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非神色鐵青的來到青墨舫,不待小廝將船停靠好,便閃身跳到青墨舫的甲板上,兩三大步衝進船廳裡,揚聲叫——
子熙!你沒事吧?!
周子熙轉身看到好友,像是不意外他的到來。努力扯出一抹笑,搖搖頭道:
「格非,你來了。放心,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那你身上怎麼會有沙塵和血跡?是誰做的?是不是……」
「不是。」像是知道李格非將開口的人名爲何,所以便先開口打斷,不讓他再說下去。「我只是不小心跌倒了。沒事的。」
「不小心?你當我——」突然發現船廳裡還有別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臉上青青紫紫得非常精采的花靈。「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來這裡做什麼!」
「如你所見,我在敷臉。」回答得非常簡單扼要。
李格非衝進來時,花靈正在拿搗成泥的蓮花辦塗在紗布上,並往自己受傷的臉上敷去,一層一層的仔細捆著,就算會把自己捆成可怕的木乃伊,也只能忍耐,誰教她愛美呢?身爲人家的情婦,一定要有基本的職業道德,不管如何,保持美麗是必要的,她全身上下的優點,就只這張臉了。雖然美不過周子熙,但也夠用啦。
「你……」李格非無言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把自己怎麼了?」
「說來話長。」很敷衍的聳聳肩。此刻,她臉上露出來的,就只剩眼睛鼻孔跟嘴巴了,很不方便說話的。
她的態度讓李格非胸口那一把熊熊盛燃著的火氣,不由自主、而且非常自然的,就往她身上招呼去!
「那你就長話短說!」
「好的。我被一羣人圍攻砸石塊果屑。」解說完畢。
李格非等了一會,纔不能置信的確定花靈真的沒打算加以說明,居然用這幾個字便將他打發!他看起來是這麼容易隨便打發的人嗎?打從他在商界發跡以來,再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而這女人居然敢、居然敢!
額頭上的青筋兇狠的暴起一條,雖然聲音已經冷靜許多,但他其實更生氣了,冷問:
「還有呢?」
「還有?」她已經說完了耶!
「當然還有!爲什麼你會在這裡?爲什麼會被毆打?你到底做了什麼事?還有,是誰允許你出門的?」他走到花靈面前,直視著她那張紗布瞼。
「我可不可以不要現在回答?」花靈哀鳴。
「你別想逃避!現在就回答!」
「你就等一下會怎樣?總要等我面膜幹了,纔好說話吧?要是害我臉上長出小細紋的話,你要怎麼賠我啊?」
「什麼面膜……」雖然懷疑這女人只是想拖時間好將他的問題矇混過去,但李格非多少也對花靈臉上的怪異東西感到好奇,於是問:「你是說,糊在臉上這些髒兮兮的花泥草屑,稱之爲面膜?」
「是的。養顏美容中,勿擾。」言簡意賅的回答,要他大爺哪邊涼快哪邊閃去。
李格非臉色一僵,氣得背轉過身,不再看她一眼。
船廳內一時安靜下來。但那不表示李格非就此放棄追問花靈與周子熙今天在外頭髮生了什麼事。待他平定了情緒,不再那麼渴望將花靈活活掐死之後,叫來青俊:
「清俊,你過來。」
「公子。」青俊立即走近,恭立在李格非面前。
「爲什麼主屋那邊沒收到花靈出門的消息?」
「是屬下的錯,屬下失職了。請公子責罰。」青俊認分請罪。
「罰自然會罰,不過在那之前,我只想了解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你好生說明清楚。」
「是。」青俊輕應。聽命一一道來:「今日花主突然想出門逛街,因爲是臨時起意,所以來不及通報主屋,就出來了。別院沒有船可用,而花主也下想搭船,說是想搭傭人使用的舴艋舟出遊……」
「真是好興致。」橫了花靈一眼,冷哼。
哼什麼哼?鼻竇炎發作喔!花靈涼涼的回視過去。
「我們搖小舟到了紅月島,在紅月酒樓小憩歇息,也在那邊遇到了周公子。於是便一道來到周公子的船舫上。」
「紅月酒樓?」李格非聽到這四個字便猜出發生了什麼事,看向周子熙道:「子熙,莫非你獨自去找花神醫?我不是跟你說過,這件事我會處理,你爲什麼還要自己去?去給那幫人侮辱?!」
「我知道我不該沒知會你就任性行事……」
「既然知道,爲什麼還要做?」
「我……只是聽說,神醫因爲有要事,即將要起程到飛揚國去了,這一去就是三五年,我怕來不及……」周子熙垂下頭。
「當然來得及!我一定能辦到!你不相信我嗎?」
苦笑。「格非,我當然相信你。只是,我也知道你會用什麼手段來達成。我不願讓你遭受到更多的非議,而我卻總是躲在你身後,被你保護著……」
「非議嗎?哼哼!」李格非完全的嗤之以鼻。他纔不在乎外面的人把他批評成什麼樣子,他只在意自己所關心的人,不希望他們被傷害。「子熙,答應我,別再去紅月酒樓了……啊,話說回來,我不覺得全天下有什麼地方是你去不得的。所以,你可以去——等我把紅月酒樓買下來,掛在你的名下,隨你高興天天去玩也好、隨你放一把火把它給燒了也成!你等著!我會盡快給你買來。」
「格非,你不要生氣,也不要衝動。」周子熙憂心又無奈的說著。卻也知道以李格非偏執又有仇必報的個性來說,要他聽進這些話是不可能的。
李格非果然把這件事當成處理完畢,對周子熙道:「你累了,回房去把傷口處理好,最好睡一下,其它的事你就別管了。青隱,扶你公子下去。」
「是。」青隱不敢有違,連忙動作了。
周子熙雖不甚願意,但看到李格非神色堅定孤絕,不容人違抗的模樣,決定不在他氣頭上相勸,回頭等他氣消了,再好好談談吧。嘆口氣,回房去了。
解決完周子熙的事,李格非回頭看向已經取下面膜、正在洗臉的花靈,語氣譏誚道:
「你現在應該有空理會我這個好心收留孤苦無依的你,供你吃、供你住、任你予取予求的金主了吧?」
「是的,金主請說。」隨口漫應。接過青俊遞來的毛巾擦臉,順便問道:「小俊,我臉上的瘀青有沒有退掉一點?」
青俊無言望她。
花靈失望的垂下頭:「沒有嗎?我還以爲馬上可以見效呢。你們盛蓮國還有沒有更好用的面膜啊?介紹一下吧。」
李格非被匆略得忍無可忍,也對她的說詞大爲髮指,斥責道:
「你堂堂一個女人,這麼注重容貌,像什麼話!也不怕丟人!」
「什麼丟人啊?搞清楚,就是女人才會注重容貌……咦!」他的話不對勁!很不對勁!花靈回嘴到一半,腦海中猛然電光一閃,浮現一抹疑惑,於是中斷了話尾。只能瞪著李格非,一時說不出話來。
「怎麼?說不出來了?你自己也曉得要羞恥了?還真是難得。」李格非不客氣的用力揶揄她。
「那個……」花靈沒空理會他的涼言涼語,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那個……」嘴巴只能無意義的重複喃喃自語,忘了眼前人事物的存在。
現在她腦子一片亂哄哄,向來懶洋洋運轉著的大腦,此時正勤快無比的轉動著。試圖把這些日子以來,偶爾對什麼情況感到不解,卻又老是被她不當一回事排除掉的一些小細節給組織架構起來。挖啊挖啊,努力的挖啊,把那些被壓在記憶底層的細節都挖出來拼湊,一個都別放過……
好像……有某些奇怪卻又很重要的訊息,一直都被她嚴重忽略掉了。
腦袋轉啊轉的,浮現的答案愈清晰,情緒就愈激動。似乎即將演算出的解答,將會讓她自己感到非常的驚嚇……
對於花靈常常會目中無人、不管時與地的隨時魂遊九天外的無禮舉止,李格非已經氣到不想再氣了,甚至也練就直接無視的功力以待之。所以當他確定花靈又神遊去了之後,也不理會她,便接著問青俊:
「爲什麼花靈會有一臉的傷?讓誰砸的?」雖然對花靈沒有半點好感,但只要是他李格非名下的物業,即使是條不起眼的蝌蚪,也斷不容許旁人欺侮!
「也是發生在紅月酒樓。」青俊仍是以流水帳的方式,平板的說明著:「花主見周公子被店小二推倒在地,便上前援手。也就是在那時被周遭的人團團圍住,沒一會便動手要打人。我們很快離開,但有一些人追在後頭,以石子果屑攻擊,花主因此受傷。」
雖然青俊的說明相當的避重就輕,但李格非既然在盛蓮國擁有「墨商」的惡名,除了指出他不是一個行事光明磊落的商人之外,同時也表示他是個腦袋很精明敏銳的商人,不然豈能在所有人都排擠他的情況下,仍然能在商場佔有一席之地、成就一方之富?所以無須青俊說更多,李格非便明白花靈之所以會被一羣人攻擊的原因了。就見他笑得陰陰地:
「那些飽食終日、好發高論的書呆子們都親眼見到花靈了?」
青俊垂下頭,輕聲回道:
「是的。」
「那,花靈是知道了自己現在是什麼處境了嗎?」心情驀然大好,李格非臉上掛著邪惡的笑容,轉頭看向花靈,熱切的想知道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痛不欲生吧?一定很羞忿吧?一定——
「天啊!我的天啊!不!不可能!怎麼會有這樣的事?不是真的吧?我這是在作夢吧?」花靈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哇哇大叫,她瞪大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看著不知道爲什麼笑得一臉扭曲的李格非、再看向不知道爲什麼要低頭做懺悔狀的青俊,然後跑到船廳門口,打量門外一左一右站得筆挺的李格非專屬隨從——兩個英氣勃發的美麗女隨從!
「不會吧?不會吧?」花靈雙手捧頰,退了幾步,開始在廳內定方步。
「你是怎麼了?」沒有得意太久的李格非現在心情何止是一點點悶。
所以不只口氣顯得粗魯,動作也是。他一個大步就站到花靈面前,扯住她衣領道:「你是被那些人打傻了,還是受刺激太大瘋掉了?」
花靈既想笑又想尖叫,覺得這個世界應該是瘋了,不然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她以爲跑到異世界這種事,已經算是驚中之極致驚了說,可是天下的事情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總而言之就是——沒有極致驚,只有更加驚!簡直是驚訝、驚嚇、驚心,加驚天動地啊!
既然李格非抓住她衣領,那她也禮尚往來的抓回去,氣勢洶洶道:
「李格非,你只告訴我這裡是盛蓮國,其它什麼也沒說,這樣很不道德你知道嗎?」
她知道了?猜出來了?李格非冷笑:
「不道德?在你大肆揮霍我的錢時,有沒有想過道不道德的問題?」
「扯這個做什麼?我又沒白花你的錢,我不是乖乖給你包養了嗎?」
花靈不耐煩的瞪他。
「你這個女人——」李格非被她奇怪的反應弄得腦袋無比混亂,不知該怎麼辦纔好,連想罵她都好無言,這讓他滿肚子的火氣又開始升起。正想噴火吼人,但是……
「啊!對了!原來如此!我知道了。你不必說了。」花靈伸出食指點住他正在冒煙的嘴脣,這不經意的動作成功的遏止住李格非噴火。但她沒空注意這一點,因爲所有事情都說得通了,這比較重要!
她張大眼、揚高眉,對李格非道:
「你們盛蓮國是個女權高於男權的國家對吧?雖然我還不瞭解是什麼情況造成這種社會形態,不過,確實就是如此了。所以街上大聲喧譁的大多是女人,而男人總是比較安靜。雖然男人不王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出門時,總是相伴而行。男人定在路上通常會禮讓女性,本來我還以爲這是貴國男士特別有紳士風度的關係,原來不是,是我搞錯了。」
她喘了一口氣,見李格非與青俊都沒有什麼奇特的表情,接著又道:
「本來我以爲這個國家道德感超級嚴重,所以我被你包養這件事,不被你們社會所接受,街上那些攻擊我的女人們纔會一副恨不得把我浸豬籠的表情。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她們攻擊我是因爲我敗壞了高高在上的女權,所以纔會有個乞丐說什麼寧願要飯,也不給李格非包養什麼的,對吧?」
最後,下結論了,她清了清喉嚨:
「我初步結論是這樣,第一,盛蓮國的女人絕對不會讓男人包養,如果有人膽敢如此墮落的話,就算法律沒有明令懲罰,你們國家的女人也會以輿論或孤立等方法,讓她沒臉出門見人。第二,你的名聲不太好,所以我當了你的女人,更是罪加一等,纔會被攻擊。最後,有一個小小的疑問,可不可以讓我問一下?」
沒人理她,整個廳內就只聽見她的聲音,仿-這裡就只有她一個活人似的。花靈只好堅強的把獨腳戲唱完——
「請問,什麼叫做墨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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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蓮,指的是沒有生育能力的男人。
盛蓮國是個長壽的國家,卻也是個生育率偏低的國家。每個女性都有懷孕的能力,不過受孕率偏低,且不只懷孕期長達三年,在每產完一個孩子之後,得等上十年纔有機會再懷上第二個;而男性們卻不一定都有能力讓女性懷孕。這得看男子們身上的蓮花長成什麼顏色,就可知道其子息的有無。
每個盛蓮國男子在胸口處都會長有一朵蓮花圖騰。有的是出生時便已浮現出來,有的會在成年前陸續長出來。男子胸口美麗的蓮花圖騰,是生育能力的象徵。共分做五種顏色,分別是金蓮、銀蓮、紅蓮、白蓮,以及墨蓮。男人身上若長了墨蓮,可以說這一生就此被判了死刑。
法律並沒有明令墨蓮男子不得結婚,但沒有女人會娶他們。
法律並不孤立墨蓮男子,但社會卻自動將他們隔離在生活之外。
法律雖然照顧這些邊緣人,卻也將他們視爲國家的餘人,社會的負擔。
沒有人想看見墨蓮人,覺得他們是恥辱,恨不得他們根本不存在。可是墨蓮人口仍是佔了男性中的百分之一。雖國家醫學院不斷的在研究如何減少墨蓮的出生率,但成效不彰,還在努力中。所以千百年來,墨蓮仍是盛蓮人不願面對卻總是存在的事實。
而金蓮男子恰恰相反,他們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良婿,男人中的極品!
金蓮男子在二十歲成年後,會被請到皇家學院讀書,並與皇室成員生活在一起十年。說是讓他們免費接受高等教育、學習各種國際禮儀,以期將來爲國家效力,成爲出色的外交男官等等。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根本是隻爲了讓金蓮男子與皇族女子朝夕相處培養感情所定下的皇家自利條款,皇室的私心誰會不知道?還不是想先下手爲強的把最優秀的金蓮給娶回家!
如果金蓮男子在學習期間能被皇親追求成功,進而結爲夫妻,那麼皇族便能世世代代以優秀的血統爲傳承,永遠都是人中龍鳳!
金蓮男子不只有豐沛的子息,更是生女的保證,即使生了男孩,也大多是金蓮!所以盛蓮國的官員與平民若是想娶金蓮,都只能乖乖等個十年,等那些沒跟皇家結親的金蓮男子被皇家學院放出來——俗稱畢業,再各憑本事大顯神通去追求了。
盛蓮國是一夫一妻制,男嫁女娶,子女從母姓。從國王到庶民,無人例外,婚姻被法律保護。
雖然婚姻制度公平合理,但因爲這個國家的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女少男多,呈現四六比例。盛蓮人看重後代的傳承,不能生育的墨蓮男子理所當然被排拒在婚姻大門之外,註定被社會漠視孤立。
如果有人不想一生孤苦無依,過著被國家救濟的生活,希望有個依靠的話,就只能選擇當已婚女人的地下情人,永遠見不得光。
全世界有權有勢有錢的人,會玩的花樣都一樣。酒色財氣是他們享受財富的方式,這種情況不會因爲男女情勢顛倒而有所改變,依然是有人忠實於婚姻,有人風流又下流,大玩男女情色遊戲,將弱勢的一方當成玩物。
「……其實不只是墨蓮處境艱難,白蓮男子也不太有機會找到對象。因爲白蓮育下墨蓮的機會是很高的,所以稍微有點家財的女人,都會想辦法娶銀蓮與紅蓮。」青俊說完,將一串烤得香味四溢的魚肉遞給旁邊等得快要涎死的花靈。
「唔!好吃!小俊,你也快吃一串!我們這次調的烤肉醬有成功耶,而且你進步很多唷,魚肉都沒有再烤壞過了,真是太厲害了!」
青俊聽話的拿了另一串魚吃。這些日子跟著花靈吃盡美食,原本清淡的味覺都變得跟花靈一樣挑剔了。主子是有稍稍提醒他,說其實盛蓮國的飲食習慣是正確的,清淡的食物纔是長壽之道,太過熱愛美味的後果,可能會讓他少活個五十年,要他好好想清楚再跟著她吃香喝辣。
青俊並沒有多想,他只是個侍僕,依從主人而生而活。既然現在跟了個好吃的主子,那麼他相同的跟著好吃起來,也是很理所當然的。
「小俊,如果你不想回答就別回答沒關係,我只是問一下——」頓了頓,小心翼翼地:「你是什麼蓮啊?」
青俊並不意外主子會這麼直接的問他。事實上他知道花主總有一天會問的,不問才奇怪。
「那個……你可以不回答,真的!我知道這很失禮,因爲這是男人家的私秘,我不該問的,我只是、只是……哈哈哈……」花靈猜,在盛蓮國問一個男人是什麼蓮,就像在臺灣男人隨便問一個女人她胸圍多少一樣的失禮,嚴重一點還會被告性騷擾呢。但她實在是太好奇了,所以只好問了。
「我是白蓮。」青俊淡淡的回答。
「喔。」花靈搔了搔頭,難得的感到不好意思。所以決定慎重的回報他:「那我也跟你說好了,我三十四B。」說完,挺挺胸,以示所言非灌水,更非生理食鹽水。
三十四B是什麼意思?青俊一臉疑惑,但基於「主人永遠是對的」之侍僕信條,就算有疑問,也只能緘默。
跟青俊生活那麼久,花靈已經能明白,當青俊對她所說的話無法迴應時,只有兩種解釋,一是他聽不懂,二是他無言。而這次呢,八成是聽不懂吧。聽不懂就算了,反正她也沒興趣解釋,哪來的臉啊。還是換話題好了——
「小俊,我發現你們國家的男人跟女人長得很相近耶。我的意思是,男人女人大多都長得很端正,好看得很一致。所以男人不以偉岸爲俊;女人不以嬌柔爲美,你們都好中性。」
中性?青俊一臉迷惑。
「中性?是什麼意思?」
不過這個問句不是他發出來的,但忙著吃的花靈一時沒發覺,就接著說了:
「像子熙的長相,一定是大家公認的美男子吧?他的美是盛蓮國的典型,對不對?搞不好說他是盛蓮第一美男子也不爲過是吧?」
「是。」青俊小聲回答。頭垂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
「你在不好意思什麼啊?又不是在說你!雖然說你長得也很可愛啦,不過沒有子熙那麼秀色可餐,讓人看了好想抓來咬一口、親一下。」
花靈哈哈一笑,連吃了三串烤魚後,有點口渴,所以不待支使青俊,便回身要拿身後小几上的花茶喝——
「哎啊……」這一回身,纔看到身後站著一個人——正是紅著臉的周子熙。
似乎……好像也是剛纔對她發問的人。
「嘿嘿嘿……」真是不好意思。花靈想。
周子熙也只能跟著笑,一時不知說什麼纔好。
如果情勢有點尷尬,而男人又比女人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話,那麼即使自認是纖纖弱女子的那一個,也得想辦法主動去熱一下場子了——
「真是稀客。」花靈起身笑迎,隨手拿起兩串烤魚,對貴客道:「吃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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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所有的烤魚都搬到大樹下的桌子上,青俊更領人送上新沏的花茶與
糕點,打理出色香味俱全的一桌美食,讓主子得以很有面於的招待貴客。
「不好意思,沒讓人通報,就失禮的來此打擾你。」周子熙一張美麗的臉仍浮著薄薄的紅暈,真是好看極了。
「沒關係,早上釣了太多魚上來,正擔心沒人幫忙吃呢!你來了,正好一起吃午餐。」
周子熙聞言笑了。
「聽格非說你一日吃三餐,且總是弄些奇怪的食物,原來是真的。」
「怎麼會奇怪?你覺得這些烤魚不好吃嗎?我覺得超美味呢!」
「從沒吃過這樣的魚肉,是挺別緻的。」周子熙的接受度比李格非高。難得好胃口的吃下兩條魚,也吃了一些糕點。
兩人愉快的享用完美味午餐後,在花靈的建議下,一起到後院散步助消化,當然,也正好可以聊聊正事——
「子熙,你怎麼會自己一個人過來我這兒呢?」
「上次一別後,我其實一直想來跟你道歉,但因其它事纏身,所以才晚了這麼些時候,希望你見諒。」周子熙低頭行禮。
現在花靈知道男人撫胸行禮的動作,是相當謙卑的表示,再不敢受此大禮,連忙拉住他手:
「不要行禮啦,子熙!你沒事道什麼歉?」
「你在紅月酒樓受到攻擊,都是我的錯,我很抱歉。」周子熙誠摯的說著。
「怎麼會是你的錯?我現在知道了,他們攻擊我的原因是因爲我當李格非的情婦。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別想太多。」回想到當時的情況,花靈笑道:「當時你還拼命裝作不認識我,希望我不要被認出來是吧?」
周子熙歉然道:
「你是無辜的,不該受苦。何況你什麼也不知道,這一切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真的很抱歉。」
花靈趕緊又拉住他,怕他沒事又來個大禮。
「我覺得還好啦,反正現在知道了也不遲。而且這種事也沒什麼公下公平好說,即使是有名無實,總之我給李格非養是一個事實。我比較不諒解的是那些人的暴力行爲,他們沒有資格那麼做,不是嗎?」
「所以我必須向你道歉,他們其實是把對格非的怒氣,發泄在你身上。」
「是嗎?」花靈眨眨眼:「看來他的人緣真的很不好。」不曉得他做了什麼好事,居然顧人怨成這樣。
「格非他……就是性子太剛烈了,所以……」周子熙欲言又止,想幫好友說說話,卻又有太多不能說出來的事。
花靈擺擺手:
「好啦,別說啦!我對我那個大金主沒有什麼抱怨,你不必擔心恨他的人從此多我一個。紅月酒樓那件事,我們就別再提了。還是說說你今天除了來道歉之外,還有什麼事吧!」
周子熙看著花靈,一時靜默下來。
花靈微揚著眉,一邊欣賞美美的帥哥,好整以暇的等著。
一會兒後:「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花靈在心底嘆口氣。她討厭麻煩,可是美色當前,她無力拒絕。
「幫我救出一個人。」
「耶?」是他說錯了,還是她聽錯了?花靈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救人?我?」
「是的。」點頭。
「你是不是搞錯了?我耶!」疑問。
「我知道是我太強人所難了,很抱歉。」低頭。
花靈抓下他手,扶住他肩膀:
「別行禮了!現在不是多禮的時候,你振作一點!」順手搖兩下。
「花姑娘——」
「子熙,你有沒有看清楚?我耶!看仔細點!」
「我不明白——」要他看什麼呢?
花靈指著自己叫:
「我只是一個纖纖弱女子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除了會吃會睡之外,什麼用處也沒有!難道你看不出這個明顯的事實嗎?!叫我救人,會不會太看得起我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