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甲的擔憂在二個小時之後成爲現實,他們遇上了突發的狂風巨浪。
一個接一個巨浪迎着船頭衝擊而來,木質帆船便像一塊小葉,完全沒有任何自主的能力。爲了避免碰撞到駕駛室的設備,除了負責駕船的老水手和他的年輕助手之外,林甲和晴天等人全躲在主艙裡。
狂風勁吹,有時整個海面坍塌下去,怪獸般張開大口,試圖把這艘船無情吞噬。
林甲開始不住嘔吐,彎在一角早不似人形。晴天依然冷靜,全神地看顧着他。“看來我還是吹牛了,從小訓練也頂不住這種折騰。這他媽的,快把我的胃折騰得翻過來了……”林甲擦了擦嘴角的污跡,苦笑道。
不知如何,他心中有點不祥的預感,這場風浪突如其來,在收聽到的天氣報告裡一點預兆也沒有,先是忽地海面上一絲風也沒有,鬱悶得使人想自殺,然後便是這可怕的暴雨狂風。
巨浪卷涌上船面看似乎船艙外便是海洋,當巨浪由甲板退回海上去時,木帆船的船頭纔再次重現眼前。
“轟!”在風雨的狂號裡,隱約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和慘叫聲。晴天跳了起來,高叫:“不好!是駕駛室。”推門而出,然後投進艙外風雨肆虐的狂暴世界裡,風和雨水立刻無孔不入地捲進來。
林甲緊接着晴天撲出門外,便聽到驚叫聲,看也沒看清楚,一個巨浪撲天蓋地打過來,使人懷疑忽爾間到了海底。他反應何等快捷,早抓緊艙旁的扶手,饒是如此,仍要用盡全力去對抗巨浪瘋狂的推拉狂力。海水退下去。左方傳來女人淒厲的呼叫。凌渡宇駭然望去。只見蘇瑟瑟隨着海水的流動,被帶得往外漂滾,眼看要掉進浪濤滔天的大海里。
林甲低喝一聲,就地一個翻滾,來到一個掛緊在艙旁的救生圈旁,脫下救生圈,運力往夏信拋去,如此複雜的動作,只有他超卓的身手才能在那瞬息間完成,而若不是他臂力驚人,又利用了救生圈本身自旋的離心力道,也勢難在如此狂風裡通行無阻,巧妙地落在蘇瑟瑟頭上。
蘇瑟瑟這時剛撞在船緣的鐵欄上,眼看要被水流拋起越欄而去,救生圈剛到。她驚叫着,一手抓緊救生圈,拉着尼龍繩死命爬回來。救生圈系在艙旁鐵環的尼龍繩恰好蹬個筆直。林甲向蘇瑟瑟大喝道:“你順着繩子爬上來,進主艙。我必須上駕駛室去。”說完雙腳一蹬那條尼龍繩,人已經藉着反彈之力迅速躍向駕駛艙。
沒人駕駛的木帆船在海浪裡隨波打轉,隨時會沉進海底裡。林甲迅速往上層的駕駛室爬去,剛爬上駕駛室後的望臺。晴天拖着被巨浪打昏過去的老水手,厲聲喝道:“小心!浪太大了!”話剛說完,另一個巨浪打過來,林甲又被海浪打到了水底裡。
巨浪一過,林甲又從水裡顯出身形。他的十指死死扣住了船艙壁的鋼板,才避免了被浪打下海去。渾身是水,狼狽不堪地爬上了駕駛室。晴天向他豎了豎拇指,把老水手甩進了主艙,加入了搶上駕駛室的行列裡。
駕駛室內,老水手的助手手足無措地燥縱着駕駛盤,顯然他沒有經歷過這麼大的風浪,尤其當風浪不住捲入有若不設防的駕駛室內時。林甲衝入駕駛室時,整艘船被一個浪拋得傾往一側,害得連那個年輕助手也倒落地上,在林甲以爲翻船在即時,木帆船奇蹟似地回覆了平衡。
晴天撲前抓緊駕駛盤。在他控制下,木帆船微微向右移轉了二十度角,避開了另一個更驚人的巨浪。木帆船像由山峰跌落一個低谷裡,剎那間四周全是水,不一會又從低谷升了上來,到了另一個浪端裡。那個助手倒在地上,臉上被打碎的玻璃劃破了多處,連爬起來也成問題。
晴天一把抓住那個助手,厲聲喝道,“下去,想辦法把老頭子弄醒,再把他帶上來。”那個助手滿臉是血,抓住艙門的把手,雙腳亂蹬,驚恐道:“不,我不出去。現在出去就是送死,我不出去……不出去……”
晴天一把揪住他胸部,怒道:“放屁!除了他,誰能帶我們熬過暴風雨。靠你?那纔是送死!快去!看看你的樣子!還有一點天選者的氣度麼?記住你是急救師,你可以幫他恢復,可以救他,救他就是救所有人!”極度緊張和憤怒使晴天身上的紋身閃耀着炫目的紅光,幾乎要透出他身體一般。
那個年輕的助手幾乎被他嚇得快哭出來了。晴天放下他,接着又嘆了一口氣:“沒有了那個對那海域最熟悉的老水手,我們活下去的機會太渺茫了。”又一個巨浪襲來,海水從破裂的玻璃窗口灌進來,衝得駕駛室裡的人幾乎站不住腳。那個助手奮力點點頭,連哭帶嚎地爬出了駕駛室。
晴天緊張地操控着船隻,規避着巨浪的侵襲。林甲靜下心,用盡力量感受着四周海水的波動。幾乎總能在每次大浪來臨之前告訴晴天往那個方向轉舵。就是靠着這一點,晴天才勉強控制着整條船,不至於翻掉,或是被浪擊沉。十分鐘的驚心動魄之後,晴天幾乎以爲自己就要死在這條船上了。
老水手終於爬回了駕駛艙,儘管臉色還很蒼白,但雙手一握在駕駛盤上,整條船立刻變得不一樣了。無論轉身,偏舵,都做得恰到好處。無數次巨浪衝進了駕駛臺,淹沒了這個老人的身影,但浪一消退,老人卻依然在那裡穩穩把握着方向。在狂暴的大海里,老水手憑着精湛的駕船技術,爲生存而奮戰。
有了林甲超強的感知力作及時預警,驚濤駭浪的威脅小了很多。一個小時後,老水手力盡筋疲下,風浪逐漸平復下來。
在開動了自動巡航系統後,衆人齊集到主艙裡。老水手斷了臂骨,還有些腦震盪,助手被玻璃碎片割傷了臉和手,蘇瑟瑟的腳踝有點扭傷,但都不太嚴重。外面風平浪靜,使人很難聯想到大海剛纔顯示那可怕的、反面無情的一面。
“老伯,你能確定我們的位置麼?”林甲道。老水手的年紀在五十上下,骨格相當粗大,給人飽歷風霜的滄桑感,蓄着一把亂糟糟的鬍子,銀灰色的頭髮同樣長而蓬亂。他叼起一個菸斗,“呼嚕呼嚕”地吞雲吐霧,使主艙內充斥着菸草味。好容易放下菸斗,他看着林甲道:“我們偏離了原有航線,但是不太遠。以現在全速航行的速度,應該可以在天亮的時候駛出這片海域。雖然會比預定時間晚幾個小時。”
林甲鬆了一口氣,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了。”
老水手卻一臉陰鬱,緩緩道:“我從未見過這樣突如其來的暴雨巨浪,如此毫無先兆,在那種天氣下是沒有可能發生的事,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操縱着大海,針對着我們。”晴天也嘆了一口氣道:“我們將在黎明時分到達飛魚島外圍的紅色海域,黎明時分,這是變異魚羣習慣的進食時間。希望,我們能夠搶在它們前面到達紅色海域。”
一聽到變異魚羣,躺在沙發上的蘇瑟瑟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