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樹繭一陣巨烈的震動,把夜寂流和卓蒼辛給震成了二合一,還未等夜寂流和卓蒼辛緩過氣來,樹繭就開始緩緩移動,敏銳的直覺讓兩人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夜寂流正思考要怎麼發話,樹繭外就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先說話了。
“繭裡的人,我知道你們是極地團隊的,我無意冒犯你們,但是我兒子在鬼人手中,他們要求我配合他們把這顆樹繭運到天台上,就會放出我兒子,我知道這樣做也許會對你們不利,但相比較我才八歲的兒子,你們自保和逃脫的能力比他強大很大,所以對不起了。”
“哦?”夜寂流眼中有流光一閃,微微眯起了眼。
卓蒼辛知道她又有了戰鬥的激情,嘴角一翹,閉眼養神。
夜寂流用手摳着樹繭內的植壁,懶懶地靠在卓蒼辛身上,卻用一種異常真誠和同情的語調對外面的人說:“你是護子心切,作爲極地團隊的一員,這種致使孩子於水火之中的事情,我們怎麼可能不出手相助呢,你就放心把我們運到天台上吧,只是能不能告訴我,鬼人是怎麼和你聯繫的,會有幾個鬼人來接應你呀,你兒子又是怎麼被他們捉住的?”
外面的中年男人一聽,輕輕噓了一口氣,一邊拉着捆好樹繭的繩子往天台上拉,一邊低聲說:“有幾個鬼人來接應,我不知道,反正昨天我和兒子出外尋找物質時,被兩個假冒人類的鬼人給捉住了,本以爲死定了,沒想到他們卻放了我,對我說如果能把總堡壘研究所裡的樹繭運到天台,他們就放了我兒子,他們說會有人幫助我到達天台的,到時候相互交出對方要的人
。”
夜寂流和卓蒼辛飛快的交換了個眼神,雖不能斷定中年男人說的話是否真實,但有一點很明顯,人類中有人在爲鬼人服務,而且還成功的打入了總堡壘研究所內部。
夜寂流饒有興味的輕笑一聲,在狹窄的樹繭內活動了一下關節,用腳丫子戳了戳假寐的卓蒼辛,在他睜開眼時打了個手勢,意思是:又要大幹一場了。
卓蒼辛想了想,也打了個手勢,示意她交換人質時別衝動,耐心等待鬼人將樹繭運出堡壘再行動。
夜寂流也正有此意,她想知道鬼人要怎麼處理這個樹繭,她覺得,鬼人要偷走樹繭並非因爲繭中的人,更多的應當是樹繭對鬼人很有價值,否則鬼人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把臥底的人類都用上了,萬一暴露,他們就得不償失了。再笨的人也能想到,鬼人佈署的這些人類肯定還有更大的用途,而且要將這些間諜滲透到研究所肯定花了不少時間。
在夜寂流和卓蒼辛沉思的過程中,樹繭外的中年男人也默默又小心的將樹繭一點點往天台方向移動,他低垂着的頭,前方接應他的人類無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有側道偶爾有燈光晃過時能照出他那一雙閃動着狡黠微光的眼睛。
一切都在消無聲息中進行,夜寂流無法看到樹繭外的確切情況,只能運用她靈敏的聽力,感覺到臥底的人類大概三四個,來接應的也不是鬼人,而是兩個人類,並且她沒聽到有小孩的聲音,或者屬於小孩的腳步聲,空氣中連屬於小孩子特有的稚嫩氣息都沒有,有的全是成年人的氣息和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不刺鼻也不屬於香味,夜寂流仔細的嗅了嗅,這種味兒即熟悉又陌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聞到過。
隨着時間一點點推移,樹繭也離總堡壘越來越遠,這中間換了幾次人手,從天台到裝載車,再到居民樓,最後是混在糞便堆裡出了總堡壘,接着很明顯就感覺到了鬼人和屍化飛禽的氣息,而夜寂流所呆在的樹繭就是被屍化飛禽抓在爪下飛離,直到再也感覺不到任何人類的存在。
夜寂流默默的在心裡計算着時間,整個過程只用了兩個小時,但飛離總堡壘至鬼人據點,卻用了六個多小時。
一個重力下壓的感覺,夜寂流知道樹繭被放在了某種臺子或者儀器上,她只來得急和卓蒼辛交換了個眼神,一道刺眼的強光就從外射了進來,生生將樹繭分成兩個區域,而且恰到好處的把她和卓蒼辛分開來。
夜寂流知道這是鬼人故意的,好在S級以上的進化讓她爲懼強光,爲此在樹繭切開的一瞬間,她就一躍而起,衝向強光。
發射強光的鬼人似乎早有預料,在夜寂流躍起的一瞬,一張大網向她撒來,角度明顯是在逼迫她跳進側邊一個黑洞中,夜寂流明知是陷井也無可奈何,她很清楚一個道理,不能被網住,否則就就更被動,於是咬牙凌空扭身,躲過大網,被迫跳入了那個黑洞中。
使計成功的鬼人露齒一笑,尖尖的利牙更顯表情中的得意,與此同時,卓蒼辛也被使計跳入了另一個黑洞。
很多時候,人能強大起來,並且毫無顧慮的往前走,並非不懂得害怕,而是因爲無牽無掛,因爲一無所有,所以無畏無懼。可是當某一天,忽然有一個親人出現在眼前,那麼所有的豪情壯志都會停滯下來,因爲孤獨得太久,所以不願捨棄。
而夜寂流在從漆黑的洞中走出時,面臨的正是這樣一場抉擇:
她的正前方50米處,躺着一個人,一個全身膚色發青發灰的男人,一個她一直都很想再相見,卻一直無法見到,一直很想再撲入他懷中撒嬌哭泣的男人——她的親生父親,真正的方霄
。
夜寂流安靜的站在50米的距離,她不用上前檢驗,僅用她S+的進化基因就能知道石臺上的男人的確是她的親生父親。非幻像,非人造,非整容。
那樣的狀態,那種顏色,都在說明,這具屍體已經死了十幾年了。末世之前,俗稱乾屍。末世初始,通稱喪屍;末世紀年,稱爲——鬼人。
夜寂流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靜靜地靜靜地打量着,良久良久,她呼出一口濁氣,微微一笑,輕聲道:“好久不見了,爸爸。”
石臺上的人毫無反應,夜寂流也不移半步,依舊站在原地,嘴角帶笑的說:“十幾年,我都長了這麼大了,你還是這麼年輕,就像當初剛離開我時的樣子,只是皮膚保養得不太好,有點發黯呀。”
同一時間,遠在皇陵的月華通過微型監視儀看到了一切,他緩緩的靠在椅背上,手指有節奏的敲打着石桌,輕笑的低聲自語:“流夜,這一次,你要怎麼做呢?我很期待呵~”
此時此刻,看到這一幕的還有卓蒼辛,他與夜寂流僅一壁之隔,但是他能看到夜寂流,夜寂流卻看不見他。他無法聽到夜寂流說什麼,只能從她一動不動的背影分析出石臺上的男人應該對夜寂流很重要。他不禁有點擔擾起來,一邊觀察石室尋找打通石壁的方法,一邊留意夜寂流的一舉一動。
石洞被銀白色的能源光照得如夢如幻,讓人有一種進入夢中的錯覺。但夜寂流很清醒,也沒有外在的因素迷惑了心志,只是忽然間看到一直想見卻久未見到的親人的屍體,情緒一時起伏不止,無法平靜。
她很想快速的衝上去,摸一摸那張乾枯發青的手,很想更仔細的看清楚那個人,很想撲上去,跪在他面前,對他說,大仇已報,祖願既將實現。如果,如果,那個人不會忽然的睜開眼睛,一直這麼安靜的躺着,那麼,她會如此。可惜,那個人,已成爲鬼人。
夜寂流站在那兒,一秒甚漫長,她慢慢的取下背後的天穹,手指搭在天穹弦上,臉色一片滄桑,似乎瞬間年華流逝,蒼老數白歲。
月華在她拉起天穹的時候,身子也坐直了起來,緊緊的盯着監視儀,一臉的不甘和傷痛,忍不住摁下語音器,對着監視儀大聲制止:“流夜,你真的要燒了你自己的親生父親嗎?你真的要扼殺掉他的第二次生命嗎?你從小到大不就是找到他嗎?現在他就在你面前,你完成可以和他再在一起,共訴父女之情!”
夜寂流的耳朵動了動,微側過頭看向壁角某一點,嘲諷一笑,輕聲說:“父女之情?呵~我和他的父女之情,只能緬懷,再無法擁有!”
天穹一聲輕鳴,漂亮的能量箭從弦上飛出,帶着火紅的炫麗翅膀撲向石臺上的屍人。
“嗡——!”數聲震響,一道能量壁及時從石臺下冒出,把能量箭給擋下,同時石臺緩緩凹陷,慢慢將屍人吞沒。
夜寂流冷冷的掃向那一點壁角,眼神堅定語氣絕決:“月華,我父親的屍體末世前被你們利用了一次,這第二次,我絕不充許任何人再利用他!我父親,只能死!”
天穹再次鳴聲,這一次尖銳而深長,帶着冰火兩重色的箭矢飛向那層厚厚的能量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