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暖暖的陽光,赤腳的少年(上)

卡爾老爹今年已經五十多了,但他仍然身體強健,一頓飯能吃一斤牛肉和兩個大饅頭,和城衛隊裡的小夥子們摔跤,他還是贏多輸少。但卡爾老爹自己知道,他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自從七年前打過了那場仗,受了傷之後,卡爾老爹的身體就一年不如一年。卡爾老爹從不和人談那場戰役,他也從不願想起那場戰役,他最好的兄弟南德就是在那場戰役上沒的,而他胸脯上那片燒灼的傷痕就是那次留下的,卡爾老爹很幸運,整個千人隊只活了7個人,而他是唯一一個沒缺胳膊少腿的,但他又是那麼不幸運,七年來他經常夢見那灼熱的火舌,夢見那在火舌下翻滾哀號的戰友,夢見南德那燒焦的身體卻還一動一動的手指,夢見那刺鼻的人肉燒灼的氣味,夢見那粘稠的到處流淌的血河,每當夜裡驚醒,他總是要靠他那婆娘的灼熱豐滿的身體來溫暖他那一身的冷汗。

卡爾老爹今天當值,暖暖的陽光越過高大巍峨的莫蘭城牆,曬在身上有一種很懶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打個盹。

莫蘭城是莫蘭王朝的帝都,規模宏偉,始建於前朝,後經莫蘭朝開國帝君阿卡迪斯.莫蘭下令擴建,前後四位帝王,歷經百餘年,終成現在規模,方圓數十里路,城內居住着近百萬的人口,是帝國最大的城市了。但莫蘭王朝建國四百餘年,帝都莫蘭城早就已經是王朝的心臟,帝國每四年都在莫蘭城舉辦“招賢會考”,從全國選撥人才。每年王朝無數年輕人來此尋夢定居,幻想着能夠得到王朝權貴的賞識,飛黃騰達。

但真正有此幸運的畢竟是少數人,多數人是平民出身,能夠湊夠來莫蘭城的路費已屬不易,最後尋夢不成,還是慢慢的耗盡盤纏,只得在城外結舍而居。時間久了,慢慢的城外竟形成一片片的貧民草舍,因爲缺少監管,貧民區內烏煙瘴氣、牛蛇混雜,偷摸搶盜,一片混亂。

到後來,帝國也不得不出面梳理整治,將貧民全部驅趕到城西,進行了簡單的規劃,修建了簡單的生活設施,並派駐了輪值城衛,總算讓貧民區稍顯清明。但是治標不治本,貧民區內的貧民們無錢無地,只得要麼在城內打打臨工,出出力氣,要麼就是到附近貴族老爺的農場裡租幾畝土地,要麼就是從周邊佃戶那裡販些新鮮的水果之類到莫蘭城販賣,勉強餬口度日。

時日一長,總有些好吃懶做之輩開始想些旁門左道,城內的貴族們也喜歡到貧民區解決一些見不得光的人或事,以致整個貧民區藏污納垢,不知藏了多少黑暗與齷齪。

這些莫蘭貧民因爲生活困苦,居無定所,也被帝都居民稱爲“莫蘭遊魂”。

但貧民中有很多都是各地的會考落榜,但心有不甘的年輕人,因爲嚮往帝都的奢華,萬里迢迢的趕過來,雖然生活困苦,但卻不願也無顏回到家鄉。其中自然不乏學識尚佳之輩,更有不少精英之徒。

每四年的“招賢會考”,是帝國選撥官吏的主要途徑之一。通過會考走出來的驕子中不少就是出身莫蘭貧民區,因此,某些自視甚高的莫蘭貧民也戲稱自己是“莫蘭之魂”。

莫蘭城貧民區,是莫蘭王朝一個少有的奇特的地方,這裡的人生活潦倒,居無定所,衣食無着。但是這裡不乏各地的精英,他們的素質學識比莫蘭城內居民要好上很多,每四年都會走出一批幸運兒。這也造就着莫蘭貧民區獨特的魅力,吸引着越來越多的各地平民精英來此尋夢。

以至於到現在,莫蘭人都說帝都實際上有三城,外城是貧民區,內城纔是莫蘭城,還有一個就是城中之城的禁城了。禁城是在莫蘭城中心處圈了一大片土地,修建了數千間房舍,專用於莫蘭王室居住。禁城的城牆高達三丈,一圈圍住,只開了四座城門,是名副其實的城中之城。禁城修建的規模浩大,美侖美奐,號稱內部房舍屋頂都是刷了一層金粉的,在陽光下會發出熠熠金光,有“金城”之說。但究竟是怎樣的美法,就只有那些莫蘭王室和王朝權貴們才知道了。

卡爾老爹當值的正是緊鄰貧民窟的西門。也是整個莫蘭城最爲繁忙的一座城門。

今天的陽光很暖,但卡爾老爹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他惡狠狠地盯着前方官道上遠遠馳來的那輛馬車,馬車上的雨篷是收起來的,可以看得出馬車上一個巨人族的大漢正和一位面容姣好的貴族少女談笑。看樣子,應該剛去郊外踏青回來。

卡爾老爹心裡暗罵“那該死的野蠻人畜生”,右手卻不禁摸了摸胸膛上那片燒灼的疤痕,正是這羣毛還沒退乾淨的野蠻人,打破了帝國的榮耀,在他胸膛上留下了傷疤。卡爾老爹恨不得用手裡的長矛直接捅過去。

這羣千百年來,一直生活在北方冰原上與狗熊做伴的野蠻人,現在居然自稱是巨人族,因爲帝國7年前的失敗,現在的野蠻人在帝國境內耀武揚威,連那些貴族老爺都要巴結他們,聽說帝國還損失了好大一片疆域,賠了好多金幣。

“這是帝國的恥辱”,卡爾老爹心裡暗罵,但他同時又想起7年前的那場戰役,說實話卡爾老爹心裡是又恨又怕,這羣野蠻人從哪弄來那麼多神兵利器,聽說到現在帝國也仿製不出來那些東西,“天神的眼睛被烏雲矇蔽了”卡爾老爹心中嘆了口氣。

那馬車上的巨人族大漢,一提繮繩,馬車一路煙塵直奔城門而來,橫衝直撞,官道原本好多都是挑着水果、獵物進出莫蘭城的平民、獵人,被馬車一衝,頓時人仰馬翻起來,那貴族少女見一片忙亂,反而咯咯嬌笑起來,聲音甚是清脆。那巨人族大漢更加來勁,一路翻滾着煙塵向城門直撞過來。

卡爾老爹心頭火起,一提手中長矛,不用招呼,與同是當值的吉爾、菲爾和泰格一起朝馬車迎去,泰格咒罵道“這羣北方冰原的野熊,未開化的野蠻人,這已經是這個月第四起了,惹番了老子就一矛捅下去!”

菲爾接口道“泰格,你要真敢捅下去,我菲爾才叫服你,沒見上個月跟野蠻人動手的霍恩是什麼下場嗎?”

泰格梗了梗脖子,沒有接話,口中開始低聲不斷咒罵着。

那馬車一路撞過來,已撞翻了十幾個平民,其中有一個平民的左腿被馬車壓過,已然斷了,在地上不斷的翻滾哀嚎,城門處人仰馬翻,雞飛狗跳。城門口的平民們退到官路兩側,都是低聲咒罵,卻無人敢上前制止,可見那巨人族人確實囂張慣了。

馬車到了城門口終於開始減速,卡爾老爹等四人也終於將馬車攔下,然爾還不等卡爾老爹等四人說話,那巨人族人先開口道:“喏,你們四個,這是一枚金幣,拿去給後面那個號喪的治治,廢話就不用說了,有事叫你們外交大臣跟我們巨人族的使節去說,一羣豬玀,讓開讓開.......”,說罷拋下一枚金幣,一提繮繩,不理四人,馬車徑自衝城內駛去,只留下那貴族小姐的一番嬌笑聲。

卡爾老爹右手緊緊握住長矛,指節都開始發白,幾欲衝上去,卻是肩膀一重,耳邊傳來吉爾的嘆氣聲:“唉,老爹,算了吧,又能怎樣?!”卡爾老爹回頭環顧,卻見泰格、菲爾、吉爾一臉氣憤卻又莫可奈何的表情,不由得嘆了口氣。

“是啊,又能怎樣。一個是蠻橫的野蠻人,一個是一心巴結野蠻人的貴族小姐!”卡爾老爹看着兩人一路談笑的過了城門,向城內駛去,心裡不由祈禱“偉大的天神啊,睜開您的雙眼吧,降下秉承您旨意的使者,指引您受苦受難的子民吧!”

“走吧,看看這次又是哪個夥計倒黴”卡爾老爹低聲招呼道,低頭伸手撿起那一枚金幣,向那傷了腿,不斷哀號的平民走去。

城門處衆人早就圍了過去,卡爾老爹等人還未走到就聽到一陣陣的歡呼聲“天啊,太神奇了”,“是個魔法師呢!”“天啊,你看他穿的...居然是個魔法師呢”“你看見了嗎,他閉上眼,用手畫了畫,那個人就不再亂叫了呢”

卡爾老爹等不明所以,加緊走了過去,等卡爾老爹擠進人堆,卻見那傷了腿的平民已然不再哀號,在同伴的攙扶下,正慢慢的移向路邊,雖然傷腿依然腫的很高,但已經被人打上了護板,斷處已經接上。

衆人不斷咋咋讚歎的議論,終於讓卡爾老爹明白了,一位年紀不大的少年魔法師,已經在這很短的時間內,給傷者打上了護板,又施展魔法接上了斷處。卡爾老爹大吃一驚,急忙向衆人指引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瘦弱,衣着襤褸,赤着雙腳,猶如乞丐一般的少年,正緩緩的向城南走去,暖暖的陽光將那瘦弱的身影拉得異常高大。

卡爾老爹正讚歎着,心中猛的一驚:城南,那可是莫蘭學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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