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晴整個身體都僵住了,怎麼也沒想到,三年來苦苦思索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東西,居然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簡單地說,夜之國實際上是一個遊戲,而他們這些玩家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玩家,也不知道,自己在遊戲裡苦苦掙扎謀求生存花費的力氣,實際是成了別人的能量源。
原來是爲了這個,各種殘酷的考驗,獵殺規則的存在,大天使們隨時隨地的攪局,各種危險的高階野獸,把人們逼到生死線上,就是因爲這樣可以使他們的思維力發揮到極致,從而榨取更多的能源。
早就想到Enigma會從人們的死鬥中獲取什麼好處,沒想到居然是這個。
“就爲了能源,爲了這樣的東西,就可以讓這麼多活生生的人絕望地走向死亡嗎?至今爲止,已經死了多少人了?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情呢?!”任川晴徹底地憤怒了。
“地球正在死亡,資源在迅速地枯竭,而人類,正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如果人類可以用自己的軀體爲這個世界換回一些能源,這不是殘忍,這是贖罪。爲了人類羣體的生存,爲了更大多數人類的福祉,犧牲一小部分人的生命是必須的。”
發現任川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蔡水深淡然一笑,補充道:“這不是我的觀點,是阿瑞斯的。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想的,或許你不相信,但他其實是個基督徒。他堅信自己這樣做是會下地獄的,但他仍然從來沒有手軟過。”
任川晴不由得目瞪口呆。一個心理極端的危險分子居然可以在世界上掀起如此巨大的波浪,無聲無息地造成這麼多人的死亡,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我爸爸,還有你……你們究竟是怎麼被阿瑞斯拉下水的?”任川晴的聲音裡帶着怒意。
蔡水深沉默了一會,答道:“你理解錯了,不是我們怎麼被拉下水的,而是……我們怎麼把他拉下水的。”
任川晴開始沒聽明白。反覆琢磨了幾遍,忽然就震驚了。
“你……和阿瑞斯……”
“我們是一邊的,不是後來改投他的,而是自始至終就是。很久以前就是,在成爲你父親的學生之前就是。”
“那麼,媽媽也……”
一些破碎的片段忽然凌亂地襲入了腦海。
我有罪……
親愛的蘿絲小姐,你是如此博學和睿智,在我的研究止步不前的時候。你寫在信箋上的那些不經意的想法,常常能夠給予我最最寶貴的靈感……
蔡水深苦澀地說:“是的,你母親,也是我們的人。她和我們一樣,都是研究虛擬現實技術和人工智能的,但她的專業度要高得多,涉及的領域也更廣。實際上,你母親的身份信息也是假的,她的真實身份是阿瑞斯的親妹妹。”
創造了這個邪惡世界的罪魁禍首,從自己的父親忽然又變成了舅舅。任川晴感覺自己的腦子成了一團漿糊。
“當你父親作出阿爾忒彌斯的懺悔這一構想時,阿瑞斯就已經發現了它的價值。那時候,你父親還是一個一文不名的青年研究員,阿瑞斯創造了‘偶遇’的機會,以一個‘欣賞他才華的青年企業精英’的身份接近他,並對他的研究進行了物質支持。”
不僅如此,任一介“偶然”結識的情投意合的“筆友”蘿絲,後來經過層層“選拔”進入他研究團隊的“愛徒”蔡水深,還有許多其他的,實際上都是阿瑞斯安排在他周圍的人。而且,全部都是忠實於阿瑞斯的親信。
在蘿絲的幫助下,任一介完成了阿爾忒彌斯的懺悔。阿瑞斯原本的目的只是得到阿爾忒彌斯的懺悔,爲此不惜讓妹妹對其使用情感攻勢。但是這個時候。蘿絲髮現她懷孕了。
而在書信往來時被蘿絲憂鬱地戲稱爲“阿波羅薩”的任一介,作出了一個比阿爾忒彌斯的懺悔更加不可思議的構想——他要以此爲基礎,爲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構造一個全意念支配的“心想事成”的世界。
本來阿瑞斯還並不知道拿到阿爾忒彌斯的懺悔之後應該怎麼辦,這個構想像一道光,剎那間把前途照得一片雪亮。阿瑞斯毫不猶豫地,讓妹妹與任一介登記結婚。不久,她生下了一個女兒,也就是任川晴。
世界的構建花了很長很長時間。任一介認真地設計着這個世界裡的一草一木,它們的原型,都是從那些想象力最豐富的傳說故事中抽離出來的,比如說,女兒最喜歡的愛麗絲漫遊奇境記。
在遇到阿瑞斯之前,任一介的研究道路並不是一帆風順的。他提出的構想無人理會,被認爲那不過是癡人說夢,他的聲音無人傾聽,他的論證無人仔細去看。人們滿足於使用既成的一切改頭換面,堆砌成華美的泡沫,爲自己贏取名利,甚至罔顧人類的福祉。
任一介對此感到異常憤怒,人類如果喪失了想象力和創造力,這世界將不再向前發展。所以,他構建這個世界並不單純是爲了女兒,也爲了讓更多的人認識到人類的思維力是多麼重要。
因此,他所構建的世界,實際是一個遊戲系統,擁有實景大陸、生存體系、秘境體境等今天的夜之國世界全部基礎骨架。進入系統的人們,其思維可以在世界不同程度地轉化爲現實。他們可以在系統的引導下,激化自己的思維和想象,應付一個個不可思議的挑戰。
這是一個煅煉思維力,促進人類思維力進化的系統。
任一介在設計這個世界的時候充滿了愛心,在他的心目中,這個世界就是爲了自己可愛的女兒而創造的。這個漂亮的孩子還很小,但是她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情就已經體現出了與其他人的不同。
“爸爸,這裡有黑色的豆子。”
“那是樹葉的影子呀。”
“可以吃嗎?”
“你試試?”
“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小女孩格格地笑着,從懷裡跳出來,去撿拾她的“黑豆子”了。她眼中世界的形狀和別人不太一樣,也許每一個孩子眼中的世界都與成人是不一樣的。
忘記自己小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了。
而成人之後,世界上的一切都會變得理所當然,不會再引起一絲好奇心。
希望她成長之後,不要變成那種被生活同化的苟且而麻木着的大人。
任一介在這個世界裡,悄悄地爲了她一個人埋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彩蛋”。將來這個系統無論有多少人進來使用,也無論它將來會不會大受歡迎,這些“彩蛋”只有她一個人能夠發現,也只有她一個人才能打開。因爲這是專屬於她一個人的,這世界原本就是爲了她而開啓。
世界的構造順利地進行着,直到任一介發現了一些令他極其不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