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爲止，陳子昂仍然沒有明白，爲什麼死在自己面前的三個魔女，魂魄會住在曼陀羅法劍裡面。
不過神秘界是這個樣子的：很多權能根本就不符合物理規律，各種意義上的永動機比比皆是，非要糾結的話除了給自己添麻煩以外不會有任何結果。
陳子昂跟在三人身後，慢悠悠地陪她們逛街。
水原紗織和西川美惠都是農村出身，站在一起的氣質就跟母女似的，在店裡試衣服時表現出來的關係也相當親密。
高野聖子生前是工作狂人，對購物方面的需求非常低，因此只是站在商店門口，打量着周圍的商品。
“話說。”她突然出聲道，“星艦人類目前的法律體系，並非沿用高天原的法系對吧？”
“對。”陳子昂回答說道。
高天原原本的法律制訂，幾乎是完全按照精靈的要求來改的，因此很多地方都有明顯的水土不服的痕跡。
比如最經典的食肉禁令，聯邦本身有發達的食物添加劑工業，能把合成肉做得味道比真肉還好，所以在民間推行纔沒有多大阻力，但高天原玩這套就是折磨大家的舌頭。
又比如弱勢羣體的平權法案，根源來自於聯邦父神教的“救贖弱者”思想，在民間尤其是左翼人士裡自帶高支持度，本身就存在這種思想生長的土壤。
然而高天原這邊內卷激烈到所有人都快麻了，左翼人士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抗衡大財閥奪回工作，當然不會去考慮所謂的弱勢羣體——我們勞動人民都是弱勢羣體好嗎？所以強行去推的結果都是底層互鬥，被上面的人當猴戲看。
如今陳子昂終於當家做主，這些不合時宜的法律自然是通通廢除。但新的法律呢？好比以前不允許屠宰動物，所以是沒有相關檢疫法的，現在允許大家吃肉了，食品方面的法律要完善起來吧？
陳子昂看穿了她的意圖，問道：
“你是打算加入星艦人類的法律修訂工作嗎？”
“對。”高野聖子直言不諱，“法律並不是維持公平公正的工具，而是階層和族羣互相博弈對抗的鬥獸場——我想要驗證自己的這個判斷，當然工作方面也不會落下，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陳子昂爽快地答應下來。
他雖然不懂法律，但這塊工作是夏青瑜主持的，哪怕讓高野聖子加入應該也不會出問題。
更何況這位律師生前是極端的理想主義者，在理想幻滅後就從一個極端跳到了另一個極端，如今也算是爲理想赴死過了，應該會變得現實許多吧……有什麼教訓比死亡還要更讓人印象深刻呢？
“我聽到了。”水原紗織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微笑說道，“高野女士都有工作了，給我安排一個就業機會也不算過分吧？我也幫過你的忙對不對？”
“你想要做什麼？”陳子昂無奈問道。
“我想要做就業調查。”水原紗織回答說道，“我想知道星艦人類的底層失業羣體，目前究竟是如何艱難謀生的。”
“應該也不算艱難吧。”陳子昂思索說道，“我們的主糧是按戶口來配給發的，所以首先餓不死人，其次哪怕賺到了一些錢，艦上的奢侈消費也不多，貧富差距不會那麼大。”
“你這是統治者視角。”水原紗織呵呵說道，“沒有調查，你怎麼能夠肯定，這些不是下面人故意設計讓你看到的？”
“你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陳子昂恍然大悟，“那我就任命你爲特派員，專門替我微服私訪，體察民情！”
他如今也有一些微妙的明悟：爲什麼古代皇帝那麼喜歡任命太監？因爲太監不會背叛啊！在外面無論怎麼狐假虎威，在皇帝面前永遠是奴才。
變成劍奴的三位魔女，和他大抵也是類似的關係。她們沒有家人，沒有社交關係，甚至沒法離開曼陀羅法劍太遠，是那種可以完全信任的“自己人”，當然不能放任她們住在劍裡打牌，那可太浪費人才了。
等西川美惠從店裡出來，陳子昂便主動問道：
“如果要找點事做，你比較想做什麼類型的工作？”
“我想殺人。”西川美惠不假思索。
這位不愧是莽夫啊，之前在家裡做全職太太實在是委屈了。“那你要不要去鎮暴別動隊？”陳子昂建議說道，“專門對付星艦內部的武裝叛亂分子。”
“沒興趣。”西川美惠直接拒絕，“我要那種不用分辨是圍觀者還是目標，只要看見統統都可以順手幹掉的職業。”
“那你只能去行星突擊隊了。”陳子昂苦笑起來，“就是那種遇到星際海盜的時候，乘坐護衛艦強行接近，護甲打洞，然後衝進去殺光海盜的類型。”
“那就行星突擊隊吧。”西川美惠眼睛一亮，“我要肆無忌憚地殺人……不是，我是說殺壞人。”
“但現在有個問題。”陳子昂攤手說道，“我們沒有護衛艦。準確地說，我們現在造不了軍用艦船。”
“那什麼時候有？”
“要等鈴奈紫璃她們回來以後。”
“那就等她們回來以後吧。”西川美惠爽快說道。
將三位心腹都安置完畢，陳子昂在商業區又逛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迴轉到艦橋去。
走到半路，周圍突然響起了廣播聲。
永遠號即將進入躍遷狀態。
回到艦橋，就看見衆人都在各司其職，只有夏青瑜半躺在沙發上不務正業，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你就沒有什麼正經工作要做嗎？”陳子昂在她身邊坐下，問道。
“我的正經工作就是不讓你們去做不正經的工作。”夏青瑜懶洋洋地說道。
“表面上是管理，實際上其實是偷懶吧！”陳子昂吐槽說道。
“我也沒指望你能分辨其中的價值和意義。”夏青瑜冷笑說道，“畢竟你的腦仁如今只進化到了一湯勺的大小，真是可憐呢。”
陳子昂對她的毒舌早已免疫，此時立刻嫺熟反擊：
“啊對對對，所以這就是大腦發達的你，躺在指揮室睡大覺的原因嗎？”
“加西亞星區已經發來外交照會，聲稱我們艦上有大量艾吉拉歐斯移民，懷疑其中有乙腦疫病存在。”夏青瑜突然說道，“在確認艦上疫病之前，拒絕難民星艦方面的任何停靠和補充申請。”
“真的？”陳子昂立刻嚴肅起來。
然而他很快又意識到另一個問題：我們還沒到加西亞呢，如今仍然是躍遷狀態，你是從哪裡收到的外交照會？
“這是顯而易見、用腦子思考就可以得出的推理吧。”夏青瑜淡淡說道，“所以你打算怎麼應對？”
“一個人的智慧是有限的。”陳子昂略做思索，很快便回答說道，“我打算問問大家的意見，羣策羣力。”
“問誰？”
“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