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物都有兩面,就算是在哲學意義或者數學意義的單面事物……也會因爲人的目光,導致看不完整。
阿爾法就是那個無法抹除的另一面。
世界之心和規則之心,白霧還不清楚它們比不朽強大在哪裡,但現在他已經弄清楚一些事情。
其實整個扭曲……都是世界意志的一次“病變”。
井就是病後留下的東西。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可以受到規則控制。都有着客觀的規律,所以在白霧的前世……纔會有人被一顆蘋果砸到,都能領悟出物理的美麗與森嚴。
整個人類的發展史,就是逐漸客服“主觀”遵從客觀的過程。
但人心不是,情緒不是。
那是神也無法估量的領域,從古至今,人心都是不受任何規則控制的。
扭曲降臨之後,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呢?
白霧如今算是明白了。
阿爾法追求的,就是一個絕對主觀的世界。
一個隨着人心不斷變化的世界。所有的客觀規則全部崩壞。
這樣的一個人,你可以說他是一個真正的瘋子,但越是瘋狂,對生存的執念也越恐怖。
要對阿爾法進行嘴遁教育?恐怕沒有任何可能性。
白霧思考了好一陣後,看着兩團墨影:“你可以創造規則?”
“是的,我可以隨意定義規則。”
“而我可以隨意創造物質,我們的存在,就是對所有守恆定律的蔑視……我們就是扭曲本身。”
規則之心與世界之心先後回答了白霧的問題。
白霧說道:
“你們兩個的能力結合起來,某種意義來說,就算是真正的造物主了?”
“可以這麼說,我喜歡這個描述。”世界之心如同被誇讚的孩子一樣趾高氣昂起來。
白霧皺起眉頭:
“我經歷過不少剝奪序列剝奪詞條的場景……我甚至遇到過萬物重塑萬物分解直接奪走對方能力的事情。”
“以及我掌握的序列6,秩序法則,讓我可以學習別人的序列,擾亂別人的序列……”
“就好像我進入第五層,你們直接壓制了普雷爾之眼,難道說沒辦法用同樣的方式去壓制……”
不待白霧說完,代表着世界之心的那團墨影裡傳出聲音:
“嘖嘖嘖,一上來就想走捷徑,但很可惜,有些序列可以被壓制,因爲它們與使用者的綁定方式是有問題的。”
“而有些序列不同,它需要使用者付出一定代價。而一旦使用者確實付出了代價,那麼它們就是互爲彼此。”
“你口中的阿爾法,它便是不朽本身。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只有排在老四下面的那些序列……纔有可能被壓制。”
白霧大概理解了,序列4規則封印,序列6,秩序法則。
一個是絕對的消除,一個則是試圖掌握秩序力量的規律。
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只針對排名之下的序列生效。
換而言之,不朽無法被消除。
而且不朽,規則封印,這兩個序列,極有可能和序列一序列二一樣……
有着自主意識。
“阿爾法就是不朽本身?”
“是的,他的意志,和老三的意志幾乎完美契合。他就是不朽本身,所以試圖剝奪它,這件事辦不到,我們也辦不到。”
回答白霧的是規則之心。
白霧眉頭皺得更深:
“所以爲什麼不朽是第三,你們排在前面?”
“他是在嘲諷我們吧?是的吧?的吧?嘖嘖嘖,有眼無珠……好吧,你的眼睛很特蘇,那就換個詞,目中無人的小鬼,我們能做到的事情可多着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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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着世界之心的墨影顯然是隻喜歡嘲諷別人不喜歡被人嘲諷的雙標序列,白霧的一句話,讓它頗爲不悅。
“不朽意味着永恆存在,就算扭着轉了生死規則,也無法抹除它。你口中的阿爾法也的確對扭曲足夠親和,除卻不朽,他還掌握了不少強大的力量,這麼多年來,也唯有被老四相中的那個小子可以對抗它。”
“所以他的確是一個非常麻煩的小子,在另一個世界裡,他可以一己之力擴散扭曲,反向影響到井世界。”
“但無論他多麼強大,在我的域裡,他都無法與我們抗衡。”
“只是很可惜,他無法來到第五層,否則我會戲耍它……假如我樂意戲耍它的話。”
說着話的時候,墨影扭曲成了一道人形。
白霧眼神銳利,這道人形與他不遠處的一道被黃沙包裹住的身影很相似。
五九。
“生靈也好,死物也罷,支撐着這個世界的客觀物質,我都可以創造,我已經處在了神所不能企及的禁區。”
世界之心還想繼續裝x來着,打算讓它所創造的“五九”與白霧對決。
但下一秒,就被規則之心瞬間磨出掉。
“喂喂喂,你幹什麼!我正在展現我的神通呢!”
“我們需要他去做出平衡,而你,不要創造出不該創造的東西。這是我們事先說好的。”
那具備創造出的“五九”消失了。
白霧神色不悅,目光比五九的刀還銳利。
規則之心的話外音也很清楚——“你要顯擺自己能耐,造個誰不好,你造他幹嘛?”
世界之心一下就安分了。它似乎想起來了,這個小矮子對於眼前的候選人而言,至關重要。
這也是它們事先說好的,測試白霧的意志,但保留白霧身邊的夥伴。
雖然內心有些不悅,但白霧還是能夠感覺到這個序列的可怕。
萬物衆生皆可以瞬間覆滅與創造。
井世界第五層,本該是沒有百川市的。
也不可能有第九精神病院,紫羅蘭莊園,動物園這些深度扭曲的區域。
自己也不該見到宴玖,丹德萊爾,紅殷他們。
但世界之心可以瞬間就將一切創造出來。甚至創造出的這個世界,比自己真實經歷的世界要更難對付。
而創造之後,序列二也可以瞬間將這一切都覆滅,單個生靈無論實力如何強大,哪怕是早已跨越人類極限,強大到了隊長這個程度……在這種巨大的力量面前,也不過和一粒黃沙沒有區別。
河流與海洋,與宇宙本身相比,河流海洋之間的那些巨大差異……也就不值一提,宛若無物。
這纔是真正的造物之力。
要得到這種力量,自然也會付出極大代價。
白霧能夠感受到一件事,世界之心和規則之心有求於自己。
“你們說的平衡是什麼意思?”他直接問到了關鍵。
“不朽是一個可怕的序列,它具備極大的成長性。”規則之心負責回答白霧的這個問題:
“它是世界所有生靈意志對生存這種本能的渴望所構成的序列。”
“這個序列存在的初衷,代表着不死。其實你應該很明白,它的力量與我們還有很大的差距。”
“世界之心與我,都可以輕易的壓制它。排名不代表絕對,很多序列的強大與否,在於其使用者。”
“但某種意義來說,少部分序列的排名,也的確有其道理。”
“我們原本是不應該擔心什麼的。可直到阿爾法被髮出高塔後,我通過創造規則去窺探未來的世界時……看到了絕對的扭曲,一個與我們預想中截然不同的世界。”
“客觀的世界正在被生靈主觀的扭曲不斷蠶食,而這個世界的客觀與主觀本該是相輔相成,但到最後,一切都可以被湮滅,一切都可以隨着生靈主觀的意願被改變……”
“可唯有不朽……它始終是無法被改變,無法被磨滅的。於是它也就成了扭曲世界裡,唯一的客觀之物。”
“而這一點……打破了一種平衡。它會引起某種難以估量的浩劫。”
規則之心講的其實很……抽象晦澀。
彷彿某個老人正在講述極爲難懂的哲學概念。
但白霧聽懂了。
扭曲的不是世界,是生靈內心對世界的定義。
也就是人心,思緒,靈魂這些抽象的東西。
所謂扭曲降臨,就是一個客觀的唯物世界,在朝着絕對主觀唯心的世界變化。
就好像紫羅蘭,可以靠着自己的執念,強行扭曲別人成爲自己的爸爸媽媽。客觀來說,那些人只是路人。但以紫羅蘭的主觀來說:我想要他們是誰,他們就是誰。
又好像丹德萊爾,他內心對吃人有負罪感,又渴望得到友誼,於是他直接主觀的認爲——吃掉對方,就能獲取對方的羈絆。
對於序列一和序列二,或者對於井而言,這樣一個世界不可怕。
但這樣的一個世界……如果一直歪斜主觀與客觀之間的比例,也可以很可怕。
如果阿爾法不斷加劇這個過程,那麼扭曲將會吞噬扭曲,一個主觀到“井”也無法掌控的世界就會誕生。
很複雜,舉一個簡單的例子。
神賦予了一個人絕對自由的思想,神賦予了這個人能將思想轉化爲現實的能力,而這個人的思想不斷突破禁錮,現實也越來越抽象。
最後這個人萌生了一一個大膽的念頭:神沒有創造我,而是我創造了神。
於是起源也被扭曲顛倒了,高枕無憂的神成了奴隸。
這個世界裡沒有客觀,那就意味着沒有物質,世界的基本構成也就崩塌了。
但具備不朽的阿爾法不會崩塌,它是始終存在永恆不滅的東西。
這反而成了唯一的客觀……於是它就成了世界本身。
所以它能毀滅一切,最終成爲那個毀滅一切後活下來的生物。
這就是人格化的序列一和序列二,用特殊的力量窺探到的未來——扭曲降臨無數年後,世界最爲終極的形態。
這像極了當初阿爾法與高塔之主的那場戰鬥。
高塔之主比阿爾法更強大,他打敗了阿爾法,但最終笑到最後的,是永恆不滅的阿爾法。
序列一和序列二則預見到了未來的某個時段,它們也會經歷這樣的情況。
所以它們需要一個人……去平衡這一切。
理清楚這一切的白霧,又問了一個問題:
“所以你們預見的那一幕,大概會多久後降臨?”
“在阿爾法擊殺了你的同伴之後,他會得到序列10和序列12,那個時候的他,會憑藉對扭曲的驚人悟性,領悟到真正的扭曲法則。”
難怪阿爾法要自己蒐集序列10和序列12……
看來阿爾法也在蒐集拼圖,被困在高塔的無數年裡,阿爾法也在默默參透扭曲的規則。
雖然規則封印,雖然被逆維打擊,但它還是靠着與扭曲的絕對親和,掌握了不少。
而阿爾法最後的拼圖……就是序列10和序列12。
“他的確是一個感悟扭曲的天才,就和你一樣。”規則之心說。
“但我和他的差距,可不小。”
白霧和暴君聯手,甚至打不過阿爾法的一道分身。
甚至於連“神化”的井一也極難對付。
而白霧很清楚,自己已經算是達到了“頂點”。
在現實世界裡,幾乎已經沒有敵手。
甚至就連井世界第五層這個重度扭曲的世界裡,真要打起來,他也幾乎不會吃虧。
但即便如此,他與阿爾法之間也有着難以逾越的差距。
“這麼看來,我是唯一的希望?”
情形是對白霧有利的,但白霧……高興不起來。
“是的,你是唯一的希望,你可以是倒數第二個進入井世界第五層的人,也可以是最後一個。”
“如果你不是最後一個,那麼阿爾法就是最後一個,屆時,他會人如其名,成爲真真正正的扭曲之主,扭曲源頭。”
黃沙開始一點一點脫落。
這個絕對靜止的沙盤的世界,彷彿在褪去那層黃色。
百川市逐漸顯現出它本來的面貌,不久前它彷彿被沙暴席捲。
但現在,一切彷彿在倒放。
時間彷彿在逆行。
時間並沒有真正的逆行,白霧很清楚,自己到了做出選擇的時刻。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現在的阿爾法,可以被打敗,只是無法殺死?我要重新去做當年高塔之主做過的事情?”
“不……你要做的是,錢一心當初要做的事情。”
“將他流放到一個沒有扭曲的世界裡,永遠鎮壓他,趁着他還而可以被鎮壓。”
白霧當然明白規則之心的意思:
“他已經過於強大了,要打敗他,我就得藉助你們的力量?但這股力量……恐怕代價不小吧?”
序列一和序列二,或許能夠爲白霧帶來接近錢一心的力量。
甚至超越那股力量也未可知?
但白霧很清楚錢一心的下場,那不是任何生靈可以具備的力量。
某種意義來說,序列3不朽,就是生靈可以獲取的力量極限了。
兩團墨影也沉默了一會兒:
“是的,這一切都有代價。獲取強大的力量,需要付出代價,我想你身邊那個長得不高的人類,最是清楚這一點,人們感嘆他的運氣好,但他付出的艱辛,也本就是尋常人無法承受的。”
“而你要得到的力量……更爲浩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