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軒和隅冰顏被安排在了丹塵子的院子裡,被悉心照料着。
夜子軒的傷勢是最輕的,他上次試煉回來的傷原本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次的傷主要是情緒激盪之下造成的內傷,經過丹塵子丹藥的調養,當天晚上就甦醒了。
睜開眼的夜子軒過了很久纔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
夜家一夜之間沒了,而他是夜家唯一的倖存者。
“父親……母親……”
夜子軒那雙平時含笑的眼眸此刻緩緩流出了兩滴晶瑩的淚珠,淚珠順着眼角緩緩流淌,滴落在枕頭上,消失不見。
緊閉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夜子軒穿戴整齊,沉靜的走出了房門。
一身黑衣,滿頭青絲隨意地束在腦後,平時暗含秋波的桃花眼此刻平靜無波,俊美的面容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夜子軒來到隅冰顏的房門前,靜靜站了盞茶功夫,便悄悄離去。
隱蔽的角落裡現出兩個身影,其中一個鶴髮童顏,眉目含笑,一雙眼睛骨碌碌直轉,時不時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正是老頑童丹塵子。
“主上,他這樣出去會不會很危險?”
“他要走便由他去,生死如何看她的造化。”
回答丹塵子的是一個丰神俊秀的男子,棱角分明的臉龐,狹長的眼睛深沉中帶着一股冷意,偶爾還會閃過一道邪魅的光芒。
男子殷紅的薄脣輕輕開啓,吐出的話語沒有絲毫的溫度,冰冷而絕情。
不是宮宸是誰?
望着夜子軒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宮宸星眸裡閃現着點點精光,轉身走進了隅冰顏的房間。
隅冰顏還在昏睡,原本吹彈可破的小臉此刻毫無血色,眉頭微鎖,蟬翼般的睫毛在她的臉上投下小小一片陰影,筆挺精緻的瓊鼻鼻翼微微收縮擴展,表明其主人仍然活着。
宮宸站在牀邊,看着隅冰顏那微微皺着的眉毛,費了好半天的勁兒才忍住想要伸手撫平的慾望。
隅冰顏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輕輕跳動,睫毛微微顫了顫,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
宮宸眼裡閃過一抹驚喜,卻又倏爾隱去。
隅冰顏睜開眼的第一瞬間,便察覺到了旁邊那道熟悉的氣息,扭頭一看,果然看到宮宸正一臉嘲諷地看着她。
隅冰顏哪有心情理他,想到夜子軒剛纔的狀態,她再也無法安心的在牀上躺下去了。
宮宸原本想說什麼,見此情景,劍眉一皺,薄脣微張,不由得冷哼道:“你就這麼呆不住,這麼急着跑去找夜子軒?”
隅冰顏一愣:“你什麼意思?”
宮宸站在房屋中央,說道:“他在你醒來之前便已經離開了。”
“什麼?”隅冰顏一聲驚呼,站了起來,“你怎麼能就這樣讓他離開?他的傷還沒有痊癒,外面那麼多追殺他的人,你讓他如何應對?”
宮宸嗤笑一聲:“他生死如何,與本座有何關係?”
“你……”
隅冰顏氣結,這個人,果然冷酷無情!
宮宸繼續說道:“別以爲本座將你留下是有多好心,若非你對本座還有用,本座絕對不會理會你的死活。”
宮宸又細細的打量了一下,一臉嫌棄的說道:“真是沒出息,不過是稍微動用了一點意志力,竟然暈倒了,真不知道你這段時間是怎麼學的,一點長進也沒有,看這樣子,你同本座的一年之約,是沒法完成了。”
隅冰顏的內傷還沒好全,胸口悶悶的,總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正在努力調息當中,宮宸的一番話差點讓她氣得走火入魔。
隅冰顏簡直要被氣炸了,這個人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深知與宮宸鬥嘴完全是浪費時間,這個冰塊臉永遠都是一副霸道的模樣,根本不允許她去反抗。
但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她的脾氣屬於吃軟不吃硬的那種,宮宸越霸道,越冷酷,她便越要頂嘴。
“完成和不完成有分別嗎?完成了就繼續被你控制,不完成就得死。前一種行屍走肉,後一種也備受折磨,根本沒差。”
隅冰顏的話中帶刺,一根一根狠狠地紮在宮宸的心裡。
宮宸倏然捏住隅冰顏的下巴:“本座告訴你,沒有經過本座的允許,你就算是自殺,本座也會把你從幽冥地府拉回來!”
一瞬間突然爆發出極強的威壓,這股威壓壓得隅冰顏胸口一窒,幾乎喘不過氣來。
還沒等隅冰顏有所抵抗,這股威壓便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彷彿剛纔那厚重的碾壓感,只是隅冰顏的錯覺。
宮宸放了手,隅冰顏白皙的下巴上出現了兩個紅紅的手指印,在肌膚的襯托之下顯得格外顯眼。
隅冰顏被剛纔的那股威壓給嚇住了,方纔她感覺自己便如同被拽進了萬丈深淵,冰寒徹骨,無着無落。
隅冰顏反而火了,自己重傷尚未好全,無法動手,只能用語言回敬:“你除了會欺負女人,你還會幹什麼?”
宮宸看到手指印的時候,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心疼,可是這個女人絲毫不知好歹,竟然又出言頂撞。
宮宸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之人,隅冰顏此言一出,不怒反笑,狹長的雙眼一瞬之間帶上一股邪魅。
宮宸嘴角輕輕上揚,邪魅一笑,道:“你說本座欺負你,那本座就讓你瞧瞧,什麼叫做欺負!”
話音剛落,隅冰顏便看到宮宸那一張臉迅速在眼前放大,自己的紅脣便被對方的薄脣狠狠噙住。
那薄脣似乎沒有溫度,冰涼的感覺刺激得隅冰顏忍不住微微一顫。
隅冰顏想要掙脫,卻被宮宸反手一把抱住,掙扎不得,只得狠狠一咬。
脣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宮宸不僅不離開,反而吻得愈加投入。
不知爲何,被宮宸如此霸道強吻,隅冰顏不僅不厭惡,小腹下反而升騰起了一股燥熱,這燥熱迅速傳遍全身,她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一瞬之間變得滾燙。
這感覺,讓她想要祈求更多的冰涼,這種生理上的反應不是理智能控制的。
就在隅冰顏在理智與生理反應之間掙扎着時,那份冰涼突然抽離,遠遠的離開。
隅冰顏心裡一陣失落,隨即便被憤怒包圍,這個冰塊臉,竟然強吻了她!
宮宸修長的手指輕輕將嘴角的鮮血擦掉,被隅冰顏咬破的傷口看起來是如此的刺目。
看到那個傷口,隅冰顏覺得更加刺眼,似乎是在提醒着她剛纔自己那異乎尋常的反應,這感覺刺激的隅冰顏一陣憤怒,竟然不顧自己重傷未愈,強行調用鬥氣,聚集於掌,狠狠的劈向宮宸。
宮宸輕輕一卷袖袍,隅冰顏的攻擊便被袖袍包住,輕輕巧巧便化解了。
宮宸冷笑道:“就你這點實力,還是別拿出來給本座丟人現眼了!”
隅冰顏感到一股挫敗感從心底升起,自從穿越以來,她在別人面前,哪怕面臨着無數兇險,卻總能化險爲夷,反敗爲勝。
這用前世的話來說,自己身上帶着主角光環。
可是這光環在宮宸面前毫無用處,分分鐘便被他打入塵埃,猶如螻蟻一樣卑微。
這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想到這裡,隅冰顏杏眼閃過一道精光,她盯着宮宸的背影說道:“我討厭現在的狀態,一年之後,我必定要靠自己的努力擺脫你對我的鉗制!”
宮宸的臉色突然一肅,道:“本座需要離開一段時間,你這條命是被本座救下的,沒有本座的允許,你絕對不能死!”說着,宮宸便不再理隅冰顏有何反應,袖袍一甩,雙手背在背後,淡然地走出了房門。
隅冰顏原本還在氣頭上,聞言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宮宸今天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對勁,這句話從冰塊臉嘴裡說出來,總讓她覺得似乎是出了什麼事一般。
不等隅冰顏回答,宮宸已經走出了房門。
隅冰顏趕緊追了出去,門外哪裡還有宮宸的影子?隅冰顏氣結,稍微平復下心情,便想去見夜子軒,走了幾步又遲疑了。
如果是她,在經受過這噩耗後,應當會想獨自一人靜一靜吧。
想着,隅冰顏摁下心中的急切,重回屋中。
日子過得很快,隅冰顏的傷在丹塵子的精心調理下,恢復了三分,已能下地走路了。
但是就算恢復至此,她仍然總是時不時的覺得有些氣悶。
當初夜子軒的那一掌打得實在是狠,如果不是知道當時夜子軒如同瘋魔一樣的狀態是因爲已經走火入魔,依照她的脾氣,必定不會讓夜子軒如此好過。
想到這裡,隅冰顏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夜子軒了。
難道,他還在恨自己隱瞞他夜家滅門的事麼?
當天晚上,丹塵子的院子突然竄出了一個細小的身影,丹塵子喝了一大口酒之後,悄悄跟了上去。
站在夜家的廢墟前,隅冰顏的手裡拿着一封信正在發呆。
夜子軒完全料到了隅冰顏會緊隨其後過來查看,尋找着自己的蹤跡,便事先留下了一封信給她。
也不知是不是兄妹感應,夜子軒將信藏得隱秘,可是隅冰顏毫不費勁地就找了出來。
信很簡短,只有幾句話,大致的意思便是夜子軒要離開京城,查探兇手的下落,隅冰顏不用擔心牽掛云云。
丹塵子從拐角處走了過來:“別看了,他已經離開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別太過於強求。”
隅冰顏只能將信收好,跟着老頑童回到學院。
這一回來,隅冰顏便後悔了,看着老頑童不知怎麼弄的,手裡端着一碗中藥,她的臉色便發苦。
當下便想悄悄倒掉。
丹塵子火眼金睛,立刻發現了隅冰顏的小動作,立刻冷喝到:“趕緊喝了!”
隅冰顏嚇了一跳,難得看到丹塵子如此嚴肅,她也不敢去驗證真假,只得一臉苦相地將湯藥一口氣喝完。
“嘻嘻,這才乖嘛!”
一直瞄着隅冰顏將碗裡的湯藥喝和點滴不剩,丹塵子瞬間恢復了本性,撫掌大笑。
隅冰顏目瞪口呆,這老頑童,竟然嚇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