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後，薩摩伯爵再次將許亦單獨留了下來。
沒有人對此感到意外，因爲剛纔在會議上，薩摩伯爵並沒有對許亦提出的“農業產業化發展”繼續詢問，那麼當然是想在會議結束後單獨和許亦展開詳談。
不過和衆人想象的不同，薩摩伯爵將許亦留下，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問起“農業產業化發展”的問題，而是問起了另外一個被很多人忽略掉了的問題。
“許會長，你剛纔說的那個‘水果罐頭工廠’，我記得你曾經向我提起過，是打算在斯坦丁公國開辦的。現在你卻說要在邦塔城招募五百名工人……難道你打算把這些工人們帶到斯坦丁公國去嗎？”薩摩伯爵問道。
“當然不是。”許亦立即搖頭。“從這裡招募人手帶去斯坦丁公國那成本也太高了。我的意思是打算在邦塔城內先一步建起一家水果罐頭工廠，地址已經選好了，就在城外科羅爾村旁邊。”
“科羅爾村？”薩摩伯爵想了一下。“這個村子並不在你給我的第一批拆遷改造的名單上，而且距離邦塔城距離也不近，爲什麼會選擇在那個地方，而不是在桑啓頓工業區裡？”
“主要是因爲科羅爾村附近是邦塔城果林最爲集中的區域，也是我和坎通納會長商議後，確定以後會作爲邦塔城水果生產基地的中心位置。水果罐頭工廠建在那個地方，方便第一時間對水果進行加工。”許亦答道。
“坎通納會長？”薩摩伯爵微微皺起眉頭。“我好想聽你提起過這個名字，他那個商會不是主要是幫助其他農戶統一進行農田收割的嗎？怎麼會和你商量建起一個水果生產基地這種事？”
“城主大人。這正好和我剛纔提起的‘農業產業化發展’有關係。甚至可以說。這個坎通納會長是其中最爲關鍵的人物，他們商會起到的作用同樣關鍵。”
薩摩伯爵忍不住笑了起來：“我還沒有提起來，你倒是先把這個話題給提出來了。好吧，既然你主動提起來了，那麼就詳細地告訴我，這個坎通納會長和他的商會到底和你說的‘農業產業化發展’有什麼關係？你說的這個‘農業產業化發展’具體又是怎麼回事？”
“好。”許亦點了點頭，也不客氣，在腦海裡整理了一下思路。正色道：“城主大人，關於‘農業產業化發展’，聽起來似乎是件挺複雜的事情，但是如果換一個說法，其實非常簡單易懂。簡單來說，就是把種田相關的所有事情都當成一項完整的產業，交給別人去做，而城主府只需要每年收到足夠多的糧食就行。”
“那不就是把農田出租出去嘛，和現在有什麼區別？”薩摩伯爵皺眉問道。“現在邦塔城的農田本來就是出租給了城外的各個農戶，城主府只需要負責每年的收租。和你說的這個東西難道不是一回事嗎？”
“當然不是一回事。”許亦搖頭道：“同樣是出租，但是現在城外的農戶們租用土地卻只是租用一小塊農田而已。每年的收入產出都不高，所以農戶們對於繼續租種農田興趣也不高，而寧願選擇進入各大商會的工廠裡工作。但是如果進行產業化改造，將這些零零散散的農田集中在一起，進行整體的規劃種植，就可以將這些農戶們解放出來，把農田交給坎通納商會這樣打算專門以種植農田爲主業的商會運營，提高這些農田的價值。無論對於坎通納商會還是對於城主府來說，都是一件極有幫助的事情。”
“但是那些農戶們不就沒有農田耕種了？”薩摩伯爵緊鎖眉頭。“把農田從農戶手中搶過來，豈不是斷了他們的生路？”
許亦忍不住搖了搖頭：“城主大人，您還是停留在那種老思維之中啊。剛纔在會議上我不是向您說過了嗎？現在城外的農戶們根本就沒多少人願意去耕種農田了。因爲比起一年到頭在田地裡繁忙勞作卻只能收入不到十枚金幣而言，進入工廠工作卻可以一年收入甚至達到上百枚金幣。這麼大的差距，你就算給他們農田，他們也不會願意去耕種啊。”
“雖然你說的沒錯，但是我總覺得這樣會出問題。”薩摩伯爵輕輕搖頭。“在工廠裡工作雖然薪水的確高得多，但是你如何保證他們這份工作會一直擁有呢？如果工廠倒閉了，工人們失去了工作，然後發現自己連田都不能種，那一定會引起大問題的。”
許亦微微一笑：“我理解您的擔心。但是城主大人，我覺得您更應該對邦塔城的整體發展更有信心。相比起擔心哪家商會的工廠關門讓工人們失去工作，您還不如擔心邦塔城能不能跟得上現在的快速發展，滿足我們各大商會對人力的大量需求。”
薩摩伯爵瞪了許亦一眼：“不要拐彎抹角地提醒我，引進人手這件事我一直在做，只不過王國內其他大貴族們一向對自己領地上的人十分重視，這項工作並不好做罷了。好吧，你既然說我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那就暫且先不談。從你剛纔說的話推斷，這個坎通納商會是打算直接租種一大片農田嗎？”
“是的。經過我和坎通納會長的商議，坎通納會長初步決定，希望租種包括科羅爾村、坎比亞村、墨西蘭村三個村子範圍內的所有農田。”
“呵，好大的魄力，居然一口氣就想包下三個村子。”薩摩伯爵讚歎了一句。“但是他有沒有想過，這三個村落的農田現在都已經被村中的農戶們租借走了，就算是我想把這些農田租借給他，卻也不是能夠輕易收回的。這個問題他打算怎麼解決？”
許亦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薩摩伯爵的問題，而是沉默片刻，猶豫了一下後，這纔有些遲疑地道：“城主大人，其實……在我看來，王國對於普通農戶的待遇非常不好。農民們每年努力耕種，最後卻要被王國收走大部分的糧食收成，頂多只能剩下勉強餬口的糧食而已。這樣的生活，我不認爲那些普通的農民們會有什麼留戀。”
薩摩伯爵皺眉看了許亦一眼，發現他的表情十分認真，並不像是隨口胡說，便輕輕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道：“雖然你說的是事實沒錯，但是這就是規矩。不僅僅是我們蘭帕裡王國，整個賽恩斯大陸上所有的國家裡，普通農民們的生活也不會好到那裡去。”
“所以說，城主大人您的顧慮沒有任何必要。”許亦話鋒一轉。“坎通納自己以前就是坎比亞村的一個普通農民，他很清楚普通農民們對耕種農田這種事情的態度。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耕種農田可以作爲活命的唯一手段。但是在有選擇的情況下，這些農民們沒有任何人願意繼續耕種農田下去。”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農民們很願意我把農田從他們手中收回來，再轉租給坎通納商會？”薩摩伯爵問道。
“是的。其實坎通納本來想繞過城主府，直接從這些農戶手中轉租到這些農田。並且他在這三座村子裡做過調查，超過95%以上的普通農戶明確表示了同意。但是他在向我徵詢意見的時候，卻被我否決了。”
薩摩伯爵冷哼了一聲：“否決得好。這種事情他還打算瞞過我不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頓了頓，又向許亦問道：“你現在主動向我提起這件事情，就是對他表示支持了？”
“我對他的想法表示支持，但並不支持他的做法，所以這纔會主動向城主大人您提起，希望能夠獲得一個更加合理穩妥的方法。”許亦道。
“那麼你的具體意見呢？”薩摩伯爵反問。
“我的意見，就是希望城主大人您可以同意將這三個村落納入第一批的試點，將這三個村落的所有農田都同意租借給坎通納商會。而城主大人您只需要把坎通納商會當成一個普通的農戶看待，每年應該收取的稅賦一個銅板也不少。唯一的區別，只是這個農戶承包的農田面積大了些罷了。”
“從理論上來說，這個想法的確不錯。”薩摩伯爵點了點頭。“但是我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同樣是農田，在那些普通的農戶手中只會讓他們勉強生活，現在落入坎通納商會手中，又如何能夠在保證稅賦的同時，從中賺到足夠的錢呢？”
“簡單來說，就是通過產業化和規模化節約成本，改變結構，提高產出來獲得利益。當然實際上要做的話就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不過這其實和城主大人您沒有太大的關係不是嗎？您只需要每年收到足夠的稅賦就行，如何從中獲得利益，那是坎通納商會應該考慮的事情。”許亦道。
“說得沒錯，不過我很擔心他們商會如果不能因此賺到錢的話，就會直接放棄，反而讓這些農田平白荒廢掉。”
“這個我想您不需要擔心。我已經和坎通納會長就這方面進行過多次探討，我可以保證，他們商會會找到多種賺錢的方法，絕對會把這次嘗試堅持下去。”
看着許亦充滿信心的笑容，薩摩伯爵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倒是忘了，這件事情既然有你參與進去，那又怎麼可能不賺錢。我說的對嗎？被所有人認爲就算是一塊石頭也能把它變爲金幣的許會長？”
許亦哈哈一笑，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