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還是不放?
這是個問題,而且還是一個我必須十分慎重的去考慮的問題。
畢竟,這是個聖人。
現在他又禁神符文禁錮着,那就是一隻貓,就算是老白這樣的角兒都能對着他的臉啐一口,他還得好聲好氣的繼續和我們說,可如果放出來了,那就是一隻老虎!
不,比老虎更加的兇猛。
他活了無盡的歲月,手段自然也是無窮無盡的,至於他在先秦時期的真正的身份,我現在也心裡面有數了——先秦煉氣士!
一批深諳黃老學說的太古修仙之士。
當然,他們有沒有修成仙,這個不好說,反正我沒聽說過誰真的羽化飛昇了,但先秦煉氣士的手段是誰都知道的,出了名的手段多,煉丹煉器,追尋長生,在始皇帝的年代十分盛行,後來就算是對漢武帝都產生了十分深遠的影響,總之不好惹!
但是,如果不放。
我現在確實是需要聖人的力量!
於是,我沉默着。
大概也是我沉默的時間太久了,讓鬼府散人心裡面沒譜了,所以,在過了大約十多分鐘左右的時候,他又一次開口了:“其實,我已經是個死人了,只要離開陰間,肉身就會死去。現在我讓你放開我,只不過就是想趕緊尋求一個解脫,去找外面那些東西的晦氣,在這裡的兩千年,他們幾乎是變着法兒的找我的麻煩,把我折騰的幾乎是體無完膚!雖說我強度輪迴,壞了規矩,這一點我也明白,在這裡關了兩千年,我什麼事情也想明白了,破壞了規則,就要受到懲罰,這是應該的,我也接受,但是這兩千年來它們真的是太過分了,我就算是做了錯事也不能那麼折騰人不是?更何況,它們那已經是在侮辱我了,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在徹底結束這一切痛苦之前,滅了他們!”
什麼?
我眼睛不禁張大了一些,有些吃驚的看着他:“你……明明還有一絲生命氣息的啊?”
“對,只剩下了那一點,所謂吊着一口氣,就是說的那一點點的生命氣息了。”
鬼府散人苦笑了起來,矮小怪異的相貌上浮現出這樣一絲表情,別說,還真是看着怪扎眼睛的,然後他搖晃着小小的腦袋,輕輕的嘆息着:“黃泉水牢,這是一座墓啊,墓裡面,能埋得了活人?不光是我,這黃泉水牢裡現在還活着的,哪個不是我這樣的狀態?終日見不了陽光,只要離開了陰間,肉身就會立即死去,然後靈魂去修煉者該去的地方!但即便是肉身死亡,我們也認了,真的好想再看一看太陽啊,無論如何,我們都是個人啊,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呆了那麼久,你根本不知道我現在到底有多麼嚮往光明,哪怕看到光明的代價是死亡……”
黃泉水牢無活人,那我的母親……
我心裡狠狠一沉,整個人的心裡已經涼了半邊,沉聲道:“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仔細說說。”
鬼府散人大概是爲了讓我相信他其實已經心如死灰,不會報復我,所以解釋的特別的詳細,他這麼一說,我才終於漸漸明白了過來。
說到底,兩個字,進化!
這裡是黃泉水牢,裡面全都是黃泉黑水,與外面的世界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人泡在這裡面,是一種折磨,但是,人的適應能力是非常強悍的,如果不斷折磨不斷折磨,持續的時間非常非常的長的話,那麼人類就會自動開始適應這樣的環境……
舉個例子,太古年間,世界格局還不是咱們現在這樣的,那時候都是大海,有一個人類的分支曾經生活在大海之中,那部分人類的形態和我師父伏羲大帝是一模一樣的,後來,大海分離,陸地析出,爲了生存,那些大海中的人類進行進化,出現了咱們現在的人種。
生物,是在持續進化的,這種進化能力對於修煉者來說,是格外的強烈,當修煉者被泡在黃泉水中的話,身體就會爲了適應環境就會不斷進行調整。
黃泉水牢中所發生的這種人類的自行進化,很獨特,就像咱們醃鹹菜一樣,把鹹菜丟進鹽水裡面,讓鹽味兒不斷往鹹菜裡面鑽,等淹透了,最後也就變成桌子上的一盤鹹菜了。
黃泉水牢對人的改變也是一樣的,黃泉黑水就是鹽水,而浸泡在裡面的人就是菜,它改變人的過程,就是醃鹹菜的那種過程!
起初泡在黃泉黑水裡面的時候,唯一的感覺就是痛苦,異常的痛苦,那個時候,其實是黃泉水往身體裡面滲透的時候,會驅散體內的陽氣,逐漸的改變人的體質,當黃泉黑水把人浸透的時候,那麼人的血肉之中就全部都是陰氣了,那個時候,生命特徵會一點點的消失,最開始是體溫,然後就是生命的氣息,當生命氣息消失的時候,人就剩下最後一點陽氣了,身上充斥着黃泉黑水的氣息,幾乎都已經融爲一體了,這也是我最開始的感應不到鬼府散人的原因所在,那個時候的他,浸泡在黃泉黑水裡面,和黃泉黑水不分彼此,我當然感應不到,最後,人的體貌都會發生變化,直到變成鬼府散人這個模樣,那麼進化基本上就算是完成了,一盤鹹菜醃製成功!
當然,在這個進化中,能活下來的人還是比較少的,絕大多數人都受不了黃泉黑水的侵蝕,沒能適應環境,最後被環境抹殺,比如我在前室裡看到的那個聖人,他就是沒能完成進化,最後變成了一堆白骨。
說白了吧,當修煉者浸泡在黃泉黑水裡以後完成了進化,那麼他們的肉身幾乎與黃泉黑水的性質無異!
黃泉黑水,是陰龍水脈,這種風水局在陽間從未出現過,因爲那裡的環境根本無法出現陰龍水脈,就孕育不出來,它只能存在於這片異次元空間裡面。
相傳,黃泉黑水如果出現在陽間,將會引起動亂。
原因,很簡單,黃泉黑水純陰,而陽間,雖然也有陰氣,但更有陽氣,陰陽平衡,自稱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於是人間有了東西南北,有了磁場,四象生八卦,於是環境有了一年四季,這才存在了孕育生命的可能性。如果黃泉黑水出現在陽間的話,就會與陽氣產生劇烈的衝突,打破陰陽平衡!
像鬼府散人這樣的聖人,他們身上的黃泉黑水終究還是少,如果他們出現在陽間的話,當然不可能造成陰陽逆衝,動亂陽間,因爲純陰力量不夠,在逆衝的時候,弱者會被直接泯滅,所以,他們出現在陽間,肉身會瞬間潰散!
我聽完以後,整個人如遭雷擊,身子狠狠晃了一下,然後一屁股坐在了黃泉黑水裡面,思維都是渾渾噩噩的。
“你小子……爲啥這表情,死的是我,又不是你。”
鬼府散人撇了撇嘴,然後一下子回過了神:“我明白了,你小子該不會來黃泉水牢裡是劫獄來的吧?有什麼人關在這裡?”
“是我的母親……”
我苦笑了出來,搖了搖頭,想了想,最後也沒法描述她的容顏,因爲沒見過,猶豫了許久,才終於說出了我聽說過的有關於我母親的信息:“她一頭白髮,很漂亮,用劍。”
白髮疏狂,一劍傾城!
這是我唯一知道的有關於她的風采!
“原來是那個小姑娘,她是最後一個進來的!”
鬼府散人當時就震驚了,眼神有些怪異的在我身上打量了幾圈,最後才訥訥說道:“看不出來啊,難不成這性子都是遺傳的?你小子是個刺兒頭,八段敢闖黃泉,你那媽更是個刺兒頭,這黃泉水牢裡無人不知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