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爲人清冷,不近女色,寢宮幾乎沒有侍女,更沒有近身服侍的,像碧水那般還是厚着臉皮硬要留在身邊照顧,趕都趕不走的那種。
墨淵無論怎麼不願意承認,可是漸漸也發現了一個悲哀的事實。
他無法壓抑自己,更無法原諒自己。
他一向自認爲清心寡慾,竟然還會對人動了那樣的心思。
如果這個人是別人也就算了,他或許還可以原諒自己,可是這個人是季綰綰,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徒孫,是季緋兒的女兒,他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最悲哀的是,回想自己這些日子那些奇怪的舉動,如果不是因爲這次的夢魘,他大概永遠都無法看清這個真相吧。
閉上眼睛,都是季綰綰的一顰一笑,原來這千年多來的相處時光,一點一滴在不知不覺之中都已經滲透骨髓,他不是沒有感覺,而是可以壓抑自己不去發覺。
之前或許還可以自欺欺人,可是現在他才明白,他這次突破境界失敗的真正原因,是他根本不敢去面對自己的心魔,那個夢境,是他心底深處最真實的心境,也是他最恐懼最不願意承認的東西,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真實想法都不願意去承認,直接就被自己的心魔打敗,又如何能夠做好潛心修煉,庇佑三界蒼生?
他的心,已經不淨了!
墨淵的身體大受打擊,再加上認清這個事實之後,他竟然感覺羞愧萬分。
他不能讓人知道,這是一件十分羞恥的事情。
他之前喜歡紫萱,現在要是被人知道又愛上了紫萱的女兒,那麼大家會如何的看待他?尤其,他以後更加無法面對夙離魅和季緋兒了。他所有的自尊和驕傲在這一瞬間,彷彿都要土崩瓦解了。
是不是玄冥也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然那天晚上他爲什麼會對他說那些話?如果他的心思真的要大白於天下,那麼他以後大概真的要沒臉見人了,墨淵突然發現自己現在真的是很可笑了,可笑又可悲。
他在自己的房間,一向高貴淡然的臉上,此時卻有些狼狽和無助。
他想要見到季綰綰,可是見到之後又能怎麼樣呢?他能說什麼?她是那麼的天真快樂,現在也跟玄冥在一起了,他又能怎麼樣呢?又或者說,就算她沒有跟玄冥在一起,他也不可能承認這段有悖於倫理綱常的感情吧。
他要把這變成只有他一人知道的秘密,絕對不能再提起,也要終止自己心中這可怕的想法,做回之前那個自己。
所以,每次季綰綰要來照顧他的時候,卻被他拒之門外,就算她進來了,也會被他呵斥走,看着她那麼落寞的樣子,墨淵一邊自責一遍心痛,但是他卻不知道怎麼做了。
對墨淵來說,這是他經歷了千萬年不死不滅的人生中最可怕的一件事情吧。
碧水一聽說墨淵身體不好,頓時覺得自己表現得機會來了,讓她更得意的事情就是每次尊上都把季綰綰拒之門外,看着她那傷心的樣子,她心裡都感覺到特別的痛快,呵……這簡直就是活該!
雖然墨淵極力說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事情,可是季綰綰還是擔心,她去找了藥仙過來看,藥仙說尊上的身體受到了重創反噬,需要靜心休養好好調理,還需要喝藥,季綰綰每天親自在廚房給他煎藥,可是不是被墨淵打翻,就是被他拒之門外。
雖然他的結界根本就擋不住她,可是如果她強行解開結界,那麼尊上的身體……
反覆幾次之後,她再也不敢進去了,只能在房間門口,等待着,祈求着,可是墨淵卻不爲所動。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殊不知,此時墨淵也在心痛,他不能再看到她了,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不好。
她不是很愛玄冥嗎?那麼就去找玄冥吧,好好的呆在他的身邊,跟他在一起,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綰綰,玄冥、緋兒、夙離魅……想到這些名字,他感覺頭好痛,整個人都要炸開了。
季綰綰自然是不明白他心中的這些想法的,她只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爲什麼會被尊上拒之門外,現在尊上的身體還那麼的虛弱,他一定要喝藥啊。
季綰綰站在門外哭着說道:“尊上,你可以不理我,可是你現在身體這麼虛弱,求求你就讓我進去吧。”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這個時候,碧水同樣端着藥走了過來,看到跪在地上的季綰綰,她的眼神閃過一絲嘲諷和幸災樂禍。
“哎呀,綰綰妹妹,你怎麼跪在這裡呢,快點起來啊!”
季綰綰不理她,只是不斷地哀求着:“尊上,你就讓我進去吧。”
“綰綰妹妹,你該不會跟尊上吵架了吧,你看看現在這個時候,尊上身體這麼虛弱,藥仙說需要靜養,你還是先回去吧,等尊上身體好點了再說,就不要在這裡打擾尊上了。”
季綰綰瞪了她一眼:“你少管閒事!”
碧水立即委屈的看着她:“綰綰妹妹,我也是關心尊上,爲尊上着想啊,你看你都在這裡耗了好幾天了,尊上也不肯見你,這樣你自己的身體也受不了啊。聽我的,你先回去吧,尊上這裡有我照顧着。”
她話音剛落,這個時候房間裡響起一個冷淡卻有些微弱的聲音:“碧水,你進來!”
碧水立即得意的看了季綰綰一眼,然後說道:“是,尊上。”
季綰綰簡直要氣壞了,爲什麼啊,尊上寧願讓碧水進去服侍,也不願意看到她,她真的不明白啊!
“綰綰妹妹,你看尊上讓我進去,那我就先進去啦,你快點回房吧。”她又挑釁的看了季綰綰一眼,然後便打開門走了進去。
季綰綰傷心的流下了眼淚,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是真心喜歡尊上的,就算是玄冥說到的那樣,尊上越生氣越表明他在乎自己,可是爲什麼她卻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