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從冥界回來後,綺凰總覺得這大魔頭對她的監視意圖似乎更濃重了幾分。
倒也不是說限制了她的出行,只是每次在外,綺凰用隱隱約約覺得身邊好像有人跟着。不過,只要他沒做的太過分倒也無所謂了。畢竟冥界那一事,她確實給啓零添了很多麻煩。
次日,學堂之外,綺凰與令裳正就陽春一事投心交談。
“綺凰,你在冥界這些日子,陽春身上發生了一件怪事。”令裳面色猶豫,似萬般不解,卻說不上是沉重。
聞言,綺凰卻有些焦急,只以爲陽春又被他人欺辱了,忙追問道:“陽春怎麼了?”
令裳見綺凰這般,自知她是爲陽春擔憂,勸慰道:“你先彆着急,不是什麼壞事,只是我有些奇怪罷了。那日陽春被邵坤毀容,你也是爲了幫她採藥才中了魅妖的圈套被勾走了魂靈。但是,等你從冥界歸來之時,陽春的臉竟不知幾時已然痊癒了。”
“陽春的臉好了?”綺凰聞言,一時間也不知是欣喜還是疑惑更多些,只又警惕道,“可是尚桉幫了她?”
尚桉對陽春本就有恩,得知陽春的事,若是他出手相助也沒什麼稀奇的。
誰料令裳竟否認了此事:“並不是,我問過尚桉公子,他對此事毫不知情。陽春來找我談及此事時自己都相當差異,她好像也不清楚爲什麼自己身上會出現這樣的變化,這一切就這麼悄無聲息的發生了。”
二人沉默片刻,似乎在爲此思考一個合情合理的原因。
半晌,綺凰猶豫着開口:“有沒有可能是因爲陽春的靈草真身?”
白蘭山汲日月精華,陽春是山上靈草化成人形,若真有什麼奇效,也是相當正常。
令裳認可道:“你這麼說,好像確實有幾分道理。只是如今她身處魔界,又懵懂無知。如果真如你所言,這樣的能力,對陽春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只怕後果未知。”
令裳的話中隱隱透着幾分擔憂。
綺凰只能提議道:“總之,先把此事瞞下來吧。也先跟陽春囑咐一聲,此事切忌聲張。”
近些日子來,綺凰在魔界經歷的怪事太多了。陽春的變化讓她又回想起昔日指環不知爲何突然被莫名修復了。種種事件,讓綺凰不得不生了疑心。
她擔憂道:“在魔界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太蹊蹺了。我總覺得,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藏在暗處的人,他也知道我的身份,甚至知道未來很有可能會發生的事。但是,他好像並不打算干涉我們,只是藏在背後,確保每一件事情都不會影響他的期望。他好像在牽引着我們朝着他所設定的目標行進......”
令裳聽聞綺凰這麼說,臉上也開始涌現出了隱隱的擔憂,道:“有沒有可能是你多心了。如果真如你所言,要在魔君的眼皮子底下設下如此大的一盤棋,此人的手段一定相當高明,能和魔君分庭抗禮。可是,我可從未聽說除了你之外,三界還有這麼一位人物。”
“也有可能......”綺凰猶豫着。說到底,令裳的話還是相當有道理的,但是卻不能完全打消綺凰的顧慮。
令裳話鋒一轉,又言:“對了,過些日子,還有一件大事。”
“什麼事?”綺凰疑惑又不安。想起尚桉也說過類似的話,綺凰突然開始頭痛。該不會又是什麼考試吧,每個月一次的月試已經把她逼得喘不過氣來了。
也不知道這魔頭定下這樣的規定究竟是爲了什麼。爲了看她出糗?
令裳看着綺凰,嚴肅開口,道:“魔君的生辰。”
綺凰微微一怔。大魔頭的生辰?“以前怎麼沒聽說過他過生辰?”
“魔君隱忍寡淡,從來不喜這些繁瑣之儀,所以魔界也很少會爲此操辦生辰。但這次不一樣,這次,是他的千歲生辰。”
千歲生辰?他怎麼這麼老......原來距離那次大戰已經過了那麼久了。
原來,鳳凰戰神已經消失那麼長時間了。一時間,綺凰有些恍惚。既是因爲對前途的未知感到恐懼和迷茫,也是因爲,她好像已經變得有點不一樣了。與啓零相處的越久,她就越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令裳見綺凰失了神,輕輕呼喚了一聲,道:“綺凰,魔君的這次生辰宴,你千萬要多加小心。”
綺凰不解,反問一句:“他的生辰,爲什麼我要多加小心?”
“魔界很重視這次的宴會,或許會提早旬月便開始準備。憑魔君的影響力,此次大宴,定然是熱鬧非凡且魚龍混雜,難保不會混進來一些心懷不軌之人。屆時,只怕你又會身處險境。”令裳娓娓道來。
她的意思是,這次的宴會,什麼樣的人都有?令裳的話說得是沒錯,可是,若真有不軌之人混進了,他們的目標也應該是啓零啊,關她什麼事?雖說小心些是對的,但令裳的意思怎麼像是這羣人是奔着自己來的呢。
想到此事,綺凰並未將令裳的話放在心上,輕飄飄道:“令裳你話說得嚴重了,他的生辰宴,和我關係也不大啊。”
“錯了。”令裳脫口反駁。
綺凰有些意外,疑惑道:“怎麼錯了?”
“雖說此次生辰宴是爲魔君操辦,但知情的人不難猜出其背後真正的主角應當是你。畢竟魔君可從未對任何一個女子有過哪怕一絲夾雜情誼的關注,卻在衆目睽睽之下直言你是他心悅之人。魔君是何等身份,在三界的影響力有多恐怖,相信你比我清楚。就憑他與你之間的關係,你就已經是出頭之鳥了。況且,還有一個邵坤。邵坤地位雖不及魔君,但他背後可是整個狼王世家。此次生辰,你自當是四面楚歌。”
令裳的話讓綺凰心情沉重了幾分。動機不純之人不敢對啓零和邵坤出手,只能將矛頭轉向自己,這確實是一大隱患。況且,此二人在魔界地位如此之高,也難保一些姑娘小姐不會心生不甘。
如此想來,綺凰只覺得自己相當委屈。本來她在三界就已經樹敵無數了,靈力失控後只能隱藏真身,卻沒想到將真身藏了起來,還因爲這二人惹來了一身的麻煩,簡直是舉步維艱左右爲難。
不過,對啓零和邵坤的目的,綺凰自以爲看得相當的透徹。她淡薄道:“這二人,一個別有所圖,一個是爲了挑戰權威,血性衝頭,都未必是真心的,卻要讓我來承擔後果,簡直是慘絕人寰。”
她到底是爲什麼要被當作這二人的擋箭牌?綺凰只覺得相當氣鬱。
誰料令裳卻並不認同綺凰的話。
她靜靜的注視着綺凰,目光清透冷冽,夾着一絲絲難以察覺的溫柔,道:“雖說魔君的目的未必單純,可是,你不能否認他確實是爲了你做了很多。還有邵坤,他沒有魔君那般深沉的城府,喜怒自然直接,他既然說過心悅於你,就算是一時衝昏了頭,也是真心實意的。況且那日我等商議要入冥界,前途難測,邵坤一個嬌生慣養的世家公子,可是第一個直言要勇赴冥界的。不過後來也確實被啓零制止了。”
綺凰聞言,一時語塞,只覺得無話可說,低着頭,並不言語。
令裳又言:“且不論他們到底是爲了什麼。但你的反應,看似全然不將他二人放在心上,實則是故作冷漠,怯懦至極。”
令裳眼明心細,縱使綺凰再如何裝蒜,也無法再反駁令裳的話。她說對了,自己確實是相當怯弱。她不想對任何人的感情負責,也不想接受任何人的示好,所以,如果真的有人那麼堅定的靠近她,想要了解她,綺凰的第一反應是逃,是有意的否定。因爲這是在魔界,因爲他們一個是魔界至尊,一個是魔界貴胄。
她和他們一開始就站在了對立面。所以,這一切不過是一個不該發生的意外罷了。
但既然已經發生了,綺凰所能做的,只有逃避。
“令裳,你知道我是誰,也該知道,我承擔不起。”
如果他們知道了自己是誰,會有什麼樣的反應?綺凰不敢想。比起被啓零被邵坤斥責自己的卑鄙,她更害怕看到他們失望的眼神。
但是令裳對綺凰而言是不一樣的,不單單是因爲龍王一族並非全然隸屬魔界,更是因爲,綺凰能感覺到,令裳並不願意或是並不甘心爲天魔任何一方效力。
而與她相似的還有另外一人——半仙半魔的尚桉。但尚桉跟令裳又不完全相似。
令裳看似堅毅,其實,她的立場並不明確。而尚桉看似紈絝,對天魔之事全然不放在心上,實則早已有所選擇。
令裳見綺凰這般凝重,一時心生憐惜,也不願再糾纏此事,隨即轉移話題,道:“你若真不想談及,我又怎麼會勉強幹預於你。不過,魔君生辰宴一事,你不能再這般沒心沒肺了。而且,就算魔界其他人忌憚魔君,不敢對你有所針對。但有一個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誰?”
“夜姬。”
“夜姬?她不是在天界嗎,怎麼,她要回來?”綺凰來了興趣,只覺得令裳的話相當奇怪。這夜姬作爲魔界的人質被安插在天界,行動自然是受了限制的。即便是啓零的生辰宴,天界也未必給予她資格出入魔界。
令裳解釋道:“魔君此次大宴非同小可,自然要宴請天界使臣。而夜姬作爲魔界人質,當然也要出席。”
令裳的言語中透着淡淡的愁苦,似乎爲綺凰的安危很是擔憂,但綺凰聞言卻興致大漲。
“會宴請天界的使臣?那天帝會出席嗎?”綺凰焦急發問。
令裳皺了皺眉,怎麼這丫頭聽聞了夜姬的名號也絲毫不見害怕呢。“這......天帝作爲天界至尊,按理來說,應當是要出席的。而且,不止天帝,天后、太子也應該一同前來。”
令裳的話雖未完全篤定,卻讓綺凰相當興奮。能見到天帝,她自然是高興的。正巧她心中一直有許多疑惑還未曾有機會發問。
見她眼中發亮,脣邊掛上了輕鬆的笑容,令裳算是知曉了,她完全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又恨鐵不成鋼的輕嗔了一句:“你怎麼完全不見擔憂神色,可是沒有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綺凰訕笑着討好道:“怎麼會,你的話,我自然是要奉爲金科律令的。”
見她賣乖,令裳只覺得無奈又好笑,嘆了口氣,道:“這夜姬真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容易對付的。”
綺凰輕鬆道:“不就是一個夜姬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綺凰此時得知了能見到天帝這個好消息,很是欣喜,說起話來也開始狂妄輕浮了幾分。
令裳又勸慰道:“話不是這麼說的。那夜姬可與纖雲不同,從不將喜怒掛在臉上,心機深沉,況且,她又一直心悅魔君。若是讓她知曉了魔君對你的情意,定然是不會放過你的。”
喜怒不形於色,又心機深沉?怎麼聽着這傳聞中魔界的二殿下夜姬,與這魔頭倒是相當般配呢......
“這個夜姬,真的有傳聞中的那麼漂亮嗎?”綺凰有幾分好奇。又是嬌縱大小姐纖雲,又是貌美女助手夜姬,看不出來這魔頭還挺吃香的。
不知爲何,綺凰心中竟滋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酸澀感,卻並未將此放在心上。
令裳道:“相當貌美。說是三界第一美人也不爲過。”
如此說來,她倒是有些好奇了,這三界第一美人到底長什麼樣。綺凰道:“既然長得那麼漂亮,爲什麼啓零不喜歡她?”
“這誰能知曉呢,別說是魔君,哪怕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心思也極其難猜。不過,夜姬對魔君的確是忠心耿耿,一往情深。雖是個難得的美人,手段卻相當毒辣,所以我纔會如此擔心你的處境。”令裳直言。
可惜了,生得那麼漂亮,卻是個缺心眼的。天底下好男人那麼多,爲何偏要掛在啓零這一棵樹上,她也沒覺得這魔頭有什麼好的。
綺凰喟然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