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九霄山河圖_第三十一章 元陽舊事

小女孩和一箇中年人通行,應該是他的父親,那人搖了搖頭,嘆一口氣,把一個食盒放在他旁邊,然後拉着受驚的小女孩走了。

自始至終,楊林都沒有看清楚,那個人的面容,只有一個模糊的背影。但小女孩的面孔,卻清晰的映入腦海。直到幾百年後,楊林原以爲早就忘記了,可是此刻卻浮現了出來。

龜殼爛仔靠着那一個雞腿,以及中年人留下的食盒,活下來了。

後來,這事被其它的乞丐知道,他便被趕走,其中有乞丐裝暈,躺在他曾經倒下的地方,結果到後來,這條路上一直沒有人停下,而那個乞丐,活活餓死了。

不久後,龜殼爛仔被其它乞丐排擠,驅逐,再次陷入了絕境。

他茫然站在路邊,雙手無意識的抓着裂紋龜殼,等待着死亡的最終降臨。

夕陽如血,把他衰弱瘦小的身影,無限拉長。

就在這時,一個道士從夕陽中走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第一次,有人問他,你叫什麼名字,而不是對他大喊,龜殼爛仔,龜殼爛仔!

他無意識的回答,“楊…林!”

“楊林,你可願意跟我走?”

“走?走到哪裡去?”

“走到山上!”

“去山上幹什麼?”

“去修道!”

“有飯吃嗎?”

“當然有!你想吃什麼就有什麼可以吃。”

“好,我跟你走。”

然後,這些畫面消失了,彷彿這些記憶,也隨之消失。

記起的時侯,也正是忘記之時!

另一些幅畫面,開始出現。

元陽宗一個洞府內,掛着一幅畫像。

道士站在畫像前,平視着畫像。

但楊林總覺得,道士的目光,彷彿穿透了畫像,也穿透了畫像背後的洞府石壁,投射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楊林跪在畫像前,聽着道士的嘮叨。但是道士說的話,他一句也沒聽到,聽完後很快就忘記了。

最後,道士說,“我叫天蠶道人。”

“嗯。”

“從先開始,是你的師傅,你願意拜我爲師嗎?”

“看在那些食物的份上,我同意!”

“你——跪拜吧。”

“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

“一拜不夠,要三跪九叩!”

“我身體太虛,膝蓋現在只能夠承受一拜一扣。如果可以,師傅可以記着我欠你的兩跪八扣,等我有力氣了,補上。”

“好吧,你是有大氣運的人,雖然現在落魄,但能朝我一拜一扣,也已足夠全了這師徒名分。”

“謝謝師傅,不過,大氣運是什麼?”

“不必客氣,也不要問,我說了你也不知道,時機到了,你自然會明白,你要記住的是,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不要拋棄,不要傷害,心中的理想,還有心中的人。”

“是,徒兒記住!”

“我把元陽真經,封印在你腦海中,修爲到了,它自然會解封。”

“是,但是,爲什麼不讓我跟着其他的師兄弟一起修煉呢?”

“你……和他們不同。不能和他們一起,否則,你會受到傷害,而將來,你會傷害他們。”

“我記住了。”

“我也把元陽宗的至寶,元陽劍,封印在你體內,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無法取出來。此劍蘊含有元陽太初之力,能夠滋潤你的體質,使你現在虛弱的身體,快速復原。”

“謝謝師傅!”

“不客氣,記住了,不管是誰,無論什麼花言巧語,想要這元陽劍,都不要給他,也沒人敢強行從你體內去劍。”

“嗯,徒兒不會讓元陽劍從我手中失落。”

“好了,你現在出去吧,我給你安排了洞府,元陽宗最好的修煉之地,安心修煉,你必將君臨天下!”

“是,徒兒告退。”

“最後一件事,你這神秘龜殼,不是什麼破爛,而是……連我也看不出來的異寶。不要丟失了它!”

“是。”

楊林不知道,天蠶道人看着楊林離開的背影,無比虛弱,但是天蠶道人不知爲何,心裡有了一絲不安。

天蠶道人喃喃自語,道古神體嗎?這可是傳說中最爲恐怖的神體,出現的機率極爲罕見,可是每一個最後,都成了無上魔君。沒想到竟然出現在一個小鎮上的乞丐身上。希望我的這個選擇沒有錯,從一開始,就用元陽劍的元陽道力滋潤它,久而久之,來逐漸影響它的魔性。也希望,這樣做,將來能給元陽宗留下一縷香火。

天蠶道人的輕嘆,楊林當初並不知道。

但是此刻,卻奇異的在他腦海中出現。

楊林認爲,應該是道古神體,自動的記憶了這段信息,只是直到他準備衝擊神輪境界時,過去之事紛至沓來,才把這記憶給挖掘出來。

天蠶道人本意是好的,可惜,他的好意,卻被步羽塵和林婉兒的貪心給破壞了。

楊林進入元陽宗十年後,天蠶道人離開元陽宗五年後,那兩人貪圖元陽劍,氣憤元陽宗至寶,卻落在一個廢物身上,設計騙取元陽劍,意圖殺死楊林。

沒想到,意外令楊林激活神秘龜殼,從此開始了道古神體的真正覺醒。

實際上,在元陽宗,隨着楊林修煉日久,他的境界雖然沒有提升,但是法力卻一直在增長,只是用於道古神體的成長,並沒有表現出來。

當楊林解開封印,元陽劍離開楊林體內之際,道古神體的覺醒,已經不可避免。即使他沒有被步羽塵擊落懸崖,在那不久之後,也將徹底覺醒。

道古神體,令天道都感覺到顫慄的存在,絕不是元陽劍能夠壓制。

並且道古神體在覺醒時,將吞噬元陽劍。

這,也許纔是天蠶道人當初把元陽劍封印在楊林體內的初衷。

元陽劍乃是一把道之劍,融入道古神體後,多少會改變楊林,或許從此成爲正道棟樑,也未可知。

步羽塵奪走元陽劍,長遠看來,卻是幫助了楊林道古神體的覺醒,並且賠上他自己的性命。也徹底破壞了天蠶道人的意願。

當年落月崖上之事,其前後因果,到數百年後的現在,楊林驀然回首,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不知爲何,對於那元陽宗落月崖,楊林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懷念。

他懷念的是林婉兒,那個貌若天仙,心如蛇蠍的女子呢?

還是江紫雪呢?那個把最濃的愛意,隱藏在心底深處,卻在關鍵時刻,以一種最爲壯麗的方式爆發。代價便是生命!

如果懷念不分好壞,這兩個女子,都是懷念的對象,前者令他

振腕嘆息,而後者,令他數百年後,依然覺得心似乎碎了。

只是,懷念最濃時,也就沒有了懷念,只有再見。

就像在最激烈的戰鬥時,沒有了招式,只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而大爆炸之後,便是一地雞毛,一片狼藉,還有心中的寂寞和嘆息。

自古萬事皆如東流之水,也如林中之木。

風吹雨打過後,滄桑心中留。

楊林數百年奔波,數百年修煉,一路走來,青衣白髮不沾塵,寂寞如雪輕度寒。

身懷道古神體,卻出生在東穀神地,這些,楊林都不能選擇。

所以,他一生與逃亡結緣,與孤寂爲伴,無朋無友,原本無慾無求。

他,只想活着,活得有尊嚴,活的自由自在。

修行非我意,殺人非我願,卿本良人,奈何不得不滿手血腥。

是的,他活着,卻有人不讓他好過,就是做一個乞丐,也有乞丐想讓他死;成爲元陽宗弟子,卻被元陽宗上下仇視;他愛過,愛上了林婉兒,也死過,被人一掌拍死。

重生之際,他才恍然大悟,他愛上了一條毒蛇,卻漠視了深愛着他的仙女。

於是,他心中有恨!

他要成魔!

天道不容他,自有容他之魔道。

所以他憤然把刀,悍然殺人,昂然踏上元陽天台,當着天下看客,擊斃步羽塵於當場!

然後他開始逃亡,在魔道之路上,越走越遠。

彈指五百年……當一切都成爲過去的時候,黑髮變青發,再變灰,再變白時,他的眉角,也有了蒼涼之意。

不能再回頭,也無需回頭。

只是在偶爾回首時,感嘆一聲造化弄人!

當他開始擁有愛情,感覺到歡樂時,他的修爲,卻再也無法寸進。

可是當他失去了愛人,同時失去了愛他的人和他愛着的人,和殺戮仇恨寂寞憂愁爲伴時,那無邊的寂寞和刻骨的仇恨,卻令他的修爲突飛猛進,奇遇連連。

東古神地的天,壓制他,要消滅他,他卻得到了長生大陸上,最爲驚天的奇遇之一。

血鏽魔刀,紫禁佛劍,禁書石板,虛空道經,冥王神通,九流秘術……紛紛降臨。

到了現在,一切好的壞的,皆成往事,隨風而去。

他還能再奢求什麼?

一步跨出,就是天涯海角,從此魔道殊途……

突然間,楊林開始相信,天地間有一種東西,叫做宿命。

月光如雪,水銀瀉地。

山在銀光中,朦朦朧朧,落在楊林眼中,這裡與落月崖更加相似了。

隨即,楊林明白,朦朧的不是山,而是他的雙眼。

恍惚中,這裡變成了真正的落月崖。

眼前出現了一個女子,這個女子,即使楊林明白,她將對自己不利,可是此刻看着她的絕世容顏,還是有了一絲心動。

一身白衣如雪,她手中提着一把寶劍。

寶劍倒映着月光,橫在她的眼前,她怔怔地盯着那柄銀光閃閃的長劍,似乎在自言自語。

起風了,似乎吹皺這銀色的夜晚。

少女迎風起舞,開始練劍。

月光如水,灑在這有些清冷的山頭,空中傳來輕微的劍氣破空聲。

人也如水般輕柔,劍光亦如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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