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的大雪, 純白無瑕。
可是那下面掩埋的又是什麼呢?
祁瑾裹着厚厚的羽絨服,腳上穿着棉靴,身上的裝備就算是在這個冰雪世界中也不懼寒風。可是就算身上是暖的, 心裡還是極度的發寒。
“放手!你個王八蛋!”
一聲女聲傳來, 帶着破音的尖銳。祁瑾轉過頭, 就看見不遠處的巷子裡, 男人手中拿着什麼, 一個穿着髒的看不出顏色的棉服的女人和他撕扯着。
“賤人,放手!MD這就是個賠錢貨,老子都快活不下去了, 鬆手!”說着使勁一踹,就將女人踹出一米多遠。
“姓良的, 你還是不是人!你TMD就不應該姓良!你個沒良心的, 把孩子還給我!”女人不顧自己身上受沒受傷, 依舊不依不饒的撲到男人身上,要去搶他手中的孩子。
兩人還在撕打着, 周圍的人只是麻木的看着,並沒有人想要上前勸架或者是幫忙。周圍的人臉上也不是祁瑾曾經看見過的那種看熱鬧的興奮,而是一種帶着習以爲常的麻木。
習以爲常……麼?
這裡是北城區一處貧民窟一樣的聚集地。這裡的人比京都基地外圍進不來的人還是多了些依仗,可惜還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最底層。大約就是麻木的活下去,每一天每一天。
就算是末世前管理比較完善的北城, 也是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更何況是現在?
腳下的腳步加快, 祁瑾目標明確的走過去, 擋住了男人再次踹向女人的腳。
“誰TM……”被擋了下來之後男人一個趔趄差點兒跌倒, 張口就要罵。等看清來人的時候後半句話就被吞了下去。“這不是瑾少麼,你有事兒?”
呸, 真晦氣,怎麼遇見這個小少爺?
打人的男人良保住看着面前的小少爺,心裡不由得暗罵。
“你做什麼?”祁瑾面色發沉的看着男人面上的恭謹。別以爲他沒看見他眼中的不屑。
“瑾少!瑾少!求求你幫幫我,幫幫我們!這個喪了天良的要把孩子賣了!”旁邊被救下來的女人看着祁瑾,終究是忍不住哭了出來。邊哭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
聽完之後祁瑾看向男人的眼光恨不得將人切段!!
不是別的,那男人手中拿着的‘東西’,其實是一個剛剛足月的胎兒。這女人是男人的老婆,末世前檢測出懷孕,到之前這孩子馬上就能出生了。誰曾想,末世前還算恩愛的老公,居然會因爲想要糧食就將自己的老婆害的早產不說,還要將剛剛生下來的孩子賣給別人!只是因爲孩子是個女孩兒?
“孩子給我!”說着話,祁瑾將孩子搶過手中,順腳將那人踹翻在地,估計一時半刻是起不來了。
祁瑾打開包裹着孩子的袋子,發現孩子還是包在一牀被子中的。這孩子居然還有微弱的呼吸!祁瑾手上動作不停,將自己的異能細細的注入孩子的體內,一邊觀察着孩子的臉色。
畢竟他的異能僅僅是治療系的淨化,雖然是能夠催發一些生機,終究不是治癒系。這邊做了下緊急搶救,看孩子緩過來了,祁瑾將小孩兒好好地包裹上,聯繫了附近的小諾姐。
韓諾來的很快,甚至是男人還沒有緩過來。等人到了祁瑾將事情稍稍說了下,韓諾就帶着人走了。女子和孩子都需要救治,那男人帶回去審審,看看下家是誰。
看着自從自己管事之後稍稍有些恢復人氣的人羣,祁瑾長舒了一口氣。
不管是什麼時候,人沒了希望,其實比什麼都可怕。
“阿瑾總是做一些讓我心暖的事兒。”低低的男聲傳來,祁瑾回頭,果然,身後不遠處站着穿得嚴實的左亦然。
“你怎麼來了?”看見左亦然,本來還有些沉重的心情終於好轉了些。
“路上遇見了諾小姐,聽她說你在這兒。”左亦然走到少年的身邊,將他稍稍有些散開的圍巾系嚴實。“怎麼自己一個人出來了?”這個時候還是比較混亂的,就算這裡是北城,是韓家的地盤,總有些不要命的。
“沒什麼,想出來看看怎麼樣了。”這麼大的雪,其實他並不是想要來這裡,只是經過。
他本是想出了北城門看看的。畢竟下雪之後不知道城外什麼樣子了。只是說去看看還是他想的簡單了。天氣好的時候步行都得將近一個小時,更何況還是現在?
“出城?”想了想,左亦然倒是猜到了少年的目的地。“擔心城外的狀況?”
祁瑾點點頭。
這場雪來得突然,天氣是驟然下降。城內的人還好,畢竟還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算是這樣這一晚上也是死了不少的人。可是更加糟糕的還是城外。隔離帶的人本就是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被驅逐在城外的人,根本沒有什麼固定的居住場所,這一晚上,傷亡肯定摻重。
“我陪你。”左亦然上前牽過少年的手。他知道少年這不是什麼聖母病發作,而是擔心城外人死亡之後造成的後果。
不是他們冷血,而是那幫人也是讓人又憐又恨。
住在城外的並不一定是老弱病殘,畢竟京都基地還是有各種政策的。但是外邊的人一定是不想工作也不想上交物資的。因爲住在京都基地內的人每個月有固定的物資上繳額度。上繳的物資用於維護整個京都基地的運轉。
別說什麼人民的子弟兵就得爲人民付出。人民的子弟兵也是人民啊,難不成不吃不喝不睡?想讓人家保護自己的安全還不想給人發餉做夢呢吧?所以那部分人就被拒絕在外。
不管什麼時候,沒有不付出還一直索取的道理。
在左亦然看來,那些人還真不值得同情。
這次祁瑾想出去看看,還是害怕即將到來的異獸潮。
“阿瑾不用擔心,祁二他們已經佈置好了周圍的監控措施,要是真有異獸潮的話一會提前預警的。”手上捏捏,左亦然安撫着自家的小戀人。
“我知道,只不過就算是預防措施做得再好,到時候犧牲在所難免。”祁瑾不是不知道,他還知道這也是個機遇,畢竟是送上門的食物,可是到時候還是會有犧牲。轉念想了想,祁瑾提議。“……不然,趁着還沒有成型,我們組織人出去趟?”
左亦然詫異地看着他,之後‘噗嗤’笑了。
“阿瑾啊,就算是現在異獸沒有形成獸潮,但是這種天氣實在是不適合人類出行。”米多深的雪,走起路來都費勁,怎麼出門?
“我知道!”祁瑾惱怒的瞪他一眼,笑什麼笑!他不就是想到了就說出來了麼?又不是真的想要這樣做,他只是說說。
“好了好了,我錯了。這下子開心些了?”左亦然沒握住的手拍了拍祁瑾頭上的帽子,鬆了口氣。
祁瑾怔了怔,這才知道左亦然的意思,瞬間眼神就柔和了。
“謝謝。”
兩人沒有多說別的,只是相伴走在這不算安靜的末世中。其實想想,也許是自己想得太多,只要在乎的,能夠一直安好,也就夠了。
兩人的腳程還是比較快的。
然而祁瑾看着城外的情景,覺得也許慢慢的走,是不是就會晚一點看見這樣的場景?
十不存一……
明明知道這些人大多數都是沒什麼好同情的,畢竟是有能力還只想得到不想付出的。可是再怎麼樣也是一羣生命啊。就這樣一場大雪,滿眼蒼涼。
“阿瑾……”左亦然心中也是震撼,“不要想了,我們去看看。”伸手拽住祁瑾,左亦然拉着他準備出城門。
城外,雪下掩埋了多少人祁瑾不知道,只是目之所及都是在雪堆裡尋找可用之物的人。
“老不死的終於死了,卻TM什麼都沒留下!”一個男人從塌了一半的的帳篷裡出來,手中拿着一些禦寒的衣物,邊走邊罵罵咧咧。猝不及防之下看見祁瑾,下意識的將手中的東西放的在了身後。等到看清祁瑾和左亦然之後,那人警戒的眼神更重,手卻放鬆了下來。
祁瑾和左亦然也沒有說話,只是看着男人警惕的快步離開。倒是身後有人議論紛紛。
“老龔頭怎麼就養了這麼個畜生!”
“誰不說的,昨兒晚上那麼冷,要不是那個畜生將老龔頭的東西都奪走了,也不至於凍死。”
“作孽呦,哎,也不知道還有什麼沒有。”
“走走走,去看看。”
“哎,等等。那兩個人沒什麼問題吧?”
“應該……不至於,看看就是內城的人。”
“算了,管他的。早點兒去早點兒有好東西。”
祁瑾瞄了一眼,兩個身影躲躲藏藏的向着剛剛男人出來的帳篷摸去。他們的說話聲他和左亦然聽得清楚,只是沒有理會罷了。
“阿瑾,走吧。”左亦然拉了祁瑾,轉身離開。
祁瑾嘴角掛起嘲諷的笑。
“吶,阿左,本來我是想要當回好人的,不過我發現果然不是聖母白蓮花的料。”他能幫的,也許永遠是還算是有人性的。這樣和他三觀明顯差的十萬八千里的,他還真沒有勇氣去救助。
所以說,自己果然不是個做好人的料!
左亦然看着少年,笑了。
“難不成阿瑾覺得我能做成那種好人?”不分好惡,只要是生命就能夠救助。他還真做不到。
“果然我們都是不是好人。”祁瑾手上緊了緊。
“這就是說救急不救窮。人不想自己改變的,永遠想要靠着別人生活,或者是期盼着不應該期盼的,果然還是不行。”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得,那個所謂的老龔頭就是被自己的吸血鬼兒子吸乾的。
這樣的父母,又有多少?他們救得過來麼?
“老爺子先走一步,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祁瑾喃喃的說了句。
“算了,就算是你想要他進城做些別的,他還是放不下他兒子。”這種家長他見的多了。
兩人也沒再糾結,祁瑾也知道,在外城這樣的人事兒幾乎可以說是佔了全部。畢竟城內還是提供了老弱婦孺的福利的,只要是想進,幾乎沒有進不去的。
可是要是老人家養着自家的子女,那還真是癡人說夢。
祁瑾其實還是抱着絲僥倖,想要看看能不能夠救人。畢竟這個時候了,人才是最重要的。當然,那種極品就算了,有還不如沒有呢。可惜僥倖永遠只是僥倖。就這一城門,該知道的都差不多了。他們也沒那個時間悲天憫人了。
轉身迅速的回了城內,祁瑾準備看看小諾姐那邊怎麼樣了。他有預感,這次的事兒絕對是小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