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擺出認真聆聽的姿態,“師姐”卻遲遲不肯開口,反覆斟酌了許久。似乎要開口說的內容,依然令她十分難以啓齒。
最終,“師姐”還是很艱難地開口了:
“蘇晨,我想他們應該都已經遇難了。”
蘇晨心裡咯噔一聲:“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唉,就知道你得想不開……那好吧,你稍等一下,待會兒我帶你去看看。”
“師姐”說着,拿出來一個粉紅色橢圓形的古典胭脂盒,做工很精緻,一看就是很貴很貴的那種。蘇晨忍不住吐槽——看她渾身上下的衣着也不見哪裡有口袋,甚至連女士手包都沒有拿一個,這麼許多零碎兒都藏在了哪兒了?
“師姐”將小胭脂盒打開,裡面射出一道白光,照向噬魂蟲巢穴的巖壁,然後,就見一大坨噬魂蟲的卵,衝着蘇晨兩人的位置飛了過來。不對,是被白光吸進了那個小小的盒子,雖然那一大坨蟲卵,不管怎麼看,都遠遠比那個胭脂盒大得多。
“師姐”將盒蓋蓋上,搭扣扣好,手掌一翻就將它藏了起來。蘇晨心頭隱隱一跳,這位“師姐”莫非也有個類似於混沌空間的法寶?
看着蘇晨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小盒子,“師姐”忍俊不禁地彎了彎眼睛,嘴脣上的銀色粉末還在閃閃發光:“這是儲物盒,師姐那裡還有好多,回頭送你兩個玩玩。”
“哦,謝謝師姐。”
蘇晨終於把“師姐”二字叫出了口。然後那點兒不好意思就徹底不翼而飛了。
“師姐,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些事情啊……說起來話就長了。你要想知道,我以後慢慢說給你聽。現在先穩住了,起!”
當蘇晨再次抓着師姐的粉紅色小手絹兒,跟在師姐身後輕輕鬆鬆地飛上天的時候,他覺得這個師姐什麼都好,就是太喜歡粉紅色這一點,實在有點讓人無語。
兩人沿着來時路一路飛回去。大概是習慣了的緣故,當然更有可能是眠獸的功勞,地面上的那些噬魂蟲不斷蠕動,不斷涌動的沙沙聲,蘇晨已經不再覺得那麼毛骨悚然了。
剛剛眠獸大概是吃飽了,木靈珠早已經在“師姐”醒過神來的時候,就悄悄地將綠光收了回去。蘇晨的手掌此時看起來,除了手心手背都有些模糊不清的仿若胎記的圖案,基本可以說與常人無異了。
蘇晨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點糾結,他不確定剛剛的變化,師姐有沒有看到。不過,既然師姐沒有問,蘇晨是不打算主動坦白的。
兩人飛了一會兒,路上倒也十分順暢,只是,回到來時路,師姐卻並沒有就此停下,而是帶着蘇晨,一鼓作氣地繼續飛。
沿着那條依然在運轉不休的白色生產線,順着那些噬魂蟲奔涌的方向,師姐帶着蘇晨飛了許久。這段路程不止讓蘇晨覺得疲憊、寒冷和無聊,也讓他記憶深刻,甚至多年以後回憶這段經歷,最先浮上心頭的,就是這段漫長的飛行。
兩人飛了許久,最終落地之處,又是一片懸崖峭壁,只是這一回,這懸崖峭壁,卻不像那噬魂蟲巢穴一樣,是道路的盡頭。
準確一點兒說,在蘇晨的落地之處,就是道路的盡頭。再往前,就沒有道路了,那裡只有一個巨大的黑黝黝的深谷。而這個巨大的深谷的對面,是一道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
這道峭壁,上空不知有多高,粗粗目測,怎麼也得有幾千米左右,而這峭壁底部,一直向着那深不見底的深谷之下延伸。
那些噬魂蟲倒是奮不顧身,不知那深谷之中到底有什麼東西在呼喚着他們,誘惑着他們,它們到了這裡,竟然不曾有片刻的猶豫不決,直接就跳了下去。
那峭壁上,還懸掛着一條素若白練的瀑布。瀑布上充沛的水靈氣衝擊着蘇晨的每一個毛孔人,讓他覺得分外的舒適,簡直有種想在這裡住下來的衝動。
周圍黑暗依舊,那瀑布和峭壁卻清晰可見。甚至瀑布下方,還有許多彩虹的光影,鋪展成爲一片燦爛明媚的錦緞。
蘇晨之所以知道這峭壁之下是幽幽深谷,也是因爲這瀑布,一直延伸到峭壁之下,而那水流的衝擊聲,一直在隱隱約約地傳來嫋嫋的迴音。
蘇晨一直以爲,那些噬魂蟲奔涌而去的地方,應該是陰森可怖的,然而卻看到這一番令他深深震撼而又愉悅的美景,不由得感嘆真是世事難料。
師姐的眼神裡卻隱約地帶了點同情。
她對蘇晨說道:“那些失蹤的飛船,物資,和人,都在這下面了。”
“你怎麼知道?”蘇晨急了,甚至連師姐也不願叫了。
“你如果願意,下去看看,就知道了。不過我能力有限,只能帶你到這裡,沒本事帶你到下面去,更沒本事從那個噩夢之谷全身而退。”
師姐的臉色有些蒼白,神情透出幾分憐憫,卻又有幾分堅決,一改之前的熱情關照,對蘇晨說了這些話之後,就沉默不語,再不肯發言。
蘇晨有點驚訝,他還有一肚子的疑問,只是看這師姐的表情,今天是不要指望能從她這裡得到答案了。
從這裡跳下去,還能上來嗎?
蘇晨其實不怎麼擔心這個,雖然他自己不會飛,不是還有黃鶴呢嘛!問題的關鍵其實在於,這下面,真的有答案嗎?那些失蹤了的人員和物資,真的會在這下面嗎?
只是師姐的態度裡,那種隱隱約約的憐憫,又是怎麼回事?
蘇晨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麼值得師姐露出這種表情的。
蘇晨小小地糾結了一陣,決定還是不跟自己較勁了,反正自己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一二三來,還是坐等事情發生了再說吧!
雖然這種態度稍微消極了一點兒,但是,何必爲了自己不能左右的事情煩惱呢?我管不了今天下不下雨,但是我可以決定出不出門,也可以決定帶不帶傘,不是嗎?
我管不了師姐是不是在算計我,或者別人是不是在算計我,但是我只要能保證全身而退,誰算計了我,我回來以後難道不會直接打回去嗎?
簡單粗暴,然而省力,還省腦細胞。
蘇晨簡單粗暴地下了結論,然後跟師姐確認了一遍:“那些失蹤的人員和物資真的在這下面?”
師姐再次面露不忍,卻還是點了點頭。
蘇晨沒理會師姐的表情,啪啪啪地手掌快如閃電,往身上貼了不知幾張符,衝着那深谷,眼都不眨地縱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