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到來半個月了,漫長的黑夜,耳邊永遠不會停下的變異獸的嘶吼與槍炮之聲,大多數人已經慢慢習慣。
“唉……”房間裡燈亮着,有人端了一碗麪放在桌子上,自己卻並不吃。她窩在沙發裡,眼睛望向窗外如同化不開的墨一樣的黑暗,耳朵裡聽到不間斷的槍鳴炮響,心裡突然極是煩躁,不自覺地就嘆了一口氣,正是雲蔥蔥。
葛晴夕從房門外走進來,見自己的好友這般模樣,不禁也嘆了一口氣。
走到她身邊去,葛晴夕輕聲安慰:“蔥蔥,別這樣。鑑定組不是已經有結果了嗎?”
“那樣的結果有什麼用?對怎樣找到殺人兇手一點幫助也沒有!不僅沒幫助,倒是讓人的壓力更大了!”
“查過了監控錄像,沒有發現任何蹊蹺;檢查了現場,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鑑定組那裡,看看他們能不能從唐家那幾個人的屍體上找到線索,結果,還是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找到。”
“事情剛發生,唐家那個袁管家的兒子就把消息傳了出去。他們幾個人的死訊,這會兒估計早傳到首都基地了……天吶,這怎麼辦呢?”雲蔥蔥拿手捂住臉,心裡發愁。
葛晴夕將手放在雲蔥蔥的肩頭,給她無聲的安慰,視線卻落在沙發上雲蔥蔥手邊的一個檔案袋上,緩緩挑起了眉毛。
那位田先生爲什麼會勸南雲兩家不要再查下去?難道在屍檢報告出來之前,她就已經猜到,或者,是她在案發現場,唐家住宅裡,找到了什麼線索,讓她確定了殺死唐家四人的真正凶手,是一株植物生命?
調查組那麼多人找了許久也沒發現什麼,她卻在進了唐家住宅之後不足以一個小時的時間之內就找到了關鍵線索。這位田先生是真的有什麼特殊手段,還是她早就預料到了唐家四人的死亡方式,猜出了真正的殺人兇手?
葛晴夕將雲蔥蔥給她講述的關於夜天星進入基地之後所做的一切事情,還有夜天星在基地核心區的表現和她所說的話仔細捋了一捋,想要捋出幾個疑點或者是支持她猜測的證據。只可惜線索太少,她最終是沒有找到什麼疑點或是證據。只是愈發覺得,這位田先生,更加神秘強大了。
最重要的是,這樣的一個人,她爲什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呢?
她並不只是一個像雲蔥蔥這樣的普通的名媛千金,葛晴夕,阜市葛家的長女,只不過是她的一個身份而已。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在她變成那個身份的時候,她與另外的兩個人,就掌握着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厲害人物的詳細資料。
大企業家,大軍事家,大藝術家,大政治家……包括隱世家族之人。
如果這位田先生只是一個比較普通的傢伙,那她沒有注意到過她的資料倒也是合情合理。但主要這位田先生不是一般人,就不說別的了,單單她知道植物生命,她就已經很不一般了!
這個世界上,知道植物生命這種東西的人,真心不多,就那麼寥寥十幾個。這十幾個人的資料,早就被她全部背下來了。而且她也有那個自信,從來認不錯人,但是這個田先生,她卻完全無法拿她和那十幾個人對上號。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個田先生,並沒有在資料庫裡嗎?
葛晴夕想着這些事情,久久不吭聲。雲蔥蔥發愁了一會兒,見好友一直站在她身邊,手扶着她的肩,還誤以爲她是在陪她一塊兒發愁,心裡很是感動,也有些內疚於自己一想起事情來就忘了她。
“晴夕,你快坐啊!瞧我,都忘了你來基地還沒有好好休息一下,就跟你說這些事情。”說着,雲蔥蔥伸手摸了摸桌上的飯碗,關心道:“怎麼也不知道先吃東西呢?面都涼了,我叫劉嬸給你熱一下。”
“哎!”葛晴夕抓住雲蔥蔥正要去端碗的手,道:“不用了,別浪費柴火電了。”
說罷,她又自己試了試飯碗的溫度,說了聲“這剛好合適”,便拿起碗邊的筷子吃麪。
看着葛晴夕吃飯,雲蔥蔥也暫時不再去想唐家四人的死亡,跟葛晴夕聊起了別的事情。
“葛叔叔這些天一直在埋頭起草正式基地規,這會兒正在開大會跟別人商量呢。你要是早十分鐘進基地,就能見到葛叔叔了。”
“急什麼?反正也就遲兩個鐘頭見面而已,又不是永遠見不到了。總歸我是安全的回來了,這才最重要好吧?”葛晴夕一臉不在乎的樣子道。
“葛叔叔要是聽見你這話,估計要罵你沒良心了,他這些天很擔心你,就怕你在路上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雲蔥蔥笑罵。
“蔥蔥,就我爸擔心我嗎?”葛晴夕也笑了笑。
葛晴夕的笑容意味深長,惹得雲蔥蔥俏臉微紅地瞪了她一眼,她知道她在說什麼。
“宇夕哥也擔心你,我們大家都擔心你。這下可以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你們都這麼擔心我,我很開心。”葛晴夕連忙道。
兩人之間的氣氛很是輕鬆,直到葛晴夕在說說笑笑中吃完一碗麪,雲蔥蔥的一句話,才讓這氣氛沉寂下來。
“晴夕,你到基地之後,我就一直想問你,你怎麼一個人?那個蒲風呢?”雲蔥蔥一直注意着葛晴夕的臉色,她也亂猜了一些事情,所以問得很小心,生怕觸碰到了好友的傷口。
葛晴夕的笑容斂了斂,蒲風那日不可置信與受傷的眼睛,因爲雲蔥蔥的一句話又再次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她輕輕搖了搖頭,將那雙眼睛甩出腦海,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聽見一陣刺耳的警報聲。
槍炮聲隨着警報一起響起,只不過這一次的槍炮聲,離她們極近,聲音震得這整座屋子彷彿都在顫抖。
雲蔥蔥在聽到那警報連響了三次之後,便臉色大變的拉着葛晴夕飛速下樓,躲進了結實安全的地下室。
“蔥蔥,怎麼了?”葛晴夕一臉茫然。
“這是大型變異獸羣襲擊基地!上週就有過一次,但是那次警報只響了一下!剛剛警報連響了三聲,這次襲擊基地的變異獸羣肯定很厲害,數量一定很多。”雲蔥蔥語速飛快。
雲蔥蔥這麼一說,葛晴夕也緊張起來。
“不過,晴夕,沒事的,相信我,這裡很安全。”現在換雲蔥蔥來安慰葛晴夕。
雲蔥蔥話音未落,地下室的入口便再次打開,滾進來的人身上滿是鮮血,看樣子傷得很要命。
“劉嬸!”雲蔥蔥趕忙跑過去。
雲蔥蔥口中的劉嬸是一箇中年女人,此刻,她的臉上,尤其是下巴,滿是泥灰與鮮血混合起來的黑痂。她嘴裡還不時地往外吐着血,那些黑痂再一次次的被鮮血漫過之後,看起來更爲可怖。
葛晴夕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女人不行了。
這女人的整條右腿,呈現一種極爲怪異的姿態形狀,好像她整條腿是被什麼東西給砸扁然後又摺疊了一下一樣。
然而,這還不是這個女人身上最醒目的傷口。她身上一眼就能讓人注意到的傷口,位置很尷尬,似乎是有什麼很銳利的東西,從她的左肩胛一直劃到了她的臀部。傷口越劃越深,最後到臀部,直接劃掉了半個屁股。
然而,這兩處傷口還不是這個女人身上最致命的傷口。葛晴夕爲什麼斷定這個女人不行了,是因爲她在不停地吐血,吐得太快,吐得太多。這絕對是內臟全部碎了的節奏!
兩條腿就算是全被截了,也還能活命。至於屁股,完全不重要,沒了也能活命。但是,內臟碎裂,那可就真完了。
外面這是發生了什麼?她們躲進地下室的時候,劉嬸還好好的。到屋外去看了一下情況,回來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看着劉嬸的傷勢,雲蔥蔥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劉嬸也沒有讓她不知所措多久。
“別出去……變異……鳥羣……”劉嬸一邊吐血,一邊告訴雲蔥蔥自己用生命的代價換來的一點外面的消息。
聲音混合着血腥的味道一起從她的嘴裡飄出來,看起來很多,但實際上,從劉嬸進入這地下室一直到她死亡的這段時間內,她斷斷續續說的所有話,葛晴夕一句就能總結起來。
別到外面去!外面有變異鳥羣!
劉嬸其實是還想再掙扎着說一點的,她想告訴雲蔥蔥那些變異鳥一個個的都會往下扔東西砸人,但是她做不到了。
親眼看着一個生命在自己的身邊死去,雲蔥蔥的臉色無可避免地有些蒼白。她被父親保護的很好,做的工作也都是一些安全的事情,這種直面生死的時刻,她從來都沒有經歷過。
葛晴夕也走到了死去的劉嬸身邊,一邊爲她整了整衣服,一邊安撫着被嚇到的雲蔥蔥。
聽到葛晴夕的聲音,雲蔥蔥立刻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往她身邊靠了靠。
她與晴夕雖然是同齡人,但是遇到大事大變故的時候,都是晴夕更加穩重冷靜一點兒。年齡越大,她似乎越是這樣。
這小小的,足夠結實,足夠安全的地下室裡,傷勢堪稱恐怖的屍體旁,兩個女人依偎在一起,沉默着聽着外面的聲音,扛過一次次腳下地面的震顫,帶給她們的恐懼。
哪怕就是躲在地下室裡,她們也能察覺到外面巨大的動靜。
劉嬸說,這次襲擊基地的是變異鳥羣,變異鳥羣有這麼大的動靜嗎?此刻,就現在,外面到底在發生着什麼?
躲在這安全的地下室裡,雲蔥蔥都感覺恐懼,更何況那些沒有她好運,沒有她地位高,沒有地下室可躲的人們。
雲蔥蔥葛晴夕二人反應的時間剛剛好,在她們剛剛躲入地下室後一秒鐘,她們原先待着的那個房間,就被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光臨。
那塊石頭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它砸破了雲家房屋的屋頂,將雲蔥蔥之前坐的沙發砸掉了一半,然後又砸破了地板,落在二樓的一間房內,最後,“咚”地一聲,砸在一樓一間客房。然而,就算是最後直接毀滅所有障礙物,成功地從高空一直砸到了地面,那塊石頭還是不肯甘心,還在地面彈了一下,瞬間將這客房毀得不成樣子,它才甘心的停下了。
棱角猙獰的大石頭,將核心區雲家的住宅打穿了一個洞。而這樣的大石頭,絕不僅僅只有一個。從天上往下掉的變異鳥羣的攻擊物品,也不僅僅只有石頭一樣。任何重的東西,都是它們的攻擊武器。
這正是在龍首峰讓夜天星享受了一次石頭雨的一羣變異鳥,它們的數量似乎更多了,成千上萬,鋪天蓋地。這些傢伙特地從龍首峰飛過來,抱着重物來砸人類基地。
在研製出有效的對空武器之前,一個基地最怕遇到的變異獸襲擊,來了。
襲擊基地的變異鳥羣,不僅僅只有逆天的能將重物帶上天的那一種變異鳥,在它們當中,還有很多種在蝕雨留給夜天星的變異獸名單當中有亮相的變異鳥類。
它們聯合,默契合作,今天到這裡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要一舉打掉阜市基地。
情況很是不妙,變異鳥本來就難以對付。因爲就算是人類實力強又怎麼樣,人類又不會飛,只要變異鳥一直在高空,人類根本攻擊不到它們。
像這種會搬着東西上天砸人的變異鳥類,是最氣人的。它不像別的變異鳥,要攻擊還得飛落地面,人家完全可以從安全的地方搬來重物,然後再飛到人類聚集的地方去,輕輕鬆鬆安安全全的將這些重物扔下去,造成一大片傷亡。
然而,就是這些不容易對付的變異鳥,它們還有幫手。
如果變異鳥羣打基地打得順利的話,基地周圍的變異獸,肯定也會湊合一下。
這次獸襲,不至於真的打掉阜市基地,但是也絕對能算得上是阜市基地在以後很長很長的日子裡,最危險難捱的一次獸襲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