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藍玉和蘇雅開始結伴同行了。
有個人在身邊, 膽子果然要大一些,心情也更好一些。
“你這麼晚了還出來幹什麼?”謝藍玉問道。
蘇雅的腳步聲很輕,呼吸很輕, 語聲也是輕輕的, 非常溫柔飄逸的感覺:“睡不着, 隨便出來走走。”
有特殊的異能就是好, 這樣喪屍遍地的地方, 也可以隨便出來走走。“你不害怕嗎?”
“習慣了。——你要找誰,親人還是朋友?”
“……呃,嚴格說起來, 既不是親人,也不是朋友。”
蘇雅輕輕的笑:“那就是情人了?”
“更不是……”
蘇雅忽然伸出蒼白纖細冷冰冰的手, 溫溫柔柔的託了託謝藍玉的下頜, 倒嚇了她一跳:“你幹嘛!”
蘇雅笑意清淺:“想摸摸你。”
這個蘇雅, 怪怪的……謝藍玉暗自拉開了自己跟她之間的距離,落後了她半步。從後面看起來, 蘇雅的身材真是非常消瘦,彷彿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一般。長袖的白色裙子幾乎直拖到了腳面,走動起來,可以看到她穿着一雙白色的緞子繡花鞋。鞋面上,繡着一張人面, 看不清具體的樣子。
她真的是人嗎……
這邊謝藍玉正心驚膽寒的揣測着, 前方蘇雅忽然停下了腳步, 開口說道:“有血腥味, 新鮮的。”
此時她們正停在一座商廈的外面, 玻璃門後方上了鎖。顯然,裡面是有人在的。
謝藍玉使勁抽了抽鼻子, 卻什麼味道都沒有聞到:“真的嗎?我怎麼聞不到?”
蘇雅道:“進去看看吧。”說完她走到玻璃門前,也不知道怎麼弄了一下,門後面掛着的鎖就掉了下去,砸在地板上,發出響亮的聲音來。
兩個人走了進去,四周黑黢黢一片,並沒有人在。
“血腥味是從樓上傳來的。”蘇雅說道。
蘇雅帶頭順着樓梯走了上去,謝藍玉提心吊膽的跟在後面,緊緊的握着手中的手電筒。上到三樓之後,血腥味陡然濃烈起來,謝藍玉終於聞到了那股味道,忍不住乾嘔了兩下。來到樓道上,有一間大廳中,赫然有光線透出來。血腥味,也是從那裡面散發出來的。
四周十分安靜,只有她們兩個人的腳步聲,一輕一重的響着。
走到大廳門口,血腥味愈發濃重,使得謝藍玉的腸胃一陣陣的不適。她強行忍住了想要嘔吐的感覺,擡眼朝着屋子裡看去。卻見大廳裡點着好幾堆白蠟燭,散發出黃澄澄的光亮來。大廳那藍白色的地板上,橫七豎八躺着好幾具屍體,每一個都看不清面容。蓋因他們的頭顱都炸開了,滿地血漿腦漿,何曾看得清臉?靠裡面一點,隨地擺着好幾塊牀墊,亦是一片鋪天蓋地的血色。牀上的屍體慘不忍睹,看得出,在死之前,受盡了折磨。
當謝藍玉看清楚屋子裡面的場景之後,終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走到一邊扶着牆嘔吐起來。
如果這裡就是柳家人的葬身之地,自己已經是來晚了嗎?
“這裡還有一個活着的人。”蘇雅的聲音,輕飄飄的響了起來。
聽到蘇雅的聲音,謝藍玉忙擦了擦嘴巴,疾步走了過去。當即便瞧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倒在一堆白蠟燭旁邊,盈盈的燭火,映着他一張雖然蒼白卻極度秀麗的面容。是的,就是秀麗。可能因爲還沒有長成青年,他有種雌雄莫辨的美麗。長長的墨黑的眉毛,像是精心畫出來的一樣。高挺的輪廓秀雅的鼻樑,薄薄的沒有血色的嘴脣,花瓣一樣誘人。
這,就是未來的血魔嗎?
看着他,不由自主的,謝藍玉的心裡生出了一種名爲憐愛的感情。不得不說,美色真是可以惑人的。
謝藍玉伸出手指橫在他鼻端試了試,感覺到了微微的熱氣,這才放下心來。
“他是暈過去了嗎?”謝藍玉開口說道。
蘇雅掃視了一眼四周,笑道:“他這是異能激發再加上異能耗盡,所以才暈過去了。好好修養一陣,也就沒事了。”她細細的瞧了瞧那幾個腦袋炸開的人,又道:“是精神系異能呢,很稀有的。”
謝藍玉不明白這話:“精神系異能怎麼能炸掉別人的腦袋?”
蘇雅道:“人的腦袋不就是精神產生的地方麼?用自己的精神搭上別人的精神使其作亂,自然就能炸掉腦袋了。”
蘇雅這話說了等於沒說,謝藍玉還是不明白但是覺得很厲害。她蹲下來看着大佬,說道:“這裡看着怪噁心的,我們還是出去吧。”說着,就想去攙扶地上的柳隨意。可惜力有未逮,哪裡扶得起來?
蘇雅道:“你要救他?”
謝藍玉道:“總不能就這樣將他丟在這裡吧。”
蘇雅看了看謝藍玉的神色,說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猶豫了一瞬,謝藍玉還是老實承認了:“他應該就是我要找的人。”
蘇雅正待開口,忽然卻見地上的少年睫毛急速的顫抖了幾下,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的一雙眼眸宛如黑曜石一般,深邃動人,使人一見難忘。亦恍如深潭一般,流動着使人難以捉摸的光彩。
見此情景,謝藍玉十分驚喜:“你醒了?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少年沒有看謝藍玉,也沒有看蘇雅。他慢慢的站了起來,走到大廳中間,漠然的看着一屋子的血腥場景。面對着滿地仇人和親人的屍身,他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莫名的,卻令人感到膽寒。
他身材頎長,有些消瘦卻並不顯得羸弱。雖滿身血污站在一屋子的屍體裡,卻偏偏叫人看出了古時貴公子的高雅風度來,實在是賞心悅目。
謝藍玉看着他,想了想之後說道:“那些……是你的親人嗎?現在的條件只能從簡,咱們將他們火葬了吧?”
這時他的視線終於移到了謝藍玉身上:“你是誰?”
“呃,我叫謝藍玉,這是蘇雅,我們無意中經過這裡,聞到血腥味就上來看一看。……你還好吧?”
柳隨意慢慢的眨了眨眼,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來:“我沒事,謝謝你。”
看到他的笑容,謝藍玉竟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想起了他以後的外號來。大佬就是大佬,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竟然還是一副舉重若輕的樣子,實在是叫她不得不佩服。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要是換了她遇上這種事情,怕是當場就會發瘋。
……不對,想一想,也許他現在這樣的表現,是因爲他本來就是個瘋子。對吧?
熾熱的火焰熊熊燃燒着,一具具屍身在火焰裡慢慢的化爲了灰燼。一股難聞的焦臭味瀰漫在空氣裡,薰得謝藍玉和蘇雅都退後了一些。只有柳隨意依舊站在火堆之前,彷彿什麼味道都沒有聞到一樣。
這裡是被幾座商廈圍繞起來的中庭,是一個小小的花園。綠色植物瘋狂的生長着,沒有了人修剪它們,它們可以恣意的想怎麼長就怎麼長,十分的自由。
夜風颯颯,吹得豔紅的火焰呼呼的響着。風助火勢,沒過多久,地上就只剩下了大堆的黑色骨灰。柳隨意將骨灰小心的收拾起來,裝在一個木盒子裡,埋在了花園中間。從頭到尾,他一滴淚都沒有流過。
謝藍玉怕他憋出毛病來,勸慰道:“想哭就哭吧,沒人會笑話你。”
柳隨意看了謝藍玉一眼,道:“爲什麼要哭?”
“……”謝藍玉聽了這話,不由得啞口無言了。
柳隨意擡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淡淡的灰白色圓月若有似無的掛在天空上。他輕聲說道:“在這個世道里,沒有異能的普通人活着也是受罪,還不如死了的好。”
謝藍玉依舊無言可對,只得沉默了。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到底還是會不捨會難過的吧?但是柳隨意看起來,真的一點兒也不傷心。叫人見了,連勸慰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三個人走出大廈的時候,天際已經出現了輕淺的魚肚白。凌晨的廢棄城市安靜極了,只有遠處的喪屍咆哮聲,有一聲沒一聲的隱約傳來。街道上到處都是垃圾和破損的車輛,一旁大樓的牆壁上,隱隱可見大片的殘餘的血痕。叫人見了,心裡好生不安。
三人走出這條街道,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來。柳隨意看向謝藍玉說道:“我餓了。”
“……”關我什麼事?好吧,你是我的任務對象,照顧好你,是我的責任。謝藍玉轉頭看向蘇雅,開口問道:“那個,蘇雅,你不回去嗎?”你跟着我,叫我怎麼好拿出南瓜車來……
蘇雅看着謝藍玉,像是看着負心漢一般,漂亮的丹鳳眼裡露出一絲委屈來:“你要趕我走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都一整晚沒有回去了,你的同伴不會擔心嗎?”
蘇雅笑眯眯的挽住謝藍玉的胳膊,歪着腦袋說道:“除了你,我再沒有別的同伴了。不要趕我走,好嗎?”
……這一個二個的,都賴上她了是吧?謝藍玉看了看蘇雅又看了看柳隨意,頓時覺得肩上的負擔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