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來你也是壞人了，還以爲你個老頭，會和他們那些壞人不一樣，整天來白吃白喝，還要欺負我和爺爺，嗚嗚嗚，我們自己都快沒飯吃了，店子也要關門了......”小姑娘說着說着，忽然眼中掉淚，嚶嚶哭泣起來，然後越哭越傷心，一發不可收拾。
楊林殺起人來時，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看着眼前的少女，雨帶梨花，竟然有手足無措之感。
少女一邊傷心哭泣，一邊繼續埋怨道，“爺爺說了，下一窖運河酒，要十天後才能搬出來，輕艫牛皮也要三天，這三天店裡剩的東西，全給你吃完了，原以爲能夠收些錢，去鎮裡買些糧米回來，結果......現在可好了，店裡空了，我們也要捱餓了，嗚嗚嗚，你比那些人還要壞，嗚嗚.......”
小姑娘撲閃着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眼淚更是如斷線之珠，嘩啦啦的往下落，她用滿是補丁的袖子去抹眼淚，袖子上沾着油污和灰塵，女孩那紅彤彤的臉蛋，頓時化作了一個大花臉。
顯然，這爺孫兩的生活狀況，早就陷入了窘境，很是不好，平日裡，還經常遭受別人的欺凌，也許，他們還能夠活着，就已經是一個奇蹟。
楊林尷尬無比，心中更有了一絲慚愧，他本就不善言辭，此刻喃喃道，“小姑娘，額，那個...別哭，我雖然沒有錢財，但是有東西，可以用來付賬。”
小女孩眼睛一亮，頓時展顏笑道，“是嗎？我就說嘛，你和那些壞人還是不同的，是什麼東西呢？”
老人聽到此話，也擡起了頭，眼裡閃過一絲希冀，嘴裡卻道，“這位老哥，咳咳，沒關係的，小店還能支持下去，至少還有點存糧，不像莉兒說得那麼困難。”
小女孩立即哇哇大叫，眼裡滿是委屈的道，“哪裡還有存糧，你說的那些糠皮，雖然可以吃，但是怎麼能叫做糧食呢。”
看着這一老一小，一個老酒鬼，一個大花臉，靠着這個小店，相依爲命，他們身上的衣服，搓洗的有些發白，還是掩蓋不了因爲太陳舊而特有的不乾淨之感，補丁上面再打着補丁，都打着補丁。
老人豁達的說着，小女孩委屈的叫着，楊林突然心中一酸，只感覺內心深處突然被觸動了。
平凡之人，百歲而亡，一生之中，苦辣酸甜，風雨如晦，風雨如晦啊......
這爺孫倆之間的親情，面對艱難生活的無奈，令楊林瞬間想起了天蠶道人，想起了自己還是小乞丐的時候，楊林突然間產生了久違的感動。
一股滄桑之意，在心中升起。
轉眼間，幾百年就過去了。
重要或是不重要的，朋友或是敵人，都隨着歲月的流逝，那些人的面容，在腦海中，越來越是模糊。
“小莉莉，不要哭，不要傷心了，我不是壞人，身上沒有錢，但我有比錢更值錢的東西，拿出來送給你們，當做飯錢吧。”
楊林說完，懷中的手伸出來時，掌心託着一個玉瓶。
楊林把玉瓶交給老闆，道，“這裡面有兩粒丹藥，你們吃了他，至少可以三
天不會捱餓，三天之後，等到下一窖輕艫牛皮出爐，店裡的生意，也可以繼續了。”
老人接過玉瓶，佈滿老繭的手，摩挲着瓶子，感受着玉瓶的滑膩之感，片刻之後，不顧小莉的好奇與期待，卻把玉瓶還給了楊林，搖搖搖頭，說道，“不說玉瓶裡的丹藥，光是這一個純由白玉磨製的瓶子，就遠遠超過了一頓飯的價錢，用這麼好的瓶子盛裝，裡面丹藥的價值，肯定更大，這太貴重了，我老頭子不能收。”
楊林感嘆一聲，生活如此困難，還能如此高風亮節，酒老頭這一句話，在楊林心目中的形象，瞬間就高大了起來，心中更是產生了一股敬意，原來邋遢糟老頭的形象，消失的無影無蹤。
楊林道，“收下吧，這丹藥雖然珍貴，但是在這裡，於我其實用處不大。”
楊林此話不假，神墟秘境裡面，靈氣如此充裕，在東古神地無比珍貴的丹藥，在神墟秘境裡，重要性就下降很多了。
當然，丹藥的價值，不只是能夠補充靈力，還有着易筋鍛骨，伐毛洗髓的作用，對普通平凡之人，也有用。
而靈力再如何濃郁，如果不懂得修煉之法，就等於坐在寶山裡面，卻無法利用其中一塊磚頭。
而且丹藥的價值，對於修煉之人，也有着各種特別的作用，更是單純的靈力不能夠比擬。
楊林拿出兩粒丹藥，心裡也是想着，難道做一次好人，便送這爺孫倆一場造化。
所謂做事率性有心，但求本意，而不考慮太多的利益糾葛。
對他來說，也是在修煉心境，平息心中的情緒。
老頭雖是凡人，但是飽經世故，看出來楊林不是一般人，他平時醉酒度日，昏昏濛濛，此刻卻清醒無比，只是執意不肯收那玉瓶，道，“出門在外，誰都會有偶爾困難的時候，你若是真心付這飯前，以後有緣，再路過小店時，便把飯錢補上，就行了。”
楊林一陣感嘆，心中卻更加堅定了，道，“老丈，你收下吧，這玉瓶還有很多，對我來說，真的算不了什麼珍貴之物。”
酒老頭見楊林態度堅決，不似有假，難以推脫，只得收了下來，道，“既然朋友堅持，那我便收下來，但這東西真的太貴重，過幾天，本店便會有新一批運河酒，召雲蝦，輕艫牛皮，你要是不急着趕路，不如小住幾天，到時候品嚐本店特色，再走。”
楊林此刻也沒有什麼明確的去處，原本就是在大陸上到處遊蕩，發現酒老頭樸實善良，暗道暫時留下來也不錯，順便從老人嘴裡，瞭解一下神墟秘境的大概情況。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發現在這小店裡，心中那股躁動，似乎有所減輕，楊林覺得在這裡修煉幾天也不錯，他確實需要總結一下，還可以順便幫一下這一老一少。
叫做小莉的少女，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只是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手指在做着沒有意義的纏繞，小聲的嘀咕着，“爺爺也真是的，我們自己都沒飯吃了，還要留下別人......”
楊林看着她的小手，忽然眼睛一亮，他發現小女孩雖然沒有靈力，明顯沒接
觸過修煉，但是十指纖長，靈動無比，不由的心中一動，蹲下身子，手掌憐惜的拍拍女孩的肩膀，溫和道，“放心，我留下來後，絕不會給你們添加負擔，有我在，你們一定會有飯吃。”
“白髮大叔，你說的是真的嗎？不是在騙小莉吧？”對女孩來說，最重要的和最快樂的，似乎就是能吃飽飯了。
楊林看着莉兒姑娘天真可愛的樣子，臉上還掛着沒有擦掉的淚水，卻仰頭看着自己，露出純真的笑容，楊林不知爲何，心中突然一軟，然後再次一酸。
如果自己和江紫雪有孩子，恐怕......孩子她小時候，也會是這樣吧？
楊林鄭重點點頭，“我向你保證，不是在騙你。明天就知道了，不是嗎？小莉，現在告訴大叔，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見楊林確定了這件事，剛纔的不快瞬間消失，頓時喜笑顏開，道，“我叫姬小莉，我爺爺叫姬小流。”
姬小莉脫口而出，言辭極快，姬小流在姬小莉要說出名字前，似乎有阻攔之意，可是沒有來得及。
楊林看了一眼姬小流，這名字和這糟老頭子聯繫在一起，還真是有趣。
姬小流輕輕嘆息一聲，然後倒頭就睡。
楊林微微一笑，道，“姬小莉，好名字啊，你爹孃呢？”
姬小莉眼神一暗，“爹孃他們......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打獵，不久就會回來，但我知道......”
楊林摸着姬小莉的頭，手從她的頭髮上，輕輕滑下，細膩如絲，楊林這才發現，她的頭髮，竟然是銀色的。
停頓了數息，楊林道，“好了，別說了，小莉，我知道了，小莉很堅強啊！”
姬小莉點點頭，大眼睛一閃一閃，看着桌子上的九絃琴，道，“白髮大叔，你揹着琴，是在大陸上漂泊的吟遊歌手嗎？村裡人對你們的稱呼是遊歷者，好像都是很厲害的人呢。”
楊林緩緩道，“不錯，大叔是遊歷者，但是現在還不厲害。”
“大叔，能教我彈琴嗎？我的手，很靈巧，爺爺經常誇我是巧手莉兒。”
“當然可以，但我也不會彈琴，只能教你基本的動作。”
“太好了，以後幹活累了，我就彈琴給爺爺聽。”
“......”
酒老頭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姬小莉收拾了一個房間，楊林在裡面，輾轉難以入眠。
聽着兩人的呼吸聲，楊林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出了頹廢和豁達之心並存的老頭，還有活波可愛的姬小莉。
楊林覺得，心底某種情愫，被在一老一少的親情和頑強，點燃了。
他輕輕一晃，出現在小店的最高處。
此刻夜涼如水。
擡頭望去，月色朦朧，樹影婆娑。
山裡的夜晚，風比平常更冷。
楊林在星光下調息吐納，不知爲何，今晚的修煉，感覺格外有效果。
睜開眼睛，遠處出現了魚肚白。
楊林想了想，輕輕躍下屋頂，身形一晃，無聲無息的朝山中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