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葉特將軍，您說明天這一仗怎麼打啊。”哥尼王國邊界的“格羅鎮”附近，駐紮着數百帳篷，此刻許多士兵正在吃晚飯，大鍋裡滾燙的肉湯泡上自己帶的堅硬的乾麪餅，雖然不豐富，但他們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湯鍋旁邊，林爾笑着迴應旁邊的同僚：“迪奇，我早就不是將軍了，我以前也不過是副將，你叫我林爾就好了。”
迪奇憤憤不平地說道：“誰不知道是那個將軍心胸狹窄，看您年紀輕輕，就……”
林爾說道：“安靜吃飯吧，以前是我太依賴卡佩閣下了，其實我還不足以坐到那麼高的位置。你知道吧，我都還沒成年。”
雖然林爾經過軍旅生活的洗禮，已經變得又黑又壯，身形也很高大，但他畢竟也確實還年輕。
“哼。”迪奇把手裡泡了湯的乾麪餅囫圇塞進嘴裡，模糊不清地叨叨着什麼東西。
“迪奇說的沒錯，您還在的時候，至少我們還能吃上熱乎的白米飯，現在我看軍費都不知道被哪些人塞進口袋裡了。”另一個小兵也湊過來說道。
“好了，在背後議論別人總是不好的。”林爾把碗裡的湯喝光，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好了，吃飽就休息一下，今晚就不跑步了，早點睡養好精神。”
“好！”大家都歡呼起來，這附近的百來人都歸林爾管，他算是一個百夫長。
林爾緩緩踱步回到屬於自己的帳篷，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他根本就不知道明天該怎麼去面對那些敵人，他們的隨軍魔法師只有可憐的七八個初階魔法師，算上他也不到十個。
“克羅夫特將軍，您怎麼來了？”林爾走到自己的帳篷，卻發現裡面點着油燈，大腹便便的克羅夫特將軍正坐在裡面。
雖然這位將軍和凱里姆帝國的那位克羅夫特閣下同姓，不過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這位將軍的刻薄、自私自利已經算是出了名了，但奈何他是哥尼王國國王的一個遠方親戚，許多人都只能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怎麼，葉特將軍不歡迎我？”克羅夫特說完，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放到鼻子下聞了聞，“呸，真是劣等人喝的東西。”
林爾平心靜氣地看着克羅夫特將茶杯直接丟到了地上，茶杯的碎片和傾灑的茶水混在一起，說道：“沒什麼，只是勞煩您的大駕，心裡惶恐不安。”
克羅夫特說道：“明天的仗可得好好打，出了什麼幺蛾子的話，你就算……嗯哼，也沒有好果子吃。”
林爾很清楚，克羅夫特想說的是“你就算活着回來”。
事實上林爾被連降無數級也是因爲這個將軍拿他們在肯斯里平原失利的事情來彈劾他，可笑的是他這位將軍沒有負上任何責任，被處理的卻是一個副將。
更可笑的是，那一戰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一直到布倫德失蹤之後才被克羅夫特拿出來說事。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林爾說道。
克羅夫特站起來，走出帳篷，經過林爾的時候停頓了一下身形：“希望你明天還能這麼硬氣。”
林爾自己拿過一塊破布，將地上的碎片包好，打算拿出去丟掉。
“這個將軍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帳篷外，一個陰影中的聲音響起。
“習慣就好。”林爾說道。
無論怎麼看，克羅夫特都沒有針對林爾的理由，但是之前林爾在布倫德的幫助下一路爬到了副將，讓這個將軍深深地感到惶恐——自己的位置只怕要不保了。
那段時間克羅夫特也實在是吃不好睡不好，現在布倫德消失了，這個將軍還不把自己以前的氣全部撒到林爾身上？
儘管這些氣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給自己的。
“你要知道，明天要對付的可是血族，也就是所謂的吸血鬼。”陰影中的聲音說道，“你們的武器刀劍只能傷害到最低等的那種血族，只要一個稍微厲害點的，都可以把你們全收拾了，更何況你們只有區區數千人。”
“我很清楚。”林爾將茶杯的碎片拿到外邊，用一個小魔法把它們埋了起來。
“到時候我也只能救你一個人……不對，我甚至可能連你都救不下來，最好的是你現在就離開。”
“不行，我不能丟下他們……如果要走，等戰線潰敗再走吧。我不是爲了這個國家或者說那個將軍，我只想盡自己的一分力量，去保護那些民衆。”
“好吧……你好自爲之。”陰影中的聲音陷入了沉默，好像已經消失在了某個角落。
林爾回頭看了看那些還圍着湯鍋閒扯的同僚們，心中泛起一陣不忍——這些人明天還能活下來幾個？
然後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一個看起來像是編織物的手環，心道：“難道卡佩先生真的出事了？已經……半年了。”
那個手環正是布倫德製作的魔法物品，可以讓林爾發揮出初階魔法師的實力。
他們所收到的消息是，吸血鬼們因爲攻打不下凱里姆頓斯，所以轉而前往哥尼王國了，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明天中午左右就會在這裡遭遇。
他們也正是克羅夫特將軍所派出的“試探敵人深淺”的所謂“先鋒隊”，實際上這裡的人大半都是林爾的以前的直系下屬，還有一小部分是“陪葬的倒黴鬼”。
想到這裡，林爾又死死地捏住了拳頭，克羅夫特這次做的實在是太過了。
但他想不通的是，克羅夫特將軍應該很清楚現在哥尼王國根本就沒有能夠對付那些血族的辦法，爲什麼他還是一臉輕鬆？
難道是向厄爾暮杜求援？不可能，現在的厄爾暮杜根本不具備派出任何支援的能力。莫尼王國的魔法力量雖然強，但是現在他們國內也有不少問題，只怕也很難分出力量來。
離得最近的凱里姆頓斯已經打定主意收緊實力固守，也不太可能會派人來幫忙。
石睿帝國更不敢隨便分出魔法師，現在他們國內的天星教派可就靠魔法師來牽制了。
維迪納帝國如果幫忙，開出的條件一定是哥尼王國臣服。
“嗯……最後一種情況最有可能。”林爾想道，“現在的局勢下依附於強國是很明智的選擇，即使目前維迪納帝國正在和崔弗勒家族交戰，想必也能夠留有不少餘力。”
林爾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今天晚上，“遠在邊境”的克羅夫特將軍不知道爲什麼出現在了王城，又或者說其實他一直都沒有離開。
在王城的克羅夫特將軍在“某些人”的擁護下，坐上了王座。至於老國王……已經被“藏”在了許多野狼的肚子裡了。
第二天一早，林爾就起來了，詢問過斥候之後，確定血族還沒有那麼快接近。
這些血族的前進速度並不快，他們抓了許多普通人，製作了一些只有第三紀元出現過的人力擡轎，讓那些普通人擡着他們前進。
據說爲了“讓體驗更好”，那些普通人都已經被轉化成了某種詭異的生物，或者是連死都不如。
血族的數量也並不多，但是他們的實力讓人絕望——十五位高階魔法師，三位大魔法師，沒有中階和初階。
血族是黑暗位面的王族之一，而且是王族裡最強大的一支，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獲得的堅逾鋼鐵的身軀，讓人捕捉不到身影的速度，還精通某些暗影魔法——
而且這次來的很顯然是三位“原血”，也就是原始血族，那十五位高階血族肯定也是由“原血”血族主持轉化儀式，能夠獲得大部分血族的能力。
時近中午，士兵們都已經提前吃了一點東西，吃了個半飽，然後就擺好陣勢等待那些血族的出現。
不要說是他們，這些血族足夠屠戮上百萬普通人的軍隊。在魔法面前，普通人實在太脆弱了。
十幾擡轎子在路的遠處出現，平穩地向着林爾他們接近。
林爾的眼力很好，能看見那些擡着轎子的“人”——臉色青黑，目光呆滯，身體的某些關節不自然地扭曲，偏偏身上套着整整齊齊的黑色禮服。
或許“連死了都不如”是真的。
這些轎子很快就來到大軍陣前，一個“人”從其中一頂擡轎上走了下來。
這是一個病懨懨的年輕人，雖然膚色像是常年不見陽光一樣蒼白，但是嘴脣卻鮮紅似血。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筆挺的黑色禮服，一件紅色的領結，手上還戴着白手套。
“血族。”林爾在心中輕道。
“我是博爾博·穆勒，”年輕人輕輕躬身行禮，“我們此來是來接收貴國領地的，請問爲什麼攔在這裡？”
“博爾博？”林爾一愣，仔細端詳了一下，確實在這個年輕人的臉上找到了一點當年那個紈絝的痕跡，只是還不太敢確認這就是他以前的那個同學
這次負責統帥的是一個等級不高的士官，他顯然還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這個時候向前一步站到陣前：“別多廢話！在我死之前，別想殘害我的人民！”
博爾博嘆息了一聲：“真是沒有教養的鄉下人。”
沒有看見他有做什麼動作，但是那個士官突然間雙手握住了自己的喉嚨，雙眼突起，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不過三四秒後就已經倒在地上 。
這詭異恐怖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竭力抑制心中泛起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