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玉忽然從懷裡取出一顆類似於香瓜這樣的果實,甫一出現,整個房間之中就充斥着一股清新的花香味,就像採集了無數花粉醞釀成的極品蜂王漿一般,沁人心腑。
整個屋子的人都將目光鎖定在李佳玉手中的果實,憑直覺,她們知道這絕對不是普通的東西。
“盧司令,你看看這顆果實……”
李佳玉纔剛一開口,盧定雲的眸中就綻放出一抹精光,有些熾熱地看着那顆果實,激動地蠕動着乾裂的嘴脣,咳嗽着說道:
“這是、這是什麼?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神奇的果實……”
李佳玉手中的果實,自然就是花瓣果實了,相較起前幾天,花瓣果實已經完全成熟,李佳玉還在猶豫着該給哪個朋友食用,卻聽聞盧定雲快要掛掉的消息,所以他特地把花瓣果實也帶過來,希望能幫得上些許的忙。
盧定雲是木系的植物師,而花瓣果實裡面蘊含着不可思議的生命力,或許能與盧定雲結合起來,給他續命,不需要續命多久,只要能讓他再活幾個月也足夠了,畢竟盧定雲就是邕城的根,只要有他在,邕城就不會陣腳自亂。
“這是惡魔果實,名字雖然很俗,但它能讓人擁有打破自然規則的神奇力量……盧司令,把它吃下去試試,應該會對你有所幫助的。”
李佳玉將惡魔果實遞給盧定雲。盧定雲將其接過。捧在手心裡,臉上的皺紋漸漸舒展開,就像老來得孫一樣欣喜,但他很快又沉默了下來,手指微動,顫顫巍巍地擡起頭,對李佳玉說道:
“不了,我的生命透支太多……不是這枚果實能夠幫得上忙的……它應該給更適合它的人食用,而不是給我這個將死之人浪費掉……”
“難道就不能給你續命哪怕一個月?”
“不能……”
聽到盧定雲的話,李佳玉的心也沉入了谷底。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而染紅霞、蕭晚晴等人更是失望地嘆了口氣,那幾個盧定雲的孫女都眼淚滾滾,輕聲嗚咽起來了。連李佳玉都沒法幫上忙,看來她們的爺爺真的沒有任何辦法能苟延殘喘下去。
盧定雲目光和藹地望着李佳玉和染紅霞,眸子有一種看透生死的坦然,嘴脣微動,有些吃力地道:
“李少將,染少將,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李佳玉直接開問,染紅霞也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站在盧定雲面前,她打從心底裡就極爲尊重那個偉大的老人。
“我在邕城生活了七十年……”盧定雲抿了發乾的嘴脣。若有所思道:“這裡就是我的家鄉……我熱愛着邕城的一花一木,眷戀着邕城的每個角落,如果可以,我還想要在邕城生活五百年……但是,如今的邕城,已經混亂不堪,上演着無窮無盡的悲劇,昔日的綠城美景,華麗夜市再也看不到了,有的。僅僅是末日所帶來的危機和陰霾,連走在大街上,都要緊繃着神經,防範着地底下衝出來的沼澤地龍,我、我經常看到……有些不堪折磨的人硬生生被逼瘋。更看到許多人攜家帶口,從高樓上跳下去自盡。連幫忙收屍的人都沒有……”
盧定雲的話說得很慢,卻透盡了滄桑和難過,老人通常都把自己的家鄉看得無比的重要,而盧定雲更是將邕城視爲他的生命,看到邕城落得這幅悽慘的田地,他的傷心難過無異於別人全家得了絕症……
“我……不知道這場末世浩劫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我經常擔心,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會難以抵抗愈來愈強愈來愈多的蟲子,最後城破人亡,全部都葬身蟲腹……可是,我真心希望會有奇蹟發生,將蟲子、殭屍全部從我們的土地上趕回去……天南省的倖存者,可以重新得到和平,然後共同在一片片廢墟上,重新建設家園,修築遊樂場、公園、酒樓、茶館、廣場……人們不需要再擔驚受怕,也無需遭受戰爭的洗禮,更無須面對家破人亡的慘劇……”
盧定雲在述說着他美好的願望,是的,願望通常都是美好而又夢幻的,末世裡誰都希望重新回到以前那個和平的年代,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人們能在蟲潮的侵略下保住小命就已經難如上青天,又怎麼敢奢望恢復和平?那根本就是白日做夢,烏托邦一般不切實際的想法。
盧定雲皺起眉頭,劇烈地咳嗽起來,臉上露出極爲痛苦的表情,半晌,纔看着李佳玉和染紅霞,氣喘吁吁地道:
“你們兩個……是邕城最有潛力,也是最爲強悍的人……我希望,在我死亡之後……你們能夠好好地守護住邕城,千萬不要讓它陷落在蟲子的圍攻之中……在我死之後,邕城必然會引發饑荒的狂潮,我只希望,你們能盡力去幫助那些受餓的同胞……”
李佳玉和染紅霞都能感受得到,這個老人的夙願有多麼沉重,染紅霞滿腔熱血都燃了起來,立刻就答應:
“盧司令放心,只要我染紅霞沒有倒下,邕城就絕對不會陷落!”
這個女人,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當正義超人,她以前還只是要幫助逃亡路上的一些孤兒寡老,但現在,她所要守護的卻是千萬之多的人口,性質完全不一樣,責任也更加沉重了。
李佳玉卻跟染紅霞不一樣,他是心軟了一些,但他的原則並沒有改變,他第一要保護的是自己的家人與朋友,不相干的人,他並沒有太過在意,純粹是能順手就幫一下,不順手就懶得去理會,想要他去盡心盡力地當一個慈悲爲懷的聖母,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我會盡力的。”李佳玉淡淡地說了一聲,有些不置可否,卻也沒有完全拒絕盧定雲的請求。
“那就好……那就好……”
盧定雲眼角溼潤了,不停地感慨着,就像買好了棺材,留下遺言,又沒有什麼遺憾的高齡老人,可以微笑着面對死亡了。
半晌後,盧定雲手中綻放着淡淡的綠色光環,籠罩在那個花瓣果實上,他嘆了口氣道:
“可惜……可惜……這枚果實太過特殊了,沒辦法量產,如果它能像菠蘿、香瓜一樣大量地栽培,分給城裡的人吃掉,那麼每一個人都將獲得強大的能力,到時候,又豈會懼怕蟲子欺上門來……”
這是肯定的,惡魔果實是奪天地造化之物,只有世界的力量才能孕育得了,區區的人類又怎麼可能將其進行培植?
將花瓣果實重新還給了李佳玉,盧定雲握着李佳玉的手,沙啞着嗓子,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輕聲道:
“李少將……我已經將一部分邕城的地氣,連接在這枚果實裡面……相信,它的食用者也能獲得一小部分操縱地氣的力量,在邕城的範圍內,果實的作用能提高兩三成……”
聽到盧定雲的話,李佳玉也有些微微變色。
地氣?
那可是凝聚了邕州大片土地所產生的自然能量,雖然沒什麼作用,可是拿來催熟植物卻極有幫助,這也是盧定雲之所以能夠產出那麼多糧食的主要憑仗。
但地氣這玩意,也能拿來轉接的嗎?
而且還是轉接到一顆小小的惡魔果實裡面……
李佳玉還想要細問,可惜盧定雲剛剛轉接了小部分地氣,明顯用光了身體的力氣,現在疲憊不堪,連說話都直喘氣,似乎隨時隨地都可能昏迷過去,見到盧定雲這幅模樣,李佳玉也只能嘆了口氣,跟着染紅霞出了外面,讓盧定雲好好地休息。
不過,李佳玉纔剛一走出去,立刻就聽到樹藤屋裡傳出了難以遏制的哽咽聲,如同潮水決堤般不可收拾,顯然是盧定雲那幾個孫女哭得稀里嘩啦,跪在盧定雲面前大喊着爺爺堅持住之類的話。
染紅霞和李佳玉、蕭晚晴三個人圍着一張桌子坐下來,周圍全部都是茂密的綠色植物,以及爭奇鬥豔,盎然生機的花花草草,還有不少蜜蜂、蝴蝶、瓢蟲在嗡嗡飛舞,這些昆蟲與蟲界來的蟲族有着巨大的區別,它們不會傷害人類,而那些蟲族,卻與人類不死不休。
“佳玉,盧司令他真的沒希望了嗎?”染紅霞依然有些不死心。
“真的沒有了……”
“那邕城千萬的倖存者怎麼辦……我們要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忍飢挨餓嗎?餓一天兩天還好,可要是餓上一年半載……邕城還能剩下多少人?”染紅霞搖着頭,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無辜之人死去,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還記得當初,我跟你在西江大學十三樓見面的時候所說的話嗎?”
“什麼話?”
“一年後的邕城……還活着的人只有一百來萬而已,無論你怎麼去努力,有些潮流也很難去改變,千萬的人,你能救得了幾個?你的肩膀才這麼一點點,就不要去過分地想要讓那麼多人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