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貿的聲音越發越大,蓋過了聽到他諷刺聲的漸漸停下謾罵的衆人,他冷眼看着這些面目可憎的人,伸手指着那個年輕女孩:“你!你能活到現在全因爲你正在謾罵的人,因爲剛纔那一場看着令人不禁心生憐憫的慟哭,拿眼淚換來存活到現在的機會——你有資格化爲訓斥者嗎!?”
面對慶豐貿尖銳的言語和目光,女孩張着嘴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爲這就是事實。
她大概想不到在這種情況下會有人怒斥她。
“另外那十個人也一樣,你們之所以能活到第六局遊戲,全是因爲那孩子在我們之中選擇了你們!給予你們這份生還希望的人,你們卻以一聲聲謾罵對待,你們不害臊嗎?”
慶豐貿尖銳的目光掃過那有些躲閃他目光的十一個人,視線最後落在除卻他其他還活下來的四人:“還有你們——既然當那暴徒道出我們的生死全由一場賭局決定,而對賭者是那個孩子的時候,你們爲何不發聲抗議?又既然不發聲,那爲何不乾脆沉默到底?
直到最後關頭才跳出來斥責別人的無能,一股腦地將自身的情緒宣泄在救你們的人身上,你認爲這種像小丑戲劇般的‘表演’能讓那個暴徒大發善心放過你們嗎?”
“怎麼?你這是在爲那個傢伙開脫?我們三十幾個人的命全在他的手上,可他是怎麼對待我們的!?現在活下來只有我們十六個人!你說我們不吭聲,那你爲什麼不氣憤填膺的發言?!斥責我們?你想死你去死啊!!”站在慶豐貿面前的男子面紅耳赤地吼道。
或許是無法反駁慶豐貿的話,因爲羞愧產生的懊惱,男子這段話立刻得到了其他人質的聲援。
“沒錯!你想死你去死啊!”
“事到如今怒斥我們,早先爲何不見你有半點動靜?!你和我們有什麼不一樣!你也配斥責我們?!”
慶豐貿一聲冷笑,斜眼看着這些討伐着他的人們,對面前的男子說道:“狗的智商是三十左右,普通人的智商是九十,高智商的人能達到一百六十多,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從智商差上來看高智商的人看普通人就像普通人看狗一樣;雖然我的智商只是一個普通人的水平,但我有理由懷疑你的智商比狗還低!
你是沒聽清楚我說的話嗎?決定我們生死的那個孩子?不,是那個以屠戮他人爲興趣的雜碎!你問那個孩子爲什麼救不了你們?爲何你不問問那個正在觀賞着我們爭吵,拿人命用來娛樂的雜碎爲什麼要如此殘害我們?!
我和你們一樣?不,絕對不一樣!
來,轉過頭來看着這個混蛋,直視着他的雙眼,對他說一句: 操—你—媽—的!!
我敢!你敢嗎?”
說出了那一句令人爽快的粗鄙之語後,慶豐貿回過頭蔑視着男子,那輕蔑的彷彿在道着: 我敢,你敢嗎?
男子喘着粗氣,攥着慶豐貿的衣領:“你!”
慶豐貿呵笑了一聲,目中蔑視的神色不減半分:“怎麼?想動手嗎?無法反駁我氣急敗壞了?嘖嘖嘖,看看你,這麼被我嘲諷都不敢往那混蛋那裡看一眼,不就是怕死嗎?怕就看這一眼把命搭進去了,那既然這麼怕死,那爲什麼還要因爲一點臉皮而爲自己齷蹉的情緒宣泄找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慶豐貿湊近男子的面前,輕輕拍着他的臉頰,輕聲問道:“你這臉皮,有這麼金貴嗎?”
男子終於忍不住怒火,一拳打向慶豐貿的面門。
但慶豐貿的動作更快,他擡手擋住男子的右拳,卯盡力氣一拳打在男子左臉頰上!
“碰!”
沉悶的撞擊聲盪開,男子被慶豐貿這卯盡全身力氣的一拳給打懵,先手得利的慶豐貿沒有給男子反應的機會,捏着指尖發白的拳頭一拳一拳地錘在男子的身上,而後又拽着他的衣領和其他三人扭打在一起。
但不是打架能手的慶豐貿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被其他四人聯合起來反錘。
但沒關係,在此刻,這些肉體上的疼痛根本比不上一拳拳打在這些虛僞的人臉上產生的快感,他也終於可以順理成章地說出那句話:
“孩子,這羣人根本不配你拯救!遵循你內心的想法做你想做的事吧!不管是什麼!”
宇憐看着這出還算不錯的鬧劇,絲毫沒有制止其他人質毆打慶豐貿的意動。
“夠了,讓他們停手吧,我要繼續了。”洛淼擡頭說道。
“行。”
話音落下,慶豐貿和其他人質兀然被定住動作,保持在扭打在一起的姿勢。
宇憐回頭看着洛淼,擡了擡下巴:“請吧。”
洛淼表情重歸平靜,但依舊低垂着眼簾,讓宇憐猜不出他此時的想法。
他看着桌面上僅剩的兩張牌,說道:“我要繼續,但不是猜牌——控蟲師,我記得你所制定的遊戲規則裡面有一條是不能作弊,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獲勝是吧?後來在我指出其裡面的漏洞後,添加上了不能使用的魔法規則。”
宇憐頷首:“沒錯;你忽然提遊戲規則幹什麼?難不成,你認爲我作弊了?”
“沒錯,你作弊了。”洛淼將宇憐的最後一句話置換爲肯定句。
宇憐目光一凝,皺起眉頭,隨後又嗤笑一聲,看着洛淼:“哦?我有點好奇你怎麼會產生這種想法,即便是連輸三局也不必將這種結果推在我作弊了的猜測上吧?我可得問一句——你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你所說的這些不是你想拖延時間的舉動?”
“在剛纔之前,我也沒有產生這種猜測,因爲確實沒有感覺到一絲魔法波動,但並非好像只有外放的魔法才能稱爲魔法,正如我前面說的一樣——魔法只是魔力的一種運用形式。”
在宇憐的注視下,洛淼繼續說道:“從第四局遊戲開始,你遊戲前中期的優勢並不大,但一旦到達了中後期,你便會忽然開始迅速積累優勢,在我有把握贏下游戲前獲勝——前兩局、乃至這局遊戲同是如此。
在我剛纔冷靜下來仔細回想這三局遊戲的過程時,你並不在意我有意制定的都是‘猜牌’這種運用到一定腦力、讓我開局優勢更大的遊戲,甚至在你自己的回合裡你制定了和我同類的遊戲玩法。
我有一個朋友說的一句話挺令我認同的,他說對於輸贏不在意的人只是壓根沒有牽扯到自己的利益毫不在乎而已,沒人想品嚐失敗帶來的苦惱,因爲勝利果實的香氣令人垂涎欲滴。
我相信你也不例外,那爲什麼你對我有意制定有利於我自身的遊戲玩法毫不在意呢?你若是不想輸,那就不該任由我制定這類遊戲而不加以阻撓。
我所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個,就是這種運用到記憶力的遊戲更有利於你是吧?
那爲什麼這類遊戲更有利於你呢?論拼記憶力,這幾局遊戲以來你的表現不如我。
所以肯定是這類遊戲給你創造了更多獲勝條件——你能看見我的手牌,對吧?
所以你才能更快於運用了一些技巧的我猜到剩餘的未知牌,所以你才能搶在我前面定下勝局,所以這就是這三局遊戲以來爲什麼你到遊戲中後期時忽然發力的原因。”
洛淼緊緊盯着漸漸隱去微笑的宇憐,繼續道:
“我推測你應該是利用某種魔法達成作弊,或許是你使用魔法時的魔法波動太過輕微,又或許是使用這種魔法根本不會產生魔法波動或者你不是在體外施展魔法……所以我纔沒有察覺到。
我想既然你能知道我的手牌,那大概率是通過‘看’的形式吧?即便這麼近的距離我也沒有察覺到,但只要你使用的這種魔法會留下一點魔法痕跡,只要距離足夠近……”
洛淼起身繞開桌子,走向對面的宇憐。
面對越來越近的洛淼,宇憐皺着眉頭身子微微後仰,卻被前者一把按住肩膀。
洛淼凝視着宇憐的雙目,雙方就這樣對視。
兩秒後,洛淼鬆開了宇憐的肩膀,站直了身子俯視着他:“我無法言之鑿鑿地說你用這個魔法干涉了遊戲的公平性,你也大可以用大把藉口反駁我的指認,贏下這最後一局遊戲。
但是,誰贏誰輸,你自己心裡清楚——來吧,我們所有人都是你手中任人刀俎的魚肉,究竟是放過他們,還是撕破臉皮打殺我們……
如果你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放過他們,那就不用裝模作樣,直接殺了我們好了。”
宇憐與洛淼對視着,嘴角慢慢翹起,聳了聳肩:“好吧,我得承認,你的表現確實有點超出我預料了;沒錯,我作弊了,按照我自己定下的遊戲規則——你贏了,我會如約放走這些人質。”
他解除了對人質們的定身,恢復行動能力的衆人臉上的表情從驚愕迅速轉變爲狂喜,他們是動不了,但不代表他們聽不見。
洛淼和宇憐對話他們一字不漏的全聽在耳中,本來他們已經認定贏不了自暴自棄了,但沒想到最後的結局卻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翻轉,那個兇徒竟然作弊了,還被那個青年發現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活下來了!
所有人的喜悅都寫在臉上,原本和慶豐貿扭打在一起的四個人質也毫不在乎剛纔發生了什麼了,撇開慶豐貿獨自感受着這份重獲新生的喜悅。
所有人質只有慶豐貿一個人眼神複雜地看着洛淼,這份複雜,有對他爲什麼解救這些醜陋的人的不解,也有對洛淼安危的擔憂……
似乎察覺到了慶豐貿的目光,洛淼對他回以了一個微笑。
失望?自然是有的,當那些謾罵聲涌來的一刻,他真有那麼一瞬間放棄一切的念頭……但當聽見慶豐貿對這些人的怒斥,憤怒的對着這些人的臉出拳的時候,洛淼就有理由繼續與宇憐博弈了。
只要有一人值得拯救,他的堅持就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