳長生是通天神君的師兄,最愛做和事佬,一身修爲也是極高,看天龍與向道兩位師弟爭吵,不由出口相勸.這一來,大廳再次現入沉靜。
半響,通天神君終於開口道：“說實話,這孩子根骨奇佳,心性也不差,青龍殿自百年來從未再收弟子,他能入青龍殿,我本無異議,只是黑神玉關係太大,所以朱雀、玄武、神木三殿也說下你們的想法.”說着看向綠鳳真人,朱雀殿綠鳳真人是七殿唯一的女子,朱雀殿也是七殿中唯一隻有女弟子的一門,此門向來低調,不過綠風真人心性孤傲,對門下修行要求極嚴,年輕一輩,七殿中倒以朱雀殿高手最多.此時,她微一擡眼道:“聽從掌門師兄定奪”通天神君看着那冷傲絕世的臉,心中暗自一嘆,轉向玄武、神木看去,玄武、神木異口同聲道:“還是師兄定奪”,通天神君微嘆口氣,向着十大長老微微點了下頭,道;“各位長老有異議嗎?”說着目光微注向首席長老純清真人,純清真人見其他幾位長老面無異色,輕輕一笑道:“掌教師兄只管做主”,通天神君含首後對着衆人肅聲道:“衆殿主長老作證,秦小飛從今便是我無量山派弟子,此後任何人不得再有異議”一頓,通天神君雙目微注衆人,道:“無量山自祖師創派以來,以匡扶正義爲已任,其間,雖歷經艱險,然我無量山派卻日益成爲正道支柱.然而……”，說着不由向仍然昏迷的秦小飛看去,嘆口氣道:“這孩子,他家破村毀，我無量山有責啊，總之，是我正道有虧於他……”說着又向天龍真人道:“師弟,你領他回去吧,敢希望他能解開你的心結……”一時,衆人臉色各異,似乎都想到了什麼事,各自有些落莫的散去.
翌日,風清日麗,遠山煙霧繞繞,青翠的無量山顯得如此迷人.秦小飛昏迷了三天三夜終於醒來了,天龍真人、紅梅仙子,當然還有他們的寶貝女兒小杜娟,三天來臉上終於出現了笑容,秦小飛呆呆地望着紅梅仙子有些憔悴而又無限慈祥的臉,突然像看到了自小相依唯命的孃親,朦朧中鼻子一酸,竟大叫一聲“娘”,淚水如破閘之水,撲在紅梅仙子身上,這兩年來受的萬般苦難一下全噴發而出,紅梅仙子早知他的身世,天性的母愛使她深心微自一顫,“孩子別哭,別哭”，她自己的淚珠卻已似珍珠般滴在秦小飛的頭上……
這時小杜娟調皮起來,小臉微紅地對着天龍真人嬌笑“嘻,爹爹,我有個哥哥了”，天龍真人慈愛地摸着愛女的頭,秦小飛回過神來,臉上不由一紅,腦子此刻靈光一閃,從牀上猛然爬起,對着天龍真人叩頭便拜“爹爹,請受孩兒一拜”天龍真人凝視着他道:“好,我就收你這個義子,不過我們乃修真練道之士,不比世間,所以要吃許多苦難.”“義父放心,孩兒絕不讓您失望”天龍真人望着他堅毅的面容,心頭一動,百多年前是不是也有一個同樣的少年也在他眼前說着“師父放心,弟子絕不讓您失望”……
悠悠白雲如流水不停,只不知它們流向的目地到底是哪裡?難道也是那天之涯、海之邊嗎?時間在風中輕輕的滑過,可有留心的人在意過?
幽花問明月,天地何時老?
十年過去了,秦小飛還是喜歡躺在飛來石上,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如此迷戀這個地方,只有在這清靜的時候,他心中才會靜靜地想着內心深處的那個人影－永青,這也使十年枯燥的修練多了一絲絲甜,也許還有一絲絲苦?他不知道,正當他想的如神,“呆哥哥,又在發呆啦”一顆山精果幻化成一隻小老鼠直襲過來,秦小飛又裝成被打中的樣子“哦,好痛哈”“好你個壞哥哥,看我怎麼收拾你?”秦小飛趕緊收起笑臉,轉身便逃,他知道這小妹子爭強好勝,而恰巧她悟性頗高,道法可說一日千里,在無量山年輕一輩那是出了名的難纏高手,他雖說不怕,又那裡敢和這火辣杜娟爛打,然而杜娟卻不管這些,手中至寶相思鈴一動,只見一道華光成了一頭光豹夾着厲嘯直撲向秦小飛肩頭.秦小飛裝成大驚失色的樣子誇張大叫“小妹你的豹子好厲害”。
可他一轉身,那光豹在他衣袖中掙扎了兩下,便不停地發着哀鳴,秦小飛一聲大笑,長袖一揮喝聲:“去”,那光豹調頭竄出直入相思鈴中。這下,杜娟俏臉一紅,雙眼橫立，大聲嬌喝道:“好你個呆哥,敢欺我”,說着，只見一手圓劃陰陽太極,一手高舉相思鈴對着陰陽太極圈滴溜溜一轉,只見一條冰龍,一隻火鳳從那太極陰陽圈中跳出,各盤天空,對着秦小飛張牙舞爪,秦小飛眼中微露喜色,笑道：“想不到小妹終於練出了冰龍火鳳”“怕了就認輸,要不就接下試試”“哈哈,那小妹可要手下留情了”“好你個死不認輸,鳳－翔－龍－舞”杜娟俏臉汗洙漣漣,恰似雨中美蓮,在這一刻,秦小飛的心突地一動,然而內心深處那一雙絕世清亮的眼神,如針一般扎的他全身猛地一顫,就在這時,那冰龍呼嘯而至,張口一道炫眼的白色寒流直撲而來……
秦小飛雙眉一凝，苦笑一下,左手凌空玄劃,迅速結成一個八卦圖來,對着龍首緩緩旋轉起來,那冰龍怒吼連連,然而龐大的吸力從那八卦中心散發而出,慢慢地越來越快,嚇的它驚吼怒跳,狂暴的巨體空自散發着冰封的寒氣.杜娟臉上大驚,她滿以爲練成了這冰龍火鳳可以贏這呆哥一次,不想他的修爲真的到了深不測的程度,這下一急,對着那火鳳發出一聲“疾”,那火鳳對着蒼天一聲長鳴,飛撲至秦小飛,只見三道烈日真火從那火鳳雙目和嘴中噴發,直射飛速旋轉的八卦圖,一時間火花飛崩四射,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方圓數裡天空,秦小飛虛託八卦猛然擲出“去”,那八卦一時見風就長,轉眼數十丈大小,閃閃青光流動,竟是外層正轉,內層反轉,直向那冰龍火風壓去,杜娟秀髮飛揚中俏臉漸漸蒼白無比,手中相思鈴猛然緊響,只見她兩眼漸漸微閉,大滴的汗水順着玉一般潔白無霞的脖頸不停滑落,似是不願離開這柔滑的地方……
此刻，只見她雙手緩緩將那相思鈴一寸寸地慢慢融入太極圈中,只是她那嬌美的身子仍在不停地顫抖着,臉上也越發蒼白起來，似是就要倒地的玉冰人一般,然而，只是一會兒，那相思鈴隨着陰陽兩極互動,終於極緩地轉動起來。頓時,隨着相思鈴金光大勝,那冰龍立刻脹大十倍,張牙舞爪直抓向八卦圖正面,那火鳳突變爲燦燦金凰,雙翅揮動間,金光撲向八卦反面,那八卦正反急速旋轉消融着至冰至火的攻擊,卻已是震盪不已,只聽秦小飛大笑一聲,“小妹可喜可賀啊”說着八卦一收,那冰龍火凰齊向秦小飛撞去,杜娟尖叫一聲,想收回時哪裡還來得及?
李杜娟正在心下萬分後悔,眼睜睜地看着秦小飛在那冰霜烈焰中,兩眼卻突然變的詭異,一邊青色道家裂天玄光發出無上正氣,一邊黑騰騰的魔氣妖邪無比,四股強大的氣流彼此相撞,震動的光環一波波在秦小飛四周往反涌動,但卻怪異的沒有一絲聲響,只見秦小飛緩緩伸出雙手,一隻翠綠的如滴水之玉般玄青色之手就那樣輕輕地按住了那數丈大的龍頭,另一隻如黑暗之源般正瘋狂散發着魔氣的手慢慢地握住了那高昂的凰頸,那冰龍火凰已然只顧掙扎,華光大減,轉眼縮小至丈餘,秦小飛鐵青的臉終於露出一絲淡淡的卻又充滿怪異的笑意,雙手一鬆,那冰龍火凰直鑽入相思鈴中……
杜娟的眼睜的大大的,這樣的修爲只怕比父親天龍真人也差得不遠了,可父親卻是有着兩百餘年的修行,他這纔有幾年?杜娟還在訝異中,秦小飛臉上的怪異終於漸漸消去，已經走過來道:“恭喜小妹,火鳳經今日之戰進入火凰之境,實在可喜可賀.”李杜娟雙眼內並無一絲喜色，異然道：“小呆哥,你剛纔用的是什麼法術,真的好厲害,不過那漆黑的魔氣可不像我無量山的道法”秦小飛一聲苦笑“其實這魔氣已在我心髓多年,義父以大神通,用以彼使彼之法,將心髓魔氣化爲道法,以免我入魔成妖,只是……”說着神色木然地搖了搖頭,目光空洞地道“這道法越深,不想魔氣也日益增加……”
好一會兒,終於吐出“飲鳩止渴”四字,一時心灰若死,也不看一眼怔怔呆在原地的杜娟,身化流光轉瞬無影……
正是：風輕雲淡花飄香,春來冬去愁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