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另一段故事:近視天然呆

五月五日星期六天氣多雲

寫下個日記開頭以後,我卻發呆着不知如何往下寫。

昨晚,父母又吵架了,雖然早就司空見慣,可還是讓我頭疼不已,這次吵架無非還是爲了錢,看來任何人,任何事,都逃不開利益糾紛啊,夫妻,兄弟姐妹,家長與孩子,再親密的關係,一旦牽扯到利益,還是會拼個頭破血流吧。

該怎麼評價我的父母呢?雖然作爲孩子,無償供養着自己的父母再怎麼不好,也似乎沒什麼資格去評判,何況父母對我是很好的,從小到大可謂是百依百順吧.但那好,僅僅是對我而已,人類似乎都是這樣,再壞的人,對所有人都仇恨的人,也唯獨會無比關愛自己的骨肉,所謂虎毒還不食子就是這個意思,爲什麼呢?

因爲人類把孩子這種東西,當作是自己生命的延續,或者說就當成了自己,自己這輩子沒完成沒實現的,都希望孩子去完成實現;自己沒有得到的東西沒達到的境界,都逼迫孩子去爭取去拼搏;自己所有曾經有過的錯過和遺憾,都想避免孩子去重蹈覆轍。難道不是這樣麼?我們看待孩子,其實就像是看待遊戲裡我們控制的一個角色。

人,都是對自己最好,所以人們會對孩子好,因爲那就等於對自己好,可這又導致了一個普遍且可笑的現象,人類挖空心思的規範控制孩子,以爲這樣就是對他們好,可最終當父母老去,孩子翅膀長硬,能夠獨立自主時,孩子是怎樣“回報”父母的呢?我見到的更多是一種反叛,甚至可以叫復仇,就如同一個人偶一樣,不情願的被人提着線擺弄了很多年,當有一天人偶成長爲人,而操縱線的人再沒力氣控制他時,你猜人偶會怎麼做呢?

而還有一種教育失敗的典型,溺愛型,父母不去刻意要求孩子變成什麼樣,反而儘量滿足其種種需求,進行放養式教育,指望他們自由發展,可這樣的孩子長大後也不見得會記父母的好,多是變的刁橫無理,冷酷無情,可見教育的尺度多麼難把握啊,教育成功,則都是家長的成就,教育失敗,就全是孩子自己的責任,呵。

好吧,說回到我的父母,他們就是很典型的那種除了對自己好,對我好以外,對其他任何人都尖酸刻薄,勾心鬥角的人,尤其,是對我的爺爺奶奶,這情況我想因該屬於溺愛型失敗吧,至少在我看來,爺爺奶奶是非常疼愛父親的,從爺爺家一面牆上掛着的那麼多舊照片中,我能看到年輕時爺爺奶奶對兒時父親的那種疼愛眼神,正如父母親疼愛我時的模樣;能看到爺爺奶奶在從前的平房拆遷後,用一生的積蓄買了兩套樓房,這套昂貴地段中關村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記在了父親名下,而爺爺奶奶自己住到了遠郊順義的一個偏僻小區;能看到當初帶着我軟磨硬泡奶奶改房本時父母的虛僞笑臉;也能看到自從房子到手後,不管奶奶病的再怎麼重,也不聞不問,從不去看望照料的父母.

現在的父母,每天上班之餘,媽媽成天濃妝豔抹的出去逛街購物,買一些根本不適合她年齡身材,難看之極卻又十分昂貴的衣服,最近還迷上了同學會,隔三岔五的就跑出去和以前所未的同學吃喝玩樂到很晚,號稱找回了遠去的青春.而父親則天天下班後就去狐朋狗友家打牌,每次幾乎都打到凌晨一兩點鐘才散場,週末更是經常連續兩天都不回家的泡在外面,而且好像打的金額很大,動輒成百上千。

總之兩個人每個月掙的錢,和家裡的積蓄,漸漸的都被這些各自的“愛好”所消耗殆盡,所以他們就總是不斷爭吵,抨擊着對方“不良的愛好”,維護着自己“正當的消遣”,就像是.狗咬狗。

自昨晚爆發的那場激烈吵架後,父親當即就摔門出去,肯定又去某個牌局了,母親則從樓道到樓門口追着罵了父親好久,這才得意洋洋的回家.哎,鄰居們肯定又要在背後議論紛紛了,我怎麼這麼倒黴,攤上這個有家醜使勁兒往外揚,覺得越多人聽見,自己罵的越有理的老媽,於是昨晚我也沒好氣的鎖死房門不再出去,今天早上睡到九點多才起來,出去一看,老媽也早沒了人影,肯定是又出去逛街了,家裡還殘留着昨晚大戰過後的一片狼藉,沒辦法又得我這個好女兒收拾了,不是我自誇,我都不明白爲什麼這樣的兩個父母,怎麼會教育出我這麼個懂事的孩子,應該不是他們教育的,而是我天天看這兩個反面教材,自己自覺的領悟到可不能像他們那樣做人.

忙了半天,順帶手把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爹媽這麼大的人了,每天竟然連被子都不疊,昨天吃完飯的碗也不刷,哎,我們一家人這些年也很少能再坐在一起吃飯,老爸總在單位食堂匆匆吃點兒就着急打牌,老媽天天逛街也總在外面吃,每天我也只能自己炒個菜,或直接到樓下吃碗麪.我都覺得這日子實在不像好人家過的!

看看錶已經快十一點了,今天還計劃早起要去爺爺家陪他們呢,耽誤了這麼久,哎,眼見爹媽如此不孝,我這個做孫女的可知道爺爺奶奶對我們的好,就由我代替他們彌補這些親情吧,以前我小,自己沒法去,爹媽也管的嚴,所以很少去看爺爺奶奶,自從上初中以後,我懂事自立了,就開始揹着父母偷偷去看爺爺奶奶,每次見到我,他們都是那麼的高興,淚眼婆娑的看着我,抱緊我,那股剪不斷的親情濃濃的包圍着我,讓我從心底溫暖,可爲什麼,爲什麼父母竟感受不到這種溫情,或是他們爲什麼不願體會這親情,難道對金錢的追求,竟可以那麼簡單的抹殺人性麼?

急忙收拾好出門的東西準備走時,座機忽然響了,一看來電顯示,原來是老爸,這個點兒他打電話幹嗎呢?不是應該在正和牌友們激戰正酣麼.本想假裝不在家,乾脆不接,但這反常時間打來的電話,萬一有急事呢?哎,猶豫再三還是接了起來,聽了半天,原來是中午沒飯轍,回家蹭飯來了,大中午的還要吃豬蹄兒喝兩口,暈,還不如不接呢!

放下電話,沒辦法,看來只有下午再去看爺爺奶奶了,先做飯吧,我怎麼覺得我們家這人物角色都反過來了,誰家都是爹媽照顧孩子,我家怎麼感覺是我在成天照顧兩個絲毫不懂事又任性的娃娃!?我家的菜錢還真是歸我管,前面說了這倆人根本就不管家,於是號稱爲了鍛鍊我的理財能力,每個月一人給我四百塊錢,讓我負責自己的伙食,和偶爾家裡的買菜做飯,多麼大撒把的父母啊!豬蹄豬蹄豬蹄,就給那麼些生活費,每天這好吃懶做的老爸吃的還挺好,他哪知道豬蹄多少錢一斤,動不動就喝酒吃熟食,這點兒錢根本就不夠用的,每月竟是我省吃儉用節約着花銷,哎,真是全顛倒了.

拿着包下樓後,常去的那家熟食店就在小區門口不遠,奇怪,已經這個點兒了,怎麼這麼清靜啊?我家這小區在中關村二小附近,住的基本都是在中關村工作的IT精英們,全是典型的夜貓子,習慣晚睡晚起,可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從家一直走到小區口,竟一個人也沒看見,實在太詭異了!

小區門口就是四環路,往常都是車來車往,今天看看主路上也全是密密麻麻的車流,可這車流怎麼不動?很少見到環路上還堵車啊?哎,我這個幾百度的大近視眼,匆忙出門還忘了戴眼鏡,只模模糊糊看見有好多人在車流中穿梭穿行着,是不是出了什麼重大的交通事故,這羣人在這裡理論呢?不管了,我本就不是什麼好看熱鬧的人,還得快些買菜做飯,抓緊時間搞定老爸,然後儘快去爺爺家呢,想罷低頭緊跑一陣,來到熟食店門口,櫃檯前怎麼沒人啊,那都已熟識的熟食大娘呢?她家賣的熟食都很新鮮,尤其是豬蹄,醬肘子等等,據說都是頭天晚上用現殺的豬肉滷製而成的,味美質高,每天都門庭若市,而大中午正應該是很繁忙的時段,怎麼一個客人也沒有?探頭往裡張望,黑洞洞的房間裡彷彿蹲着個人影,地面上還鮮紅一片.是什麼?血麼?不會吧,難道熟食大娘也起晚了,現在才現殺起豬來?

我不禁好笑,由於老來她家買東西,關係很好,我就開着玩笑說道:“大娘,這麼做買賣可不行啊,哪有顧客上門了才現殺豬的啊,哈,怪不得今天沒人來您家買呢~”說完,只見那人影慢慢的站了起來,向門口走來,我以爲是大娘過來賣東西來了,也就沒看她,趴在擋住門的大玻璃櫃臺上往裡看,想挑倆個頭大的豬蹄,咦?櫃檯裡的熟食上怎麼也有血啊?不會沒做熟呢吧?大娘今天你這手藝是怎麼回事啊,買賣真不想幹了?

我不由擡頭還要調侃她幾句,卻只聽“咚”的一聲重響,把我嚇的渾身一哆嗦,往後退了幾步遠離了櫃檯,努着眼睛定睛一看,原來是大娘從裡面撞在了櫃檯上,櫃檯大概有一米五高,通常都是在櫃檯底部錢貨交易的,此時身高不高的大娘兩隻手扒在櫃檯頂部使勁兒揮舞着,看樣子是想出來,大娘啊,櫃檯旁邊不就是門麼,你在櫃檯後面折騰什麼呢?您到底是怎麼了?

忽然,我又看見順着櫃檯前面的玻璃,一道道鮮紅的液體流了下來,一定是大娘手上沾滿了血,在揮舞的過程中流到櫃檯頂部,然後滑了下來,耳聽得大娘半天也沒說一句話,一直在含含糊糊的哼哼着,天啊,她是不是病了?或者.那不是在殺豬,而是遭到搶劫?被人砍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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