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股？”許亦大吃一驚。“爲什麼？子爵大人，你雖然離開這裡了，但是依然可以保留股份啊。我保證每年的分紅都不會少了你的！你退股有什麼必要嗎？我覺得……”
“聽我說完。”萊斯利子爵擡起手，打斷了許亦的話。“許亦，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當初之所以會租借我的領地，並且還藉着那個小奴隸的機會故意向我讓出股份，目的就是爲了接近我，或者準確地說接近我背後的家族對嗎？”
“這……”許亦完全沒想到萊斯利子爵居然問出了這個問題。雖說這種事情雙方都是心知肚明，但一般情況下，絕不會有人直接當面點破。
看着萊斯利子爵認真的眼神，許亦想了想，吸了一口氣，緩緩點頭。
“是的。子爵大人，既然你這麼問了，那麼我就老實回答吧。對，我的目的就是爲了接近你和你背後的家族。我們新飛商會是一個白手起家的小商會，如果沒有任何背景支持的話，我覺得很難在邦塔城存活下來，更不用說發展壯大。而當我得知子爵大人你出身斯塔克家族後，當即決定想方設法地接近你。無論是租借你的領地，還是之後讓給你商會的股份，都是想和你打好關係，並最終獲得斯塔克家族的支持。”
萊斯利子爵微微一笑：“這麼說上次你去安威瑪爾城的時候，沒能通過我見到父親大人，一定很失望了？”
許亦老實地點了點頭。
“是的。如果能夠見到斯塔克公爵大人一面，那麼說不定我們新飛商會就會被公爵大人注意到，並有可能得到斯塔克家族的關注和支持，對我們商會的發展大有幫助。”
“是嗎？”萊斯利子爵露出一個頗有些玩味的笑容。“那麼許亦，你有沒有想過，得到父親大人的關注其實對你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在幫助和支持新飛商會之外，還有一個對父親大人來說更加容易和有利的選擇，那就是一口吞掉新飛商會。”
許亦臉色微微一變。勉強笑道：“應該不會吧……新飛商會只是這麼弱小的一個小商會，公爵大人怎麼會看得上眼？”
“那你憑什麼覺得父親大人會支持你呢？”萊斯利子爵的反問讓許亦啞口無言。“許亦，接受現實吧。假如父親大人真的注意到了你和新飛商會，那麼你和新飛商會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斯塔克家族全盤控制。而不會留給你任何機會。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之前我送來的那三百名奴隸代表着什麼。”
許亦沉默片刻後，忍不住皺眉反問道：“子爵大人，你和我聊起這些又是因爲什麼呢？還有你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退股？”
“爲什麼？”萊斯利子爵笑了笑，神情中掠過一絲蕭索之意。“因爲在這個世界上，我看得上的人很少，而許亦你可以算是其中之一。許亦，從認識你到現在雖然我們接觸的次數並不多，但是我可以確信，你是一個有着遠大理想和抱負的人。並且也的確有着其他人都不具備的能力。我甚至時常覺得，你擁有改變這個世界的可能。我不希望看到這份可能被人抹去，也不希望你從此沉淪下去。所以，我想幫一下你，給你幾個忠告。”
看着萊斯利子爵真摯的眼神。以及從未見過的認真表情，許亦異常緩慢地點了點頭。
“請子爵大人賜教。”
“第一，國王大人代表的不是蘭帕裡王國，而是王室。至於王室，則是這個王國內最大的貴族。”
“第二，貴族與貴族之間，尤其是大貴族與大貴族之間。絕對沒有真正的朋友，只有互相爭奪利益。而王室佔據着王國內最多的資源和最大的利益，所以它其實和其它大貴族之間的矛盾反而最大。”
“第三，我是斯塔克家族的長子，但我不是斯塔克家族。你接近我，並不代表者能夠接近斯塔克家族。並且你現在已經得到了國王陛下的賞識和大力支持。那麼最好就對國王陛下保持忠誠，不要妄想同時討好國王陛下和斯塔克家族。”
“第四，國王陛下已經用在位十幾年的時間證明了他是一個強大的國王，不要隨便懷疑他。”
“第五，你是個政治白癡。以後老老實實辦好新飛商會就好，不要隨便參與到政治中去。”
許亦和萊斯利子爵認識這麼長時間，接觸的次數也不少，卻還是第一次聽萊斯利子爵一口氣說這麼長一段話，並且還是用如此鄭重的語氣。
這幾個忠告很明顯是發自萊斯利子爵的肺腑，句句真誠，且蘊含真理，許亦聽得連連點頭。
只不過聽到最後一個忠告時，許亦不免有些不服氣。
連瑟維尼王女殿下都稱讚過許亦他應該去當一名政客，憑什麼萊斯利子爵說他是個政治白癡。
“在自身還沒有達到相應的地位時就討論政治，本來就證明了你是一個政治白癡。”對於許亦的質疑，萊斯利子爵毫不客氣地斥道。“我對你的忠告就是努力經營新飛商會，當新飛商會足夠強大，能夠影響到王國內的很多事情時，你纔有資格談論政治。而等你說的話需要很多人認真考慮時，你纔有資格參與政治。不然的話，就是自尋死路。”
許亦想了想，不得不承認萊斯利子爵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便點點頭不再反駁。
但是這仍然解釋不了他心中的疑問。
“可是這些事情和你退股有什麼關係？”許亦納悶地問道。
“首先，因爲我的目標是成爲王國內的大貴族，那麼爵位必須要隨之提升。按照貴族元老議會規定，我自身不能參與商業運作。”
“只是參股沒什麼問題吧？再說你大不了把股份轉讓給其它你信任的人，比如文萊管家。”許亦道。
“忘了我剛纔給你的忠告了嗎？”萊斯利子爵輕輕哼了一聲。“我不是斯塔克家族，但是斯塔克家族卻可以代表我。如果股份留下，結果只能是被家族一口吞下，你和新飛商會以後就就只會成爲附庸。就算是文萊……”
萊斯利子爵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許亦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細細想了一下萊斯利子爵話語中透露的意思，許亦不由得心中生出一絲感動來。
“子爵大人。你爲什麼會這麼爲我考慮呢？”
“我剛纔已經說過了，我覺得你擁有改變這個世界的可能性。現在這個世界太無趣了，好不容易出現一個你這樣特殊的人，我當然不希望你被毀掉。現在我能幫你做的事情就是這麼多。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許亦微微一笑：“放心吧。如果我辜負了你的期望，不就證明我不值得你期待嗎？”
萊斯利子爵緩緩點頭：“好，那我給您最後一個忠告。我走了後，家族裡會另外派人來接管這片領地。雖然這個人選暫時還沒有定下來，但是，不要以爲他會像我一樣。”
許亦和萊斯利子爵對話的一個星期後，萊斯利子爵和海納斯男爵再一次上了馬車，踏上了回到安威瑪爾城的旅途。
海納斯男爵很明顯非常捨不得離開邦塔城，或者說捨不得離開《邦塔日報》，臨走前的一個晚上甚至抓着萊斯利子爵和許亦一起狠狠地喝了一頓酒。
因爲從小家教很嚴。這實際上是海納斯男爵第一次這樣放肆地喝酒，以至於他只不過喝了幾杯後便直接酒醉，當着許亦和萊斯利子爵的面嚎啕大哭起來。
整個晚上，兩人都在聽着海納斯男爵不停地訴說着他的夢想，他對《邦塔日報》投注的熱情以及他在安威瑪爾城的鬱悶。直到他最後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而萊斯利子爵自從和許亦那天的談話後，就再也沒有提及更多，只是像以前一樣和許亦平常相處，彷彿那天的對話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
只是許亦知道，在私下裡，萊斯利子爵讓文萊管家送來了去年雙方簽署的股份契約書。並按照契約規定將萊斯利子爵現在擁有的三成股份以三十萬金幣的價格轉讓給許亦。
應該說以新飛商會現在的總資產價值，這個價格並不高。
只不過對比一下當初萊斯利子爵的極低付出和投資，這筆生意依然是大賺特賺。
當然，對這一點無論是許亦和萊斯利子爵都不太在乎。
如果萊斯利子爵是爲了賺錢，以新飛商會現在的發展前景，顯然是繼續保留這三成股份更好。保證將來會獲得遠超三十萬金幣的利潤。
而許亦當初之所以會轉讓這三成股份給萊斯利子爵，目的就是想和斯塔克家族搭上關係，好抱上這一條粗壯的大腿。
可是萊斯利子爵卻明確告訴許亦，投靠斯塔克家族並不是什麼好選擇，最後導致的結果很有可能就是新飛商會整個被斯塔克家族吞下。半點兒渣滓都不會給許亦留下。
對於這個斯塔克家族長子的忠告，許亦不得不選擇了相信。
連萊斯利子爵這個家族長子都這麼說，甚至不惜搶在這個時候將三成股份轉還給了許亦，那除了證明萊斯利子爵和家族之間有着許亦暫時不瞭解的矛盾之外，也證明了斯塔克家族的確不值得投靠。
“可是……國王陛下的支持真的那麼好用嗎？”
看着萊斯利子爵和海納斯男爵乘坐的馬車消失在道路的遠方，許亦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瑟維尼那張並不驚豔，但卻極爲耐看，並且總是掛着一絲淡雅溫和笑容的俏臉。
在許亦的心目中，相比起只見過一面的國王陛下，這位王女殿下顯然更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