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這麼一說,我假裝揚起的手放下了,這三年裡我們除了回家幫父母幹活之外,都是在一起,從來沒有分開過,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我也就是嚇唬嚇唬瘦猴,還真捨不得打這個師弟,瘦猴師弟一說有事要告訴我,立馬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於是我的手放下,對瘦猴師弟說:“師弟什麼事?”
師弟瘦猴神秘的說:“師兄你知道我們今天超度的是誰嗎?”
我搖搖頭說:“師父沒有說,我上哪裡知道。”
師弟瘦猴神神秘秘的說:“我們今天超度的是縣城出紅差的張人屠。”
我一聽張人屠心裡一翻個,所謂出紅差的,其實就是劊子手,大家都見過,劊子手身穿大紅衣,懷抱鬼頭刀的彪形大漢。大家不知道的是,這個劊子手可不是隨便當的,劊子手大多是父子、師徒相傳,可是那個不是親父子,而是養子,幹了劊子手這一行,是一個損陰德,遺禍子孫的事情,所以劊子手都是抱養的孩子,孩子得特別,必須是面貌醜陋無比,命賤如草,八字犯孤星的人,還要心狠手辣,膽大無比。裡面的道道更是多的嚇人,屬於舊社會撈陰門的,靠死人吃飯的。
殺人這一行可不好乾,劊子手都說自己是替天掌刑,殺的那些人都是罪大惡極該死之人,可是誰也不能保證那些全都是陽壽將近的該死之人,總有些是冤屈之人,死後魂魄不散去,回去找劊子手報仇,所以劊子手到後期之後,就會被厲鬼所害。
於是劊子手就有了許許多多的規矩,其實劊子手也有祖師爺,而且還是三位,頭兩位大家都知道,是屠狗的樊噲,桃園三結義的張飛,另一位大家肯定不知道,那就是唐朝的名臣魏徵,其實劊子手都堅持說魏徵是他們的祖師爺,很多法門都是出自魏徵之手。
俗話說劊子手的刀,仵作的眼睛,扎紙人的手藝,二皮匠的針線,這些都是撈陰門錢的人,劊子手手裡的刀,就是他們吃飯的傢伙,這種刀是厚背鬼頭刀,刀鋒利無比,古代殺人是有規矩的,分爲梟首和棄市等,梟首是指斬首後把頭顱懸掛在高竿上示衆,棄市是指將囚犯在鬧市區處死,殺人之前都要經過嚴格的訓練,保證一刀必須砍在犯人的脖子關節之處,砍下來的腦袋不能有皮肉相連,其實那個時候,斬首在野地裡,行刑前家人都會塞點錢給劊子手,讓劊子手痛快點,不要一刀之後來回的拉,那樣犯人是極其痛苦的。
劊子手殺人的時候,首先喝酒拜神,主要的是訴說自己殺人,難免殺冤死之人,可是劊子手不問前因後果,不要讓冤死之人化成厲鬼來找自己報仇。大家注意到沒有?劊子手殺人的時候,總是要喝一口酒噴在刀上,有很多人不明白是爲什麼,有的說是怕沾上血之後生鏽,其實不是的,噴這口酒,主要是爲了避邪,劊子手喝的酒不簡單,那酒主要是用童子尿,黑狗血配成的,起到避邪的作用,再說殺人的時候,都是午時三刻,陰陽家說差十分鐘正午的時候就是午時三刻,此時陽氣最盛,陰氣即時消散,被斬殺之人沒有陰氣,連鬼都做不了。
這幾年鬧革命黨,張人屠可沒有少殺人,先是在清朝的時候殺,後來民國了,民國講究三民主義,用子彈槍斃,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又開始砍頭,據說砍頭給人的衝擊力大,可以起到威懾作用。我不知道威懾力有多大,只知道張人屠看我一眼,我就會感到脖子上發涼。我娘常說這個交朋友絕對不能和劊子手交朋友,因爲無論多好,劊子手都會盯着人的脖子看,心裡揣摩這個脖子需要用多大的力氣。
聽到張人屠的死,先是震驚了一下,接着就有了幾分期望,張人屠的家,可是縣城裡的富戶,不缺錢財,到他家超度,這個吃喝肯定是少不了的,那年頭窮人多富人少,窮人家請我們超度,弄點白麪饅頭,那就是奢侈了,更別提酒肉了,不過師父不在乎這些,只要有人請就去,至於富人家,師父要求的是八碟子八碗,吃不了兜着走。
我收拾好法器,換上師父給我們做的道袍,出去一看師父已經在那裡等着了,只見師父穿上了他的那身赭黃色的道袍,師父的道袍,比我們身上的灰佈道袍好多了,我走到師父的跟前,恭恭敬敬的對師父說:“師父,法器已經收拾好了。”
師父點點頭說:“你帶的是那把普通的桃木劍吧?”
我點點頭說:“是的,師父我有點不明白,爲什麼要帶普通的桃木劍,不帶那把斬妖除魔的百納伏魔劍,和那個七星寶劍?”
師父說:“我們這是去超度亡魂,讓道祖照顧一下,又不是去砍殺和降妖伏魔,普通的桃木劍足矣。”
這時一輛馬車過來,那是一匹棗紅馬,馬長的膘肥體壯,一看就是下功夫喂的,車是那種老式的馬車,木頭的車輪子,打着銅釘,走起來吱吱嘎嘎的,車到了我們的跟前,一下子停住了,馬在那裡打着響鼻,甩着那千絲萬縷的馬尾。趕車的人從車上下來,恭恭敬敬的請我們上車,於是我們師徒四人坐上了馬車,車把式一揚手裡的鞭子,嘴裡吆喝了一聲,車就朝着縣城而去,通過攀談,我們知道了,這個趕車人是張人屠的本家,張人屠和大多數屠夫一樣,收養了一個要飯花子,作爲自己的養子,這個要飯花子據說長的很爭氣,臉似黑鍋底,硃砂眉,大嘴岔,招風耳,一看就是劊子手的材料,不過張人屠的這個養子,卻是面惡心善,連只雞都不殺,張人屠經常嘆氣說,殺人的這個本事,到他這輩子就失傳了。
我們說着話就到了縣城,縣城的城牆都已經破舊不堪了,在城門口有黑狗子拿槍站崗,這些黑狗子身上穿着黑衣白邊的服裝,打着綁腿,在那裡攔着人,詢問着什麼,這些黑狗子最不是東西了,故意刁難人,大閨女小媳婦進城啥的,他們還故意搜身賺便宜。在城門口掛着兩個木籠子,仔細的一看,嚇了一跳,原來是兩顆人頭,那兩顆人頭面目猙獰,非常的嚇人,頭上和臉上斑斑血跡,趕車的說這些都是一些暴民,闖馬子的,前兩天剛殺的,縣長讓掛在城門上,給想鬧事的人看看下場。
師父看了一眼人頭,默默的閉上眼睛,幽幽的說:“廟堂之上,朽木爲官,殿壁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蒼生塗炭。”
趕車的車把式忙說:“道爺,道爺這話可說不得,要是讓門口的保安隊聽見了,抓住了可要坐牢,求求道爺,想說的話,到沒有人的地方說。”
師父說;“這句話是當年諸葛亮說的,不說了,不說了。”
我們到了城門處,一個黑狗子對我們大聲的說道:“站住,接受檢查。”
車把式趕緊下了馬車,朝着黑狗子的耳朵邊說了些什麼,然後黑狗子手一揚,接着就放行了,我們坐着馬車進了縣城,這個縣城不是很大,馬車順着縣城的主路,朝東一拐彎,上了一條街,其實縣城有東西之分,東邊住的是大戶人家,縣衙和保安隊都在東邊,西邊住的是窮人,一個縣城兩個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