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過生日(一)

鬱英換了一個住處,但是再換,人還就是那些。

“阿姨,你的女婿,憑我的本事是找不着了,但是你的女兒被我抓回來了!這傢伙,還沒有等到訓練場正式成立的那一刻,她就打算走呢!”關姝一進門就大喊着對鬱英說。

“星星!”鬱英聽到關姝說這樣的話,立刻站起身,跑到門邊來迎夜天星。

夜天星下意識地去打量了一下鬱英,結果是很好。鬱英現在的氣色很不錯,說話也有一點點底氣了,整個人也不像幾個月前她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樣瘦弱,彷彿隨時會暈倒一般了。可能是因爲眼睛好了,也可能是因爲找到女兒了,也可能是因爲身邊有人陪着,孝順着,生活舒心了,所以身體自然就好了。

因爲夜天星是個大忙人,她與鬱英相處的時間實在是太少太少。所以,把她給拉到了這裡之後,關姝很體貼的帶着大家迴避離開,留給她們母女兩個相處的時間。

夜天星不怎麼說話,她的心裡有些亂。隱世家族安安靜靜,不對她採取任何措施的時間越長,她的心裡就越亂,壓力就越大。她可以去鎮壓那些從心底裡爆發出的不安,但是這種費力氣的活兒,如果經常幹,她也會吃不消的。

夜天星的心裡不安穩,不過,她向來是嫺熟於演戲的,在鬱英面前,她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她十分正常的與她聊天說話,詢問過她的身體狀況之後,她又很自然地說起了上一次阜市基地遭遇的那場獸襲。只是,她的心裡面畢竟裝着一堆的事情,所以今天這一次她與鬱英相處的氣氛,比起之前她們相處時那從來就不會有什麼沉默的好氣氛,要差的遠了。

主要是夜天星有些心不在焉,鬱英還是很高興的,她對自己的女兒,彷彿有說不完的話一樣。一會兒說她太忙了。要她好好休息。一會兒說她太瘦了,要她好好照顧自己。總之是說不完的叮嚀,道不完的關心。不過,到底是母女相處。只有鬱英這一頭熱,話總是說不下去的。

“星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呀?”說了一會兒,終於是沒話說了之後,鬱英小心翼翼的問着夜天星。

“沒什麼。我只是有些累了,您別擔心。”察覺到自己的不在狀態之後,夜天星說了一個不算謊話的謊話。

鬱英是什麼人?她一點兒都不傻!相反的,她非常敏感聰穎。她能看得出來自己的女兒對她有所隱瞞,那一句“沒什麼”絕對只是在安慰她,但是她那一句“有些累了”的話,卻又是真的。

她不可能一直都待在房間裡面,因爲有小蕾那孩子的治癒植物,再加上她的心情一直都很好,所以現在她身體漸漸的好起來。兒子也允許她出門走一走。有的時候,她悶了煩了,這幾個孩子就會陪她出去,到交易街轉一轉,到外圍區轉一轉,甚至有一次,她們帶着她到了基地外面,見識了一下變異獸,看了練習隊伍。

儘管是在末世,外圍區的交易街上也總是熱鬧而混亂的。很多人唾沫橫飛的說話。說的全部都是關於各個強者的事情。在那裡,她聽到的最多的話題,就是有關於自己的女兒。很多的人都在說泉山戰役時她的表現,阜市大獸襲時她的表現。泰嶺一戰中她的表現,還有她的收養院,她的天星組織,她將要成立的訓練普通人的機構……太多太多的話題關於她。那些話題讓她心裡驕傲,她有這樣厲害的,令人敬重的女兒。但那些話題也讓她心裡疼痛。泉山戰役過了就是阜市大獸襲,阜市的獸襲過了又是泰嶺的戰役,這些變異獸,沒有給她的女兒一天休息的時間。她永遠都在獸羣裡奮戰,她永遠都置身於危險之中,她要精神緊繃着防備變異獸,心裡一定還在緊張不安着隱世家族……這是幾個月啊!她一直這樣,又怎麼可能會不累呢?

“你的確應該休息一下了,星星,你臉色很差。”鬱英關心道,她能夠看得出來,自己的女兒的確是有疲倦,但是她更多的還是警惕與煩躁。不過,她也沒有多追問,沒有問她在警惕煩躁什麼,只是勸她去休息:“要不要去臥室睡一會兒?你有吃東西嗎?肚子餓嗎?能睡得着嗎?要不我讓茜兒……”

“不用不用!您別忙活了!我到這兒來就是想跟您說會話,免得時間太久不見面,您都把我給忘了。”眼見着鬱英起身要去找茜兒,夜天星連忙拉住了她。

她的確是很累了,而且她也需要去睡覺,但是她睡覺一般都是在時光空間裡面,現實當中的時間,她一分一秒都浪費不起。跟鬱英說會兒話,她就要走了。

“傻星星,說的這是什麼話?媽媽怎麼可能會把你給忘了?”被夜天星拉着坐下來,鬱英擡手摸着自己女兒的頭髮。

有些東西,有些人,時間只會讓人記得越來越清楚,不會讓他們去忘記。就像她的女兒,幾個月算什麼,之前幾十年的光陰,也沒有能夠讓她忘得掉她。

她一直都牢牢的記着她小時候的樣子,時間越久,她那張小臉就在她的腦海裡面變得愈發的清楚,沒有任何影像可以取代,一直到她看見現在的她。

說真的,這孩子長得好高,就跟她的兩個哥哥一樣,挺秀而凌厲。不論要做什麼,首先就能夠從氣勢上壓倒對方。只是看自己的女兒長得這麼高,如此凌厲而冷銳,如此能夠獨當一面,如此能夠擔負着一切,實在是讓她難受。她兩個哥哥都是這個樣子,不過他們這個樣子沒什麼,她一點兒都不會覺得心疼。他們大了,是男人了,應該知道責任,應該學會承擔,可老天爺爲什麼要讓她的小女兒將這些沉重的東西瞭解的如此通透?

“星星,你要做的事情,媽媽不會去阻止,我永遠都支持你。但是你答應我,別讓自己太累了。別給自己太多壓力,不需要的。星星,你才25歲,還很年輕。還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別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52歲歷經滄桑,生活已經不會再有任何新奇之處的老大叔好嗎?你這個樣子……”實在是讓她心疼。撫摸着夜天星的頭髮,鬱英沉默了片刻之後,忽然這樣說道。

鬱英的眼中盡是溫柔與痛心。看着這雙眼,夜天星暫時將那些煩躁不安全部拋開,開始十分認真的跟鬱英說起話來。

“我看起來真的像是一個52歲的老大叔嗎?”她有點不願相信地問鬱英。

“或許小關形容的有點老了,不過我覺得也差不多。”她穩重又成熟,冷靜而理智,誰家25歲的姑娘是這樣的?當然成熟穩妥一點也是好的,可是,說她貪心也好,說她不滿足也好,說她奢望也好。她還是希望看到一個會做夢的,感性的,會笑的,並不像現在這樣完美的女兒。

當然,她不需要她永遠都是那個樣子,她只是希望她偶爾“不完美”一下,任性一下,放肆一下,普通一下,發泄一下。考慮的不周全一下……她本來就瘦,因爲身高的原因看起來更瘦,瘦得讓她膽戰心驚。就這樣的一副瘦削的身軀,就這樣的一副女孩子的身軀。能夠承受多少呢?她心裡面裝了多少事情,這樣一副身軀,能夠幫助她的心裝住那些事情嗎?萬一有一天,她的身軀跟她的心一樣垮了,再也站不起來了,又怎麼辦呢?

說真的。鬱英一看到夜天星這個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樣子,心裡就是不安。這個孩子心裡憋了太多的事情了,她也習慣一直一個人憋着這些事情。她總要想辦法讓她說一說,總要想辦法幫她卸掉一點她身上承擔的東西,否則的話,她真的擔心有一天她會承受不了,她會垮掉!

“我就猜到是關姝那個傢伙說的,這是她形容我慣用的句子。”看着鬱英的眼睛,夜天星很容易就猜出來她在想什麼。不過,夜天星沒有在鬱英想要爲她減壓的這個想法上多提什麼,她只是接着她的話說下去,並且漸漸的把話題繞開:“52歲的老大叔,她這一次還算是仁慈……我一直都沒有問過,您跟關姝她們相處的怎麼樣?她還跟您說了些什麼?總不會全部都說了吧?”

見夜天星有意的繞開話題,鬱英心中嘆了一口氣,接着她的話說了下去:“那是幾個好孩子,我們相處的很好。有她們陪着我,你也不用那麼擔心……小關在我跟前,話匣子就沒有合起來過,她跟我說了很多你在麗海的事情,也說了很多的人。你的養父母,你的老師,你的學業,你的工作,還有……一個人。”

夜天星心裡面被鎮壓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不安突然再一次復甦,她想她猜到了鬱英口中的“那個人”是哪個人。

寒旗……寒旗……寒旗……

鬱英當然不會去提天智和天賜,因爲關姝第一件囑託她的就是這個事情。只是,看着夜天星現在的神情,鬱英覺得,或許寒旗她也不該提。因爲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好差,難道她的煩躁不安是因爲關姝口中的那個“作爲一個男人,唯一的不合格就是他沒有早早的來拜見岳母”的寒旗?

“星星,你不打算給媽媽介紹一下那個人嗎?還是說……你們,你們是不是吵架了?鬧彆扭了?然後誰都不願意服輸,幾個月都不要見面……”想到關姝所說的寒旗已經失蹤了三個月從沒露過面的話,鬱英忽然想到了這樣的一個可能。

夜天星啼笑皆非地看着鬱英,立刻打斷她的猜想:“您想到哪裡去了?關姝說的話,您也不要全信!我和寒旗根本就沒有交往過!最多隻是朋友!”

“那就算是朋友,也應該來看看我啊!怎麼過了這麼久,我也沒有見到他?你們肯定是吵架了!”鬱英卻是不怎麼相信。小關說過,她這個女兒情商低的要死。像她這樣活到25歲還一次戀愛都沒有談的女人,在這新社會裡簡直就是個大大的奇葩。

“我們沒有吵架,只是……”他突然跟她說以後不再見面了而已。當然,這話是不能說出來的,夜天星憋了一個理由:“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什麼重要的事情?這個問題鬱英沒有問出口來,因爲她發現,夜天星的臉色更差勁了。

心裡猜測着夜天星與寒旗之間發生的事,鬱英果斷的換了另外一個話題,繼續跟夜天星聊起來。夜天星也的確是有些累了,她窩在沙發裡面,陪自己的母親聊天,也算是休息。

她們聊對方,聊自己,聊關姝她們,聊唐隱天繼,還聊變異獸,聊基地裡的事情……時間不知不覺的過了一個多小時。

“……星星,媽想要去訓練場訓練,你覺得怎麼樣?”聊了許久之後,鬱英忽然這樣對夜天星說。

“這當然好啊。”

夜天星有些驚訝於鬱英的想法,不過驚訝過後她便是贊同。人類強者不缺鬱英這一個,但是實力高了活得長啊!再說了,就算是她嘴欠,如果阜市基地遭遇一次比上次大獸襲還要大十倍的獸襲,那麼基地一定是保不住了,基地裡的人怎麼逃出來活命,那可就要各憑本事了。有實力的當然容易活着跑出來,真正的普通人生存的機率幾乎沒有,她也不願意自己的母親是一個在末世沒有什麼生存的機率的人。現在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還是自己有自保的能力最爲好。

“你這是……同意嗎?”鬱英有些不敢相信夜天星的態度,因爲唐隱對這件事可是堅決反對的。

“這是好事呀!爲什麼不同意?”夜天星有些不明白。

“那太好了!星星,等會兒你跟你哥哥說,你同意這件事情了!”鬱英很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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