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來,到處是形色匆匆的儀仗隊伍,屬於各妃賓與皇弟妹們,荊江一一佇立行禮,到武門的時候共見了十七隊儀仗,他們全部往淑德宮趕去,若不是珍妃的地位尊崇,恐怕都沒有人有時間搭理荊江這位江王,皇族,權族,一切只看你手裡有多大的權利,同時從一個徹面也顯示着皇后病逝這件事情的重大性。國母病逝,甚至是國母易主,這件事情關乎他們以後的前途,沒有人敢大意。荊江可以想象到今夜的宮鬥將會是多麼激烈,妃子們與其說是取憑弔,倒不如說去奪權,而皇子公主們充當了他們奪權的砝碼。
荊江剛出武門就見右丞相周文山帶領着一干大臣匆匆趕來。周文山是二皇子明禮的岳父,在荊國朝廷有着很高的威望,閔後曾一度想方設法罷免他的官職,可是他在朝中黨羽甚多,牽一髮而動全身,荊封懦弱,並不想去招惹於他徒增事端,所以事情往往不了了之。
周文山見到荊江顯然覺得有些意外,恭敬的迎了上來行了一禮,身後一干臣子也慌忙行禮,荊江爽朗的笑着道:“諸位免禮吧,無需這般客氣。”說着,親自扶起了周文山,問道:“丞相深夜入宮不知所謂何事?”
“老臣聽到了一些瘋言瘋語,不知真假,故而與大臣們商議了一番,決定前來探上一探,若此事有假定要將那造謠之人挫骨揚灰。”
荊江裝作不解的樣子問道:“不知是何謠言?”
周文山假意沉思片刻,一砸拳頭,語氣鄭重的說道:“有謠言說……皇后娘娘病故……江王殿下一直在宮中,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皇后娘娘病故?”荊江假意露出吃驚的神色:“丞相此言當真?荊江此來乃是爲母后送燈,卻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情。”他沉吟片刻道:“皇后娘娘近來身體康健,想來此事多半當不得真!”
聽荊江這麼一說,大臣們低聲交談起來,言語間多有遲疑,更有甚者依然萌生退意,羣臣深夜入宮若然沒有個原由乃是對皇帝的大不敬。荊江偷偷看了看周文山,見他一臉的踟躕,眼神卻非常淡定,料定他已然知曉了這件事情,根本瞞不住他,當下應該做的是想辦法拖延片刻,等到外公左將軍楊天到來,若不然,珍妃在宮廷鬥爭中未免弱了幾分氣勢。
皇城禁軍統領李雲龍上前躬身一禮道:“江王殿下的意思是皇后娘娘的事情乃是謠傳?”
荊江擺了擺手:“此事我也說不好,不過,諸位大臣還是回去吧,是真是假明日早朝自有說法。即便是真,那畢竟是後宮的事情,咱們做臣子的管好自己本份也就行了,要知道內宮與外臣勾結可是死罪……"
“臣等不敢!”在周文山的帶領下,臣子們同聲高呼。
荊江翻身上馬,打了一個哈欠道:“我也知道大家都是爲了父皇着想,只不過,有些事情做得過了,難免惹人非議。我有些倦了,先行告辭。”說着,輕輕揚鞭,白馬慢慢的載着他出了武門,交代武士先行回府後縱馬火速朝着左將軍府趕去。
武門口,大臣們沒有得到周文山的首肯並不敢先行離去,三五成羣的竊竊私語。周文山目光閃動的望着荊江的身影慢慢消失,沒有任何猶豫的轉身向宮內行去。
“大人,這……”禮部管事耿恬想要出言相勸,周文山駐足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耿恬當即垂首不再言語。一衆大臣慌忙跟了上來。
白馬奔行到半路,荊江就看到外公楊天和舅舅楊雄縱馬而來。看到荊江後,二人跳下馬背,尚未來得及彎腰就被荊江從馬背上跳下扶住道:“外公,舅舅,咱們是一家人,無需多禮。”
楊天捋了捋長髯,鄭重的道:“一家人怎麼了,地位有別,禮還是要的!”說着,倔強的彎腰行了一禮,楊雄也乾笑着行禮。
荊江尷尬的咳嗽了幾聲道:“又沒有外人!”看到楊天又要開口,急忙說道:“外公和舅舅想必知道閔後的事情了吧?周文山已經帶着一衆大臣抵達了皇宮,想必現在已經入宮去了。”
楊天點了點頭:“我正是爲了此事而來,閔後昇天,這對於珍妃娘娘來說是一個莫大的契機。咱們這就趕過去。”
當下三人上馬向皇宮急性而去,有這麼多臣子前去,荊江也沒有必要避嫌。
三人縱馬進宮,在天恩門前下馬。天恩門是荊國開過皇帝荊揚修建,進入此門即可沐浴天恩之意,蒼天面前,需解兵落馬。三人身上都沒有帶有刀兵,下馬後匆匆向永壽宮趕去。
永壽大帝並沒有接見羣臣,周文山和大臣們都在宮殿中交談着。荊江三人剛要走進永壽宮,珍妃宮裡的太監總管王公公便小聲叫住了三人,三人跟隨他來到一旁。王公公慌慌張張的道:“大事不好了!”
楊雄性急,脫口問道:“怎麼了?”荊江和楊天也皺起了眉頭。
“江王殿下之前爲珍妃娘娘準備燈會的事情被芸妃娘娘知道了,口稱珍妃娘娘在爲皇后娘娘的死慶祝,陛下惱怒,斥責了珍妃娘娘一頓。”
在這結骨眼兒上出了這種事情,雖然是小過錯,但影響卻極爲惡劣。楊天和楊雄並不知道這件事情,都看向荊江。荊江悔恨的將事情的大概說了一遍,臉上頗多自責。
楊天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情到也不能怪殿下,珍妃娘娘的苦楚我作爲父親也能理解,出於孝心這一點,殿下所謂值得稱點,可惜於時機上卻是致命的錯誤。”
楊雄甕聲甕氣的道:“我覺得江兒做得沒錯,妹妹只不過賞個燈而已,至於的嘛?”看得出,他對永壽大帝斥責自己的妹妹有些不滿,今日是元宵節,做兒子的給母親準備一場燈會乃是孝舉!
荊江惱恨的捏起拳頭打了打自己的腦袋望向王公公問道:“母后沒事吧?”
“娘娘哭了一宿,這會兒怕是睡下了。”
荊江點了點頭:“煩勞公公好生照顧母后,荊江謝過了!”
王公公聞言,慌忙彎腰連連作揖道:“殿下折殺老奴了,照顧好娘娘是老奴的本份。殿下若沒有別的什麼事,老奴這便退下了。”
王公公走後,三人進入了永壽宮,進門就見二皇子明禮迎了上來親熱的拉住荊江的手用力握了握道:“十四弟也來了。”
楊天和楊雄向二皇子明禮行了一禮:“參見明王殿下。”
二皇子明禮連忙回禮道:“將軍客氣,我與十四弟許久未見,頗爲想念,怕是要向您藉藉外孫片刻。”
“殿下請便。”
荊江這才認真的打量起了自己這個二哥,荊明禮雖與荊江是親兄弟,面目卻生得溫文爾雅,鼻樑挺直,一雙眼睛與芸妃極爲相似,眉毛略顯俊秀,身子有些單薄,與健壯的荊江根本沒有半點親兄弟的樣子。
荊明禮的笑容至始至終都是那麼親切,好像真的很疼愛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一般。他長荊江七歲,閱歷比起荊江稍顯豐富,談起了許多奇聞異事,後來便說到了女人,荊江留意着他的眼神,說那麼風流韻事的時候他的言語頗爲輕佻,眼神卻非常清明,顯然他這個人並不像他自己描述的那般貪戀女色,這與太子明仁極不相同。荊明禮說起了荊都的佳人,荊江留意到他說起‘天香閣’的蘇婉時,眼神中少見的出現了一絲波動,但馬上就被他很好的掩飾了過去。蘇婉,對於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美麗女子,荊江多處了一分好奇,究竟怎樣的一個女子會令明禮動心呢?
荊江假裝不經意的道:“二皇兄,我久聞荊都蘇婉之名,卻不知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就在不久前我與她見過一面,有些好奇。”
荊明禮眼神中再次出現了波動,不過他似乎並不想在荊江面前過多的談及這個女子的一切,只是淡淡的應了一句:“蘇婉,她是一個謎一樣的女子……”
荊江還想多問些什麼的時候,總管李元芳李公公走入了大殿,高聲道:“諸位請回吧,陛下今日心情欠佳。讓我轉告諸位‘所有事情,明日自然明瞭。’”
荊江與楊天父子對望一眼,皺眉一起出了永壽宮。燈會已經歇了,街道之上恢復了清冷,偶爾有幾盞亮着,也顯得孤獨單薄。告別楊天父子,荊江任白馬慢慢的在接到上踱步,馬蹄聲在寂靜的夜中踏出聲聲空曠的迴響,恰如他此刻沉重的心情。擡起頭,天空之上繁星點點,顯然夜深了,涼風徐徐的吹在衣襟上,有些冷。
“江王殿下,又見面了。”悅耳的女聲打斷了荊江的思緒,他尋聲望去,卻見如空谷幽蘭般的蘇婉靜立在街道中央。她已經換上了一身白裙,披着一件華美的披風,似在風中舞動的精靈,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迷濛的光華鋪展開來,又讓她飄然如仙,就像是從月宮翩翩而來的嫦娥。秀美的臉上帶有淡淡笑意,如夜鶯般好聽的聲音再次傳來:“江王殿下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荊江靜靜的看着她,並沒有回答,他越發覺得這是一個謎一樣的女子。
“有一句話叫做借酒澆愁,不知道殿下肯不肯賞臉陪小女子喝上兩杯?”
荊江淡淡的笑了笑,盯着她的眼眸凝望良久,她的眼睛極美,在夜裡閃爍着點點如星般的光芒,深不可測,讓人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麼。“佳人相伴,求之不得。”
荊江翻身下馬,牽着馬與蘇婉並肩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涼風中偶爾夾帶着些許好聞的芳香,讓人心馳神醉,荊江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讚歎道:“好香!”
蘇婉的俏臉微不可聞的紅了一下,嬌笑着說道:“江王殿下莫要拿這些輕薄話兒來羞辱婉兒了。殿下貴爲王爺,什麼樣的女子沒有見過,小女子蒲柳之姿當不得殿下的稱歎。”她緩了緩,站定身形問道:“不知殿下因何煩心,能否與婉兒說上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