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俊逸雖然心中不願,但還是先往邵府走去。
他心中多少明白魏興朝的做法,只要他動了手,不管是否自願一輩子都洗不白了。殺朝廷命官是死罪,屆時除了和魏興朝同流合污以外,別無它法。
他不願作奸犯科,奈何妻兒在別人手中,投鼠忌器不敢違命。誰能想到自家妻兒在南京城內還會遭到脅迫,而且還是東廠中人,防不勝防!
曾經景緻妙趣的邵府,此時片瓦不留,只剩焦黑的廢墟。
清晨公良俊逸離開前還要塌不塌的大門橫樑,他再回來時已被清理人員拆下,燒焦的“邵府”牌匾扔在院內堆放殘骸的殘垣之上。
公良俊逸多看了那牌匾一眼,他剛纔所見的東輯事廠門牌,在腦海中竟變得和它相似……
魏興朝這是在把東輯事廠推向萬劫不復之地……而他該如何挽救?
廢墟內人來人往,除了安排來清理現場的雜役,拱衛司的錦衣衛和力統佔了多數。魏興朝雖然朝皇上提告結案,但人員還未通知收回來,現場還有少數廠衛在搜查灰燼看有沒有遺漏的線索。
公良俊逸的注意力很快放到一個站在西廂房地崩處的男子身上。他那身大白天依然穿在身上的黑衣,黑衣外頭套了一件黑色背心輕甲,加上蒙臉的雷紋黑巾,在錦衣衛和廠衛之中特別顯眼。
影都府的暗衛要麼低調難尋,要麼就是如此顯眼。
影都府的構成比較複雜,就算是他公良俊逸也不完全清楚。只知道大概分成私下工作和公開工作兩個組成部分。私下工作,指的是不公開身份的暗衛,他們可以是任何組織任何幫派裡的潛伏者,皇上的耳目。公開工作,指的是公開代表影都府出現的暗衛。
這批公開工作的暗衛數量未知,但數量肯定要比拱衛司和東廠少很多。畢竟影都府主要是爲皇上幹見不得光的粗活髒活,就連影都府老大“無名”都無幾人見過其真身,私下工作的暗衛肯定要多的多。
但作爲影都府公開處理公務的代表,這些暗衛都是不錯的好手,精英出馬求質不求量,其他二司也不會小瞧了對方。
其中公開工作最赫赫有名的,也是影都府派出負責皇上非常重視的這單案子的,正是這位傲立廢墟渾身收斂着黑豹一般爆發力的矯健男子。
影都府三大副首領之一,獨明。
“公良大人不愧東廠棟樑,前腳剛走,後腳又來。尋我有事?”
影都府的人向來警敏,公良俊逸才剛往獨明身後走近,獨明已回頭看去,看不出情緒波瀾的雙眼彷彿本就無情。
“非……也算是吧,過來看看這地崩是否和案情有蹊蹺。”公良俊逸有些心虛,他自問這半輩子光明磊落,今日卻被逼着幹歹事,七尺男兒的腰板都有些挺不直,“不知獨明大人有無查獲?”
“沒找到和案子有什麼直接證據。不過依我看,這地崩或許不是天災。”
“怎麼說?”公良俊逸被獨明這麼一說,頓時心底那查案之魂又被喚了起來,十分有興趣。倒是把心中的心虛暫時壓了下去。
“這地裂從廂房此處連綿至東側一處空置多年的大院。那大院的主人失蹤多年,查無所得,不知是否巧合。還有,尋常地崩山裂爲直線,可有些許彎曲。但此處卻以南向北後,在那處突然轉折往東走,分作兩段直角折向不同方向,不合常理。”
公良俊逸連連點頭,他也覺得此地疑點重重。
“獨明大人說的沒錯,我也深感疑惑。就這麼看來,這裡更像是一個地下暗道坍塌。此處是一密室,兩邊是不同的兩條密道。如此一來就能解釋得通爲何地裂不成一線,也能解釋爲何地裂延伸到東邊空曠大院。”公良俊逸道。
“可惜那大院也坍塌了大部分建築,就算有暗道也被埋葬其中,無法復原證明。”獨明感嘆道。
“把坍塌的泥石全部清理出來,說不定能找到線索。不過這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做到,皇上給的時間遠遠不夠啊。”公良俊逸和獨明步行來到地裂轉折之處,蹲下敲了敲凹凸不平的亂石地,感受這些石塊的來歷。
“公良大人高見,英雄所見略同。”獨明讚歎道。
“哪裡哪裡……”
“公良大人,您看午飯時間快到了,是不是……”
兩人共行在倒塌碎石之上,行了數十米,公良俊逸說到自己上心的事情,把自己來此的目的都忘了,被身後一個隨行的廠衛“提醒”之下才突然醒悟過來。
此時他們來到一處只有他們幾人的地方,正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他仰頭看了看天,太陽高升,清晨冷意消散,留給他的時間確實不多了……
公良俊逸掏出懷中的錦盒,眼中盡是掙扎,心中着急思考怎樣給出兩全之策。
“公良大人手中是何物?”獨明眼尖,回身看向公良俊逸手中的盒子,疑惑問。
公良俊逸磊落一生,第一次心虛得背後出了一身白毛汗,雙手緊握纔不讓抓着錦盒的手微微顫抖。
“沒什麼……”不管他該怎麼做,斷不能讓獨明心生警惕纔是上策,公良俊逸故作大方,打開錦盒露出裡面一顆黑色丹丸,“只是充飢口糧罷了,不是什麼珍貴的玩意。”
“素問魏廠公對丹藥頗有興趣,沒想到東廠已能做成靈藥代替食物,當真神奇。”獨明似乎對着藥丸很感興趣。
公良俊逸聞言鬼使神差地把錦盒遞上,獨明好奇拿出丹藥舉起,聞了聞後放在陽光下細看。
“既然不是什麼珍貴玩意,可否送我一顆參詳參詳?”
“當然……”公良俊逸眼睛離不開那在照射在太陽底下黑乎乎的丹藥,入了迷般。
該不會這麼簡單就讓獨明把它吃了吧……
獨明下一剎那撩起蒙巾,毫不猶豫把丹丸塞進了嘴裡。
“不……”公良俊逸下意識伸手想阻止,但心底彷彿有一個聲音阻止他,他放下了手看着獨明津津有味把丹丸嚥下,臉上抹過一絲厲色。
“味道不錯,你們東廠做的東西還是很考慮味道。如果換做拱衛司,我不會有任何想嘗試的想法。”獨明調侃道。
見公良俊逸臉色愈加暗沉,獨明繼續道:“怎麼,公良大人的臉色這麼差?”
“沒什……”
“該不會還在想,我什麼時候才毒發身亡吧?”獨明忽然陰寒冷笑,眼角上揚。
公良俊逸渾身一顫,反應飛快後側一步單手扶劍,冷然盯着獨明,以防對方看穿自己惡行隨時反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