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吳浩淵努力爲自己辯解着, 然而話說出口,自己都覺得,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謝藍玉接着說道:“你自己覺得, 這樣對待羅沙, 公平嗎?”
吳浩淵的嘴脣嚅動了一下, 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默然半晌, 他終於開口說道:“……我失憶了, 我也不想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對不起羅沙,但是,現在夏薇兒懷孕了, 她肚子裡孕育的是我的孩子。我怎麼能就這樣離開?無論怎麼做,都是不負責任……”他的眼神裡, 流露出深深的痛苦來。
謝藍玉道:“她真的懷孕了?怎麼會這麼巧?”
吳浩淵道:“是真的, 醫生都給我看了, 拍出來雖然還很模糊,但確實是有了……”
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謝藍玉轉身朝着臥房走去:“冤孽啊……”
吳浩淵目送她離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站了很久很久。
翌日,下起了雨夾雪。
照理說,這還不是下雪的時候。但是末世裡的天氣已經變得不能以常理推斷了。所以, 誰也沒有感到詫異。冰冷的寒風裡, 還夾雜着一絲絲微微的腥臭, 是不祥的預兆。果然, 中午的時候, 傳來了不幸的消息。
一大羣喪屍,無法計數的那種, 漸漸逼近這個小基地。
衆人神色冷峻,聚集在一起商討這件事。就連剛查出有了身孕的夏薇兒也離開了醫院,參與了商討。畢竟,她與吳浩淵,是這個小基地異能最強的人之二。
“還討論什麼?趕緊走哇!”了無牽掛又實力強勁的人,急急的開口說道。
“走?走到哪裡去?附近就只有我們這一個基地,根本沒有可以投奔的地方!”頭腦清醒的人,如是說道。
“再說,咱們這裡的稻穀和土豆都熟了,這幾天正在搶收。怎麼能丟下那麼多糧食不管?”末世裡,糧食無異於就是生命,誰也捨不得不要。
“還有那麼多婦孺老人,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他們能跟上咱們的隊伍嗎?”
“那你說該怎麼辦?就留在這裡等死嗎?”
“也不見得就是等死,咱們的城牆很堅固,不一定守不住。”
衆人議論紛紛,激進派和保守派各執一詞,無非達成共識。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哭着跑來報信:“完了,喪屍羣把咱們的基地給圍住了!”
“怎麼會這麼快!派出去偵察的人怎麼搞的,怎麼不早些報信?”
“派出去的人都沒能回來,我們懷疑,這羣喪屍裡,有不少的高階喪屍……”
這下好了,跑是跑不掉了,只能死守。或者,乾脆突圍出去。這樣的話,老人和小孩,就不能帶上了。沒有異能和攻擊力的女性,也沒法帶上。能出去的,都是中堅力量。
基地裡頓時亂成了一鍋粥。有人大哭大鬧,有人跪地祈禱,有人開始搶劫偷竊,有人開始殺人放火……
面臨着生死大劫的時候,人性中惡的那一部分,頓時佔據了上風。
沒有人認爲他們還能活下來,即便是幾個頭腦清醒的人努力維持秩序,亦是無濟於事。
謝藍玉和羅沙來到城牆上,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喪屍,半晌不發一語。
腥臭的味道瀰漫在空氣裡,已經沒有清新的地方了。喪屍們似乎有高階喪屍在組織,暫時還沒有開始攻城。但是,那也是遲早的事。
謝藍玉看向羅沙,道:“我們怎麼辦?”
即便是謝藍玉想要救人,她的南瓜車也是裝不下那麼多人的。再說,這個時候,她根本不敢將自己安身立命的東西暴露出來。否則,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殺人奪寶?她除了一些穆子歸留下的火球暗器,並沒有其他保命的手段。並且,隱隱的,她不想將他留給她的東西全部都用出去。總想着,留着也是個紀念。
羅沙道:“再看看吧,咱們總歸是可以保住性命的。其他的人,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吧。”
看起來,羅沙對於這個基地,也是沒有多少好感的。但叫她眼睜睜的看着,什麼都不做,似乎也很難。在喪屍面前,所有的人類,總該是站在同一邊的。畢竟,這個世界上剩下的人類,已經不多了,遠遠少於喪屍的數量。
第二天,喪屍的攻城,在凌晨開始了。
羅沙蔘與了守城的戰役,她的攻擊力非常高,殺死了不少爬上城頭的喪屍。因爲她的參與,人類險險守住了城。當喪屍羣暫時退去之後,不少人看向她的視線,帶上了敬佩。
帶傷參與守城戰的吳浩淵疲倦的走到羅沙身前,看着她很是感激的說道:“羅沙,謝謝你。不但不跟我們計較,還幫助了我們……”
“不用你感謝我。”羅沙淡淡的說道:“我不是爲了你,只是因爲大家同爲人類罷了。”
吳浩淵聞言,神情變得尷尬起來:“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謝謝你的……你一定要這樣跟我說話嗎?事情弄到現在這個地步,誰都不想的……”
羅沙看了他一眼,不再開口說什麼,轉身就朝着城牆下方走去。夕陽底下高高瘦瘦的背影,透着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吳浩淵嘆了一口氣,低下頭,神情變得寂寥起來。
夏薇兒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走到他身邊問道:“浩淵哥,羅沙姐不肯諒解我們嗎?”
吳浩淵眼神悵惘的說道:“是我對不起她,她不肯原諒我,也是應該的……”他突然閉上眼,神情痛苦,太陽穴一陣陣的抽痛。一些似曾相識的畫面,潮水一般席捲而來。就在這時,夏薇兒突然抱着小腹痛呼起來,使得他悚然一驚連忙睜開眼朝着她看去。腦海裡那些畫面,也隨之消失無蹤了。
“怎麼了,薇兒?”他扶住夏薇兒關心的問道。
夏薇兒露出忍耐的表情來:“肚子很痛……孩子就是不肯老實呆着……”
“我送你去醫院——”吳浩淵這般說着,就要帶着夏薇兒往城牆底下走去。然而她攔住了他,抿脣笑道:“就是剛纔抽痛了一下,現在已經沒事了。可能,是今天累着了。今天有不少傷員,醫院肯定非常忙碌,我們就別去給他們添麻煩了……”
吳浩淵停下腳步,嘆道:“你總是這樣,最愛替別人着想。”
有了身孕的夏薇兒激起了吳浩淵心裡所有的憐愛,渾然忘記了,就在之前,她還下手打算燒死羅沙和謝藍玉這樁事。
衆人回去休息了不過短短几個小時,半夜時分,城外的喪屍羣又一次發動了攻城。這一次的攻擊分外激烈,好幾次它們都差點攻破了衆人的防禦線。險之又險中,到了黎明時分,城牆還是堪堪守住了。但是人類的傷亡也很是慘重,再來一次的話,不見得他們還能堅持得下去。衆人的意志,就在崩潰的邊緣。
凌晨冉冉升起的太陽依舊燦爛,照着滿地的屍首血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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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從來都是慘烈的。
羅沙靠在樓梯口旁邊的水泥牆壁上,拿着水壺一口氣灌下去大半壺,然後深深的籲出一口長氣。
她實在是累壞了。
就在這時,夏薇兒怯生生的走過來,將一個饅頭遞過去,嘴裡說道:“羅沙姐,你一定餓了吧?這裡有個饅頭,你先拿去墊墊肚子吧。”
羅沙看都不朝她看一眼,冷然說道:“我不要。”
夏薇兒的眼圈頓時紅了,說道:“羅沙姐,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只是一時糊塗,請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浩淵哥看到我們的關係這樣僵硬,心裡也不會好受的——”一邊說着,她一邊伸手拉住了羅沙的手,彷彿在祈求她一般。
羅沙的眼裡露出厭惡的神色來,將手一拂,說道:“別碰我!”
隨着羅沙的動作,夏薇兒彷彿被大力推了一下似的,身子往旁邊一倒,一邊尖叫着,一邊滾下了樓梯:“啊,救命——”
這驟然發生的狀況,驚呆了城牆上所有的人。吳浩淵連忙追了下去,撕心裂肺的喊道:“薇兒——”
衆人圍了過來,很多人都對羅沙怒目而視,指責起來:“你幹什麼?爲什麼要推薇兒姐?”
“她還懷着孩子呢,真是鐵石心腸!”
“原本看你幫我們守城還以爲你是個好人,沒想到,你竟然這樣狠毒!”
面對着衆人的怒目和指責,羅沙緊緊抿着嘴脣,一語不發。
謝藍玉在這時走了過來,大聲說道:“剛纔的狀況你們真的看清楚了嗎?事情還沒有定論你們就橫加指責,太武斷了吧?羅沙本來可以離開,卻爲了你們這裡的人還是留下來參與了戰鬥,現在累得幾乎脫力,你們就是這樣報答她的嗎?像羅沙這樣善良的人,你們真的認爲她會去推一個孕婦嗎?還是當着所有人的面?”
聽了謝藍玉的話,看着羅沙蒼白的臉色和無力垂下的肩膀,很多人臉上露出了羞赧之色,紛紛閉了嘴。但還是有人小聲嘟囔着,謝藍玉也不去管那些人了,只是用手撐着城牆探出頭去,看向樓梯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