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任川晴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完全清醒不了,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身邊的關明彥見她醒了,伸出手臂,把她攬到懷裡。
“生氣了?”男子低低地問。
生氣……倒是不算,可是,該作何感想呢?
頭一天對她寵着哄着,信誓旦旦地說什麼都不會做,只想跟她膩在一起的最信任的人,與她幸福地相擁而眠。長夜漫漫,根本就不會亮天,睡着睡着,不知怎的就變了味。人還沒有明白過來,就給他該做不該做的全做完了。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實在是忍不住。”對方低眉順眼地道着歉,一隻手卻若無其事地握着纖腰,還輕輕地撫摸着。從他脣角隱含的笑意看,這人根本沒有半點“對不起”的懊悔意思。
這真的是明彥嗎?真正的明彥……是這樣的嗎?
想到昨夜的那一環環,一扣扣,一點點地哄着騙着,那最後的迫不及待,那一幕幕讓人面紅耳赤的場景浮上來,讓她忽然羞澀得擡不起頭來。
關明彥把她的臉捂在胸口,手指輕柔地在身上撫摸着。他手臂的角度放得很巧妙,小心翼翼地護着她的脖子,粉頸上那些觸目驚心的黑線,是最最讓他驚懼介懷的。
其實,整個過程,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溫柔。他心裡惦着她的傷口,又念着她是頭一回,動作謹小慎微到了極致。雖然此刻他的眼神裡充溢着幸福,但比平時沉重得多的呼吸昭示着,他的體內仍然壓抑着巨大的一團不滿足。
所以羞澀之餘,姑娘又有一些感動。
她的明彥就是這樣。永遠悄悄地把她擺在很重很重的位置,爲了她的好,永遠可以把自己犧牲得體無完膚。那樣的明彥讓她心疼,可是現在這個決定不顧一切的明彥更讓她心動。
一直就是這樣希望的,希望他不要爲了愛情選擇隱忍,她寧可他更自私一點,寧可他爲了愛情選擇佔有和掠奪。如果多考慮他自己一些。或許愛情可以更加刻骨銘心。
就像現在這樣。
哪怕將會非常短暫。
“短暫”二字滑過腦海。又提醒着她,現在這個擁抱着她,與她親密無間的男人不過是一串虛幻的數字代碼。想到那終將不能抗拒的命運,任川晴眼睛一酸,忽然掉下淚來。
關明彥先前是氣定神閒、滿有把握的,這下看到她哭了。才忽然慌了神,忙不迭地問:“怎麼哭了。真的生氣了麼?可你那時候還說喜歡的……別哭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別哭啊!”
一邊哄着。一邊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
是麼,說了喜歡麼……任川晴居然哭着哭着又把臉哭紅了。
一開始關明彥確實是規規矩矩的,陪她又說了一陣子話。讓她去洗澡,叮囑她要多小心些傷口。之後任川晴紅着臉給他拉着上了牀。穿得好好的,給他抱着,一下子放鬆下來,轉眼就睡過去了。
主要是太累了,身體支撐不住。但是睡夢裡是不踏實的,所有那些難過的事都在夢裡翻騰,所以只睡了三四個小時就從夢中驚醒了。
她甚至聽到自己輕輕地驚叫了一聲,然後猛地張開了眼睛。
有一個人,斜倚在牀上,用胳膊肘把身子撐起來,自上而下地低頭俯視着她。
“明彥?”
關明彥見她醒了,笑了笑,躺回去,伸出一條手臂給她當枕頭,又把她拉回了懷裡。
“你一直都沒睡?”
“嗯,睡不着,想看着你。”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開心得睡不着,又怕是在做夢。”
任川晴望着他,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笑。這麼長時間了,今天這算是心願得償吧?果然只有被他擁抱在懷裡的時候,那些悲傷、不安和恐懼才能融化和消解。
關明彥看着懷中女孩嬌美的笑顏,心裡一蕩,忍不住翻身覆住她,俯身就吻了過去。
這個吻綿長而細膩,一直吻到全身都像着了火。這才發現,牀上跟在別處果然是不一樣的,他的體重交在她的身上,氣氛忽然變得極其異樣。
“晴晴,”細碎的吻紛亂地落在頭髮上,額頭上,臉頰上,耳朵根兒,稱呼也變得從未有過地詭異起來,“我給你過了生日的,還是去年……”
“嗯?什麼……”任川晴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聲音也變啞了,低低地發不出來,有點像呻.吟出來的,不由得嚇了一跳。這個時候,怎麼又說起了生日?
“十八歲的……”
“怎麼了?”
疑惑着,卻忽然發現自己的睡衣釦子不知怎的開了好幾個,有一隻手還正在接着解。
任川晴嚇得驚叫了一聲,雙手一起捉住了那隻不老實的手。
十八歲?難道是在提醒……她已經成年了嗎?
那隻手在她的壓制下不粗暴,卻也不消停,就是執着地輕輕掙扎着,固執地努力着想實現最初的目標。聲音還在耳邊輕輕地念着:“別動,別用力,小心傷口!”
小心傷口,還要這樣?女孩剛想反駁,卻給他堵住了嘴脣。糾纏着,糾纏着,心跳變得太快,腦子就不清楚了,也就抵擋不住那緩慢而溫柔的攻勢。
之前想過什麼來着?不是回來之後,就“試一次”的麼,不是處心積慮地想把他“直接推倒”的麼,這一刻,角色不知怎麼互換了過來,結果自己卻慫了。
又弱弱地抵抗了一小會兒,就連這點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徹底地陷了進去。
這會兒回過味來,那些親密無間的分分秒秒,那些在耳邊的低低呢喃,都讓人面紅耳赤,卻又感到無與倫比的美妙和幸福。
這樣一來,就更無法去想象他究竟是誰,無法想象有朝一日分離,會帶來的究竟是什麼。
已經親密至此,已經成爲彼此身體的一部分,又如何去想象沒有他的日子?
所以淚水一直止不住,一直無聲地流着。關明彥用手指輕輕地替她擦着淚,擦着擦着,就明白她根本就不是被自己的侵略惹惱了,她哭是因爲別的。
“小傻瓜,別哭,別把這麼好的時間浪費在哭上。”關明彥輕輕地親吻着她的臉頰,“從現在開始,每一天都是最好的,我們好好珍惜。”
明彥的眼神清亮而通透,卻並不再有猶豫和彷徨。他一旦決定了承擔,便承擔得徹徹底底。
任川晴甚至感覺到,他其實是什麼都知道的,自己心上的重負,其實並不是一個人在擔着。可他雖然知道,卻並不說出來,假裝不知道,也是一種溫柔。
就像得了絕症的人在被家人瞞着的時候,也經常會樂呵呵地裝作不知道,一直裝到死爲止。
然而雙方在故作輕鬆的面具下面,其實各自承擔着撕心裂肺的絕望。
任川晴縮在他的懷裡,試着去理解自己的命運。明明知道只有這個世界裡纔有他,卻不得不拼上全身的力氣,去把這個世界親手粉碎掉。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這實在是太難以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