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苦難的回憶

“咕嚕”密封容器內的液體又開始大量的冒出氣泡,黑色管線不住鼓動,將那些液體快速的輸送進男人下半身的肉泥堆中。

“噗”得到養分的孢子狀組織不斷從孔洞中噴出惡臭氣體,黏附在組織外面的黑紅色經絡也不住脈動,男人空洞的眼神開始凝聚,似乎恢復了些生氣,他就這樣與這些惡臭的骯髒肉泥共生着。

男人緩緩的擡起頭,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晰,陳凌風看到他的雙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他明白,對方也認出了他。

“總算是…總算是讓我等到…這一天了…”男人動了動嘴,從喉嚨裡發出低沉嘶啞的聲音,語言含混不清,像是隨時都會嚥下最後一口氣一樣。

“博士?!怎麼會變成這樣的,我這就過來救你!”這時凝雨幾人也趕了過來,見到黏附在牆壁上的陳子昂,立馬拔出長劍準備隔斷那些黑色管線,將他從肉泥堆中剝離出來。

“別動那些東西!別動,我的身體…身體已經和這堆爛泥融合在一起了,拔掉營養管的話,我會立刻死亡,我…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陳子昂艱難的從嘴裡擠出每一個字,像是要耗盡他所有的精力一般。

“博士……”凝雨停下了腳步,話到嘴邊卻再也說不出口,只得退了回去。

“凌風,很抱歉是以這樣的方式與你相見,爸爸和媽媽實在是虧欠你太多了,咳咳……”陳子昂看着陳凌風,剛說了兩句話便開始劇烈的咳嗽,他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我不想聽你的這些說辭!我一個人上學生活的時候你們在哪?!我在下面掙扎生存的時候你們又在哪?!在我最需要家庭的時候,我卻只能一個人,只能一個人去承受所有的一切。

尤其是當我知道這一切的災難都是出自你手,還有我出生的方式的時候,你知道我的心裡在想什麼嗎?

我恨你,我不過是你一個實驗的產物,我不是你的孩子!

我恨你,讓我的人生支離破碎,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陳凌風面對着已不知道多久沒見面的父親,終於吐出了所有積壓在心裡的怨念。

他怨恨這個世界,怨恨這個賜予他如此畸形生命的父親。

這一刻他將這一切全部釋放,握緊的拳頭,手指甲已經深深的陷進了皮肉裡,鮮血順着雙手滴落。

“對不起,孩子,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於事無補了,我也不想去解釋什麼,這是我自己犯下的過錯應當承擔的後果。

你可以憎恨我,但現在…現在還有更爲重要和緊急的事要去做,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不應當去承擔這些後果,人類不應當成爲野心的犧牲品。

我們…我們需要去完成屬於自己的救贖,你,我,都需要去完成。”陳子昂面容扭曲,像是忍受着極大的痛苦,屬於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凌風,讓博士把他想說的話說完吧,他……”凝雨看出了陳子昂極力抵抗着生命的流逝,她將手放在沉默的陳凌風肩頭,一些溫熱的溼潤滾落在她的手背上。

陳凌風默然的流着眼淚,那些淚滴裡有着怨恨,有着憤怒,有着太多的疑問和回答,也有着不捨和思念。

他明白自己因何而恨,也明白自己因何而不捨,可惜時間不能再給他想要的答案了。

陳凌風轉身走向屋外,靠在門口的牆壁上,梅莉亞也急忙跟了出去安慰着他。

“凝雨,感謝你們能將凌風平安的帶到瑤光,但是你們能到巴別塔見到我,想必一定已經和教官他們正面交手了。

先告訴我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陳子昂支撐着即將破碎的身軀,和凝雨完成最後一次的情報對接。

“博士,我們剛到瑤光的時候就被教官他們狙擊了,很遺憾全隊被擒,但他們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放走了凌風,準確的說是凌風把我們帶到了這裡。

瑤光的能源塔自毀程序已經啓動,距離80個小時後,瑤光將會徹底化爲塵埃。”凝雨很快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將目前的狀況簡單的告訴了陳子昂。

“看來凌風已經被注入了純血的細胞活化劑,他體內的獸體細胞融合率應該已經達到100%了,教官他們一定是想收集他的各項生理資料,妄圖製造出融合率100%的純血獸人。

他們此刻就隱藏在巴別塔裡,莫北城本想從我身上得到所有的研究資料,他想盡了一切辦法撬開我的嘴巴,但都失敗了,所以纔將我變成這副模樣。”陳子昂一邊和凝雨說這話,一邊和她打着眼色。

凝雨微微的點了點頭,她明白陳子昂的用意,立刻示意剃刀搜索整個房間,將所有隱藏的監視監聽裝置全部找出來。

剃刀立馬開始地毯式搜索,果然很快在房間裡各個隱蔽的角落發現了監視裝置,他悉數將這些裝置全部破壞。

“博士,這裡已經暫時屏蔽了,有什麼話你可以說了。”

“獸…獸羣,那些怪物起初我們一直認爲是從月球墜落的隕石上帶來的,所以我們將掉落人工島的隕石稱作“月之淚”,但隨着研究的深入,我發覺事情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

黑潮計劃開始後一段時間,我便因爲沒有了合適的研究材料,實驗也陷入了停滯階段。

當我把這些情況告訴莫北城後,他似乎並不着急,一邊讓我繼續研究,一邊告訴我要耐心等待。

當時我並不理解他要我等待什麼,可是不久之後,研究真的迎來了轉機,一個巨型的半人半獸的樣本被帶到了實驗室,莫北城興奮的告訴我,這個樣本一定能極大的推動研究的進程,將會是改變人類進化意義的里程碑的一頁,足以載入史冊。

我很奇怪他爲何會如此興奮,像是早就知道了結果一樣。

接下來的研究果然進展神速,我們很快攻克了一系列細胞融合上的問題,同時我也發現了莫北城黑暗的秘密。

那些生物並不是偶然從月球墜落的外星生命,而是莫北城蓄意放逐到地球的生命體,他早已在月球建設了研究基地,而那隻半人半獸的異常獸體,正是所有獸羣的統治者。

爲了獲得基因層面更深層次的融合突破,他殺死了囚禁在月球的獸羣領袖,並將它的屍體放逐到地球,所有的一切原來都是他精心策劃下的陰謀,而我,只是他的一顆棋子罷了。

在獲得研究上的突破後,莫北城的野心也很快顯露,他不再滿足只做一個幕後黑手般的戰爭販子,他要的是整個世界的統治權,他要摧毀所有的舊日文明,去開創一個屬於他的嶄新紀元。

在知悉了他的野心後,我卻陷入了迷茫,最終內心的慾望壓制了我的理性,我無法放棄對異獸融合研究的渴望,於是我墜入了黑暗,繼續改良着獸體細胞與人類的融合,直到凌風和莫北城理論上的孩子出世。

有了孩子後,我總算又重新清醒過來,我意識到已經鑄成了毀滅世界的錯誤,在馨怡的勸說下,我開始了漫長的反叛抗爭之路。

於是螢火計劃啓動,我動用了手裡掌握的所有研究資料和設施,試圖力挽狂瀾爲了人類最後的榮光而戰,但事與願違,莫北城提前知曉了我的計劃,頂住了螢火小隊起初的猛攻。

隨後,戰爭陷入了漫長的拉鋸,終究我們的物資消耗殆盡,莫北城率領改造後的戰士瘋狂反撲,很快擊潰了大量螢火小隊的精英。

這時我意識到敗局已定,在做好最後的安排後,我隱蔽的送走了馨怡,然後讓凝雨,你們最後的螢火小隊去尋找凌風。

你們是最後的戰鬥力量,也必將是人類最後的螢火,希望之光。”陳子昂雖是極盡簡單的述說了關於異獸以及莫北城的往事,但仍然花了許久的時間,他上半身無力的靠在牆壁上,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微弱。

“博士,接下來我們需要怎麼做?”凝雨上前幾步,她知道陳子昂已經耗光了自己最後的力氣。

“你們…你們一定要想辦法從瑤光脫出,然後…然後到門格拉瑪山脈,去尋找…尋找馨怡,她帶着最後的人類族羣去到了那片聖潔的雪域高原,你們一定要找到她,她會告訴你們摧毀…摧毀“月之淚”以及拯救人類的方法。

陽離子炮,朗基努斯之槍,將是最後的武器……”陳子昂說完最後的話,已經氣若游絲,只剩下胸腔在緩慢的起伏。

“讓凌風進來吧。”凝雨低下了頭,語氣有些顫抖。

剃刀轉身將陳凌風從門外叫了進來。

陳凌風挪着步子重新靠近了已經異變的父親,雖然在門外,但他仍然聽到了父親剛纔講述的過往,他知道該是離別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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