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天波折,這一日傍晚,艾蘭多的駐塔法師終於公會述職完畢,回來了,就如等罪犯完事以後,警察姍姍來遲那般。
莊園裡的事,一切已成定局,這個世界雖然有魔法這種神奇的手段,想要把幾千艾蘭多人的記憶洗清那也是件不可能的事……
佛爾斯離開了讓自己翛然淚下的莊園,找埃蘭法去了。
“怎麼樣,什麼都明白了吧?那玩意的中心區域大約在什麼位置?能不能從地圖上給我指出來?”待佛爾斯降下雲頭,這是埃蘭法迫不及待的第一句問候。
“什麼玩意?明白了什麼?”佛爾斯一頭霧水,“你只是讓我在你離開這段時間,好好觀察多多注意嗎,所以我跟你彙報來了啊。”
埃蘭法臉色數變,最終還是壓抑住了某種情緒:“哦,你說說看。”
佛爾斯心中疑惑,不過還是將自己遭遇刺殺,海盜登陸,男爵府前的疑似假貨,碼頭前與海盜激鬥這些事原原本本敘述了一遍。
“根據當時情況,我們事先以爲的,男爵是和遺棄島海盜有勾結,替他們銷贓洗錢的懷疑恐怕並不準確,我覺得,很有可能男爵本身就是來自遺棄島的海盜。”
“他跟以前的海盜同夥,因爲某種原因生出了矛盾,才引來海盜攻城……”
“除了這些以外……你真的再沒有其他任何發現?其他……類似於某種震盪,某種……”埃蘭法終於忍不住插嘴道。
佛爾斯恍然:“你怎麼知道的?沒錯,沒錯,的確有那麼一種波動的,在男爵府的時候。”
埃蘭法臉色稍霽:“我想問的就是這個,那波動大約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能不能在地圖上給我指出來?”
“那個波動……我應該知道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嗎?”佛爾斯反問。
埃蘭法的問話,佛爾斯當然從一開始就知道什麼意思,艾蘭多男爵矢志不渝的驅離施法者,跟那陣只在識海中傳遞的波盪顯然有着脫不開的關係。
但……只邏輯推理是那樣罷了,倘若與自身感應相比較,驅離施法者……似乎又並非那麼絕對的,至少……自己也是個施法者,就並沒弄清,那陣激盪是什麼,究竟從什麼位置傳出來的。
佛爾斯需要弄清楚,爲什麼在埃蘭法和塞克爾德眼中,自己毫無疑問應該知道的事,自己卻並不知道。
“當然應該知道!你施法者等級那麼高,早開始接觸魔網了吧,這些事還需要我跟你明說嘛?”埃蘭法臉色數變,一會兒憤怒,一會兒惋惜,他覺得佛爾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魔網,又是關於魔網……
佛爾斯斟酌的道:“記得我前些日子問過你,商港碼頭,男爵和下屬挑燈夜戰,爲什麼不用不滅明焰只能用松木火把……那種程度的魔法波動,也可以被感應出來嗎?”
埃蘭法臉色赤紅:“當然可以感應出來,你施法者等級高達……”
“我的施法者等級只有五,還是今天剛剛晉升的。”佛爾斯有限度的吐露了自己的秘密,假如不說,談話很有可能維持不下去。
“你說什麼?!”埃蘭法爲之驚愕。
“我說,我的施法者等級只有五,今天之前,只是四級。”
“不可能,你明明可以瞬發……”
“你見過我使用任何一個三級或三級以上魔法嗎?”
埃蘭法回憶了一下,深深搖頭:“可是你也說過,對基礎魔法深入理解的意義,遠勝過對高端魔法無止盡的追求……”
“那是撐場面的話罷了。”佛爾斯苦笑,“真正的原因是,我只會低階魔法,到現在爲止,連一個三級魔法都不會。我從你這裡買的那些魔法書,也不是客套的,而是因爲真的要學。”
“在來艾蘭多之前,我甚至只是一個魔法學徒……”
“這怎麼可能!”埃蘭法震驚了,“你明明可以……”
“我可以,那是因爲之前十幾年裡,別的魔法師用來學習魔法的時間,我都在學習老師傳授我的那些叫做數學的學問。”
“所以我可以左右雙手施法,可以讓一些低階魔法近乎瞬發,因爲那些學習,讓我可以精確無誤的完成咒文的吟唱和咒符的描畫,僅憑大腦裡的想象。”佛爾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原本以爲老師教我的這套方法,就好像爲高塔挖地基,埋的越結實,塔就可以建的越高,可這些日子我越來越感覺到,這些方法不光是一種輔助,同時也是一種桎梏……”
“你很難感覺到魔網的激盪?”埃蘭法代佛爾斯說出了結論,“甚至今天那種程度的激盪,都無法確定其方向與距離?”
佛爾斯沉重的點了點頭,爲自己天衣無縫的演技劃上了一個圓滿的記號:“我現在才略微有些明白,爲什麼老師把一切都傳授給了我,自己卻放着那些技巧不用……”
當然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埃蘭法的推論是真的。
近乎無限的識海魔力,類似恆定的施法天賦,戰鬥入定的越級強化,分念施法的高頻率快節奏,對魔法裝備的最大化利用……
剛剛晉升三級的佛爾斯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直到一切事情完結,有時間回想到男爵府中那段記憶,他終於隱隱約約覺出不對。
所以他對塞克爾德的審訊,比對半獸精靈更上心,甚至不惜將自己某些底牌曝露出來,也希望能從埃蘭法這裡,得到某些有用的訊息。
“我這樣下去,會怎麼樣?”佛爾斯自己已經有了些判斷,不過還是希望從埃蘭法這裡,得到更確定的答案。
埃蘭法搖了搖頭:“魔法等級越高,所需調用魔力越多,隨着施法者等級提高,我們自己的魔力會漸漸開始不夠,除非藉助無所不在的魔網的力量。”
“三級魔法的時候,這種趨勢還不明顯,一些魔力方面有天賦的施法者,還可憑藉自身魔力完成施法,可是從四級開始,自身魔力已幾乎無法滿足需求。”
“就算數量上能夠滿足,接觸不到魔網,不能憑藉魔網的力量在識海中嵌下法陣,將魔力凝淬到相應水平,同樣施放不出魔法來……”
“佛爾斯,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恐怕,你會像我一樣,長時間停留在冒險法師境界無法做出突破……”
埃蘭法所說的已經極其含蓄了,佛爾斯可以從眼神中捕捉到他的本意——所謂的長時間,那基本意味着……一輩子!
果然是這樣,正所謂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呀!
對識海魔力的絕對操作,令佛爾斯可以戰鬥入定,可以分念操作,可以將敵人對識海的攻擊效果降到最低,可是……
這種堅固壁壘建立的同時,也屏蔽了他的識海與外界魔網交流接觸的可能。
就彷彿力量大的人往往速度就不快,個人高的人蹲身就會慢……佛爾斯的魔法天賦達到了一種極致,這種極致同時也意味着,他想要突破極限,比別人更難更不可能!
“早知道情況是這樣,我隨便僱傭一個施法者潛伏下來,也不至於……”埃蘭法嘆息道。
“難道沒有嗎?”佛爾斯做出一副氣憤模樣,“艾蘭多男爵在做什麼你早猜出來了不是嗎?包括他派出手下假冒海盜,行刺施法者的計劃……你難道就沒設想過,假如我被刺死了,會沒有人給你提供情報的情況?”
這件事上,的確是埃蘭法做的不地道,不過……駐塔法師大聲叫起屈來:“就好像我有事瞞着你一樣,你不也沒把真正的施法等級告訴我嗎,如果我知道了,怎麼可能不告訴你?”
“再說了,我借你的閃現術長袍,那可不是普通的閃現術長袍,上面恆定了神術祝福,雖然不像高等閃現術可以躲避所有攻擊,經過實測,至少可以躲過八成以上。”
“穿着這身法袍,再加上你的法術能力,那種情況幾乎不會發生的,事實不也證明了……”
高達八成的閃避機率啊,那的確是不少了,但是……
佛爾斯指指長袍肩膀上的刀口,淚流滿面:“高達八成以上?會被一刀砍成這樣?要不是接下來兩刀被我的女僕擋住了,我很懷疑,會不會有站在這裡的機會……”
“一刀……”埃蘭法額頭冒汗,“這真的是意外,絕對是意外,只能說你……”考慮到對方的心情,埃蘭法識趣的沒有繼續下去。
“致命傷治療的神術卷軸,賠我一個。”
“好,好,沒有問題。”
“這兩樣東西,幫我免費鑑定一下!”佛爾斯丟出了破法者的戒指和腰帶。
“咦,似乎是好東西呀,恐怕需要兩個四級卷軸呢!”
“我自己雖然感應不出位置,不過,應該知道位置的男爵的刺客,還有肯定知道位置的男爵的兒子,現在都在我的農莊地牢裡,想不想要?”
“想,當然想。好,好,我幫你鑑定。”
“閃現者長袍送給我,還要加上這些玩意……”佛爾斯最後遞上了一張紙條,“以及,一個法師公會關於六級晉升的最詳細資料和假如無法突破的替代性方案,我知道法師公會肯定有那種東西的。”
埃蘭法猛然跳了起來:“你,你,你不要太過分!你這是獅子大開口嗎!”
閃現術長袍佛爾斯都走了眼,那便至少是四級魔法裝備,四級魔法裝備,價值至少在一千五百金左右,再加上佛爾斯紙上那密密麻麻的三級魔法目錄,次級心靈連線、眷寫術、秘密文頁、一個三級魔寵、提升魔寵、逆反爆炸……總價值至少在三千金左右。
不過,就算價值三千金那麼多,也絕沒有佛爾斯最後一個要求過分呀!
前兩個要求,埃蘭法咬咬牙還能滿足,那最後一個要求,包含了魔法公會高級機密的訴求,哪怕埃蘭法自己,都還沒得到那種待遇並正爲之而努力呢,又怎麼可能送給佛爾斯。
“不過分,一點都不過分的,你翻開那張紙的背面看看……”
埃蘭法將信將疑的翻過了紙去:“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