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怎麼進啊——啊?”
鄭宇森無力地斜靠在石柱上,仰天長嘆一聲,他們兩人此刻正站着一塊彷彿懸浮於雲霧之間的石崖之上,石崖天齊,臨空其端矗立着一座高大柱環雕着獅獸的石牌坊門。
氣抱晴日冷,環繞氣冷的空氣縷縷撩過石崖,黑露出羣山似島嶼般一簇簇一抹抹,石峋峰濤,層層疊疊。
石崖對面的大山黑蒼蒼沒邊沒沿,刀削斧砍般的崖頭頂天立地,它四周起伏的黃沙黑土,真像一片大洪水的波濤。
龍山頭間,那嵌入黑嵗山間的翡翠之城就像一座大墓似的聳立在暮色之中,狹窄兩鞘壁的山直起直落,正與他們所處的石崖平視對面。
他們隔着一段距離,都感受到如幽幽如深谷般的駭人的清靜和陰冷,翡翠城其下山溝被白雪填平了,露出與山背一樣高的背脊,從城口中央部分蜿蜒出一條黑蛇扭動的過道,尖端成了一片片平平的雪鋪的大廣場,此刻如黑蟻般的軍隊正沿着過道,於廣場四周巡邏、駐守、嚴防。
看着翡翠城被從後方被黑巖巍峨高山環攬,前面重兵把守猶如銅牆鐵壁一樣的翡翠城,鄭宇森撓頭苦思半晌,終於黔驢技窮了,根本尋不到任何有機可趁入城的方式,如今唯今只有將希冀寄託在他那偉大的師叔身上了。
卻不想等他將視線從翡翠城那方悻悻轉回來,卻看到他家蹲着的師叔,正在石牌坊旁的柱子底下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
他疑惑地直起身子,提步朝前一瞧,但見她師叔在地面把玩着幾根枯黃稻草,那豎長約臂長的稻草約她的手後,有幾根稻草被打成一個結一個結的,有些則折斷纏繞起來,弄得辮麻花似的。
“師叔您這是在做什麼?”鄭宇森看不懂,奇怪地問道。
這是在玩嗎?可拿幾根稻草這樣辮辮扭扭能有什麼好玩的?
虞子嬰準備好基礎,便將那些稻草擺成一個形狀,頭也不擡地問道:“你的生辰八字。”
“?”鄭宇森亦蹲下來,湊上腦袋一瞧,終於從一堆稻草內看出些名堂了,竟是一個由稻草拼接而成的八卦圖案,打結的地方是爻,順直的則是槓,恍然意識師叔這是準備給占卜,他迅速反應過來,便脫口而道:“應該是已巳年六月廿三。”
“陰命啊……”虞子嬰默聲重複唸了一遍他的生辰八字,便已瞭然他的命盤,接着,她又從寬大袖擺之中取出一個物體遞給他接着:“用晃着它搖六次。”
鄭宇森伸手一接,只覺手心一陣冰涼,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個灰褐色的龜殼,約兩掌並大,又見師叔擲投了三枚銅錢入龜殼內,那三枚銅錢若他沒有瞧錯,赫然是她之前跟他要來的,當時他還奇怪,要錢的話幹嘛非得要三枚銅板,原來是作此用途啊。
他抵於耳畔,輕輕地晃了晃龜殼,當即從時面傳出一陣叮叮哐哐的清脆響聲。
“關於你的算卦問卜的錢我確實收到,財、官、權、健康、子女、父母、婚姻、化劫,你想問哪一樣?”虞子嬰認真盯着他的雙眼,黑黝黝的眼瞳忽掩於蔭睫下,暗涌着千年古蹟般神秘詭譎的色澤。
“這、這難道是師叔準備替我算命?”鄭宇森表情怔愣,像是被她那鄭重肅穆的神色鎮到,他清亮的眼睛一凝,正色道:“我想問我們這一趟入城究竟能不能順利找到掌門跟師傅師叔他們。”
“好,搖吧。”
鄭宇森低下頭,開始搖晃着龜殼,然後從龜殼頭部的縫隙將銅錢撒出,虞子嬰準備替他卜算六爻占卜。
他搖的第一爻是爲少陽;第二爻,爲老陽;第三爻,爲少陽;第四爻爲少陰;第五爻,爲少陰;第六爻,爲老陰。
六爻已出,鄭於森放下龜殼,根本看不懂什麼情況,於是一臉緊張地看向虞子嬰道:“怎麼樣?師叔。”
虞子嬰暇逸地斜佻眼角:“地天泰,中中卦。”
“中中卦?”鄭宇森皺眉:“中,是不是意味着這卦一般啊。”
虞子嬰道:“那就要看你所求何事了,此卦意爲泰卦,意指事事通泰之象,上下和睦之意,所謂陰陽之氣相交感,上下和睦,便是流通無阻。”
“結果,我只要結果就好,我根本聽不懂師叔在說什麼啦。”鄭宇森撓了撓腦袋,表示什麼卦,什麼象,什麼意聽得頭都大了,他趕緊伸出一掌,阻止師叔再繼續拿一大串玄師術語來糊弄他了。
虞子嬰耷拉下眼皮,用餘光斜向他,一貫的無語:“一般此卦大意是指,紅鸞星動,行人即至,失物可尋,諸般湊巧。”
紅鸞星動是什麼意思?熊師侄聽不懂直接就忽略了,他只關注師叔話中他懂的部分:“失物可尋……這麼說,我們這趟會成功?”
“至少你搖出了一個好意頭了。”
虞子嬰動手收起地上的卜算道具,起身走至綁在石柱旁的馬上,從掛在馬背上取出一個包裹,從裡面取出一套衣服拋給了鄭宇森,再拿一套自己拿着,最後再將龜殼收進包袱內綁好。
鄭宇森垮前一步接過衣服,微笑贊同地頷首:“這倒是,泰卦啊,一聽就很吉利,不過我們要怎麼進城呢?”
虞子嬰瞥過他手中捧着的衣服:“自然是混進去。”
鄭宇森垂眼看了一眼手中的青白素色的衣服,並沒有多問,倒是聽從師叔的吩咐找了一位隱敝位置迅速換上,頓時一名道雅素潔的男子便出現了。
他青絲戴雲冠,寬大白寬青衽,衣襟處袖擺處於衣盁間鏽着湖綠的祥雲,腰束一條線繩宮絛,迎風大袖襯輕梢,雖然一身裝束令他少了幾分英姿颯爽的少俠風範,卻多了幾風道骨仙風。
而虞子嬰亦換了一身與他相似的服裝,只是他是男裝,而她是女裝,除了九天玄女般的輕逸飄菱,她將一頭如綢烏黑長髮用青絲帶抓兩髻梳起,用一支碧透勾玉淺淺綰起,清顏白衫,青絲墨染,彩絛飛舞,若仙若靈。
鄭宇森視線一落在虞子嬰身上,便看呆了。
“手給我。”虞子嬰清音道。
鄭宇森猛眨了幾下眼睛,這纔回過神來,迅速瞥下視線,盯着地面前幾寸,一臉懊惱,他怎麼能用那種眼神看師叔呢,若、若師叔知道的話……
——熊師侄,你究竟用了哪一種眼神來看你的師叔呢?
“手!”耳畔傳來師叔那冷冽,不耐的聲音。
鄭宇森不敢再拖遲,趕緊將手遞給她,卻不想他指尖滑入一截如玉般溫涼滑膩的解感,他驚訝地擡頭,便看到他家師叔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師——啊~?”
他正想問,卻突然一個前衝的力道拖得他一趔趄,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他已經被小小個的師叔拖着跑起來了。
目標是——崖邊,他瞠大眼珠子,急促地喘着氣,眼看着他師叔拽着他,在高崖邊疾速俯衝而去,便直接從崖上跳了下去。
鄭宇森倒吸一口氣冷,手腳倏地冰冷,整張臉僵硬如石,這麼高掉下去會摔死的吧!他看着近在咫尺浩淼的雲霧,眼睛瞪得大大的,幾乎快要脫框,險些破聲大叫出聲。
風速劇烈刮動,耳朵灌滿了嗡嗡風聲,鄭宇森感覺到他臉皮被上衝的冽風震得快裂了……
——
忽一陣狂風,如捲起雪白帳幔氣氳渺渺,鋪陣黑石之地兩旁的雪飛被震飛,飄逸若梨花飛舞,兩道身影,白袍鼓風獵獵展揚,如踩踏雲浮飄而下來的神佛仙人,這便是聽到上空有動靜,下意識擡看一看,全體士兵的第一反應。
兩人落地之時,寒霧嫋嫋散溢而起,只見皚皚白雪之中,一男道人丰姿清秀,相貌端正俊逸,身着一身道家風味異常的寬袍大袖,飄然出世之表非同一般的道仙氣質展露無疑,雖衣着樸素,卻顯示出腹中玄妙。
另一名則是方及男道人肩腋下高度的少女,她也有着同種意味,雙抓髻雲分靄靄,水合抱緊束絲絛,仙風道骨任逍遙,腹隱許多玄妙,盡顯一派高人臨凡之氣勢。
周圍受驚的士兵下意識再度朝天空一望,直衝蒼穹之高,黑霧靄沉沉,哪裡有任何一處可停駐之地,可這兩人憑空而落,難不成當真是神仙?
“什、你們是什麼人!?”黑甲軍戟厲聲喝道,莫非他們那眼神帶着些許畏懼,些許掂量,些許遲疑,這架勢倒是威嚴生怖。
虞子嬰雖穿着一件與鄭宇森同款的寬鬆青放白袍,但由於身小板嬌柔,不具備道風仙骨的味道,倒更像是誤闖入人間的蕊宮雪精靈般可愛萌意憐人——當然,忽略她那彷彿凍結了的面無表情,跟一出聲便是跟臉完全呈兩極端化的沉穩,與老練。
“本道遊歷四方,無意間經過貴地,感受到一股祥罩之氣於此城之頂,遂想入城一觀究竟。”虞子嬰定定地看着那羣對於小孩子來說,絕對是凶神惡煞楷模的黑甲軍,連眼皮都不帶眨一下地,一嘴溜的胡謅而出。
“你,你竟在這裡裝神弄鬼?!”黑甲軍中涌出一個的領頭他鏘地一聲拔出大刀直指——鄭宇森,朝着他厲聲道:“你們趕緊離開這裡,否則……”
“這城還盤旋着一股不祥的死氣,若我等此刻離去,必來不及解救一場大劫。”完全不懂看任何人臉色的虞子嬰,繼續煞有奇事地胡謅。
“……”而鄭宇森無辜躺刀,但他被師叔噤聲,是有冤也無處可申訴了。
“喝,現在又開始妖言惑衆了,你們究竟知不知道我等是什麼人?”那領頭轉向虞子嬰,不察被那張純然清透的面容迷惑了眼,所幸嘴中的臺詞沒有忘,倒是一氣呵成地念完了。
也從不知道委婉爲何處的虞子嬰道:“本半仙不知,但本半仙敢斷定,此城必有尊貴紫微皇者蒞臨。”
那領頭聞言整個人一震,四周的黑甲軍聞言亦是一陣聳動,驚奇詫異地注視着虞子嬰他們。
領頭者擰眉巨臂一揮,圍攏而來的黑甲軍退後兩步,他眼光暴戾,再次出聲分明已飽含濃濃的殺意:“爾等究竟是誰派來的?”
“愚木不可雕也,若你等不信,且看我引天降火鳳臨世,便知真假。”虞子嬰冷淡瞥了他一眼,便突地身蹬數米,於空中雙臂舞展,衆人只覺一股濃郁的仙香之氣流毓四處……
此時,他們耳畔只聞一聲尖銳刺破耳膜的長嘯,下意識一擡頭,只見天空一道灼眼光芒而至,他們隱約可察於雲端霧靄之間,一物羽毛似金,橘光萬里,祥雲呈現……
但異象眨間便逝,他們恍然回神,當即相互望去,但見彼此歸中餘悸尚存,顯然那一幕衆人皆見。
“你,你是誰?”那領頭這下可不敢再兵刃相見,雖然疑竇末褪,但卻也意識到眼前兩人非等閉之輩。
看他們神色從鬆轉懼轉驚最終變得半疑半震時,虞子嬰這才道出早就預謀好的名號:“本半仙是無量道人的嫡傳入室弟子,魔醫相師——天嬰道人。”
你師尊的名號被人隨便拿來胡謅亂編,無相大師你可知道?
玉虛宮元始門下之無量道人,一個手握陰陽權盤,腦中圈分日月,傳聞他腳登一對踏雲鞋,夜晚閒行星斗怯;上山虎伏地埃塵,下海蛟龍行跪接,曾以能半神之響徹名譽於整片九洲大陸,更是被各宗氏皇家,甚至是異域各族皆尊崇無比的存在。
若非那日無相無意間透露其師承名諱,並稱其仙逝,虞子嬰估計還想不到一個更好的名頭來替自己一身玄術解說。
要說無量道人此人雖名響九洲,但爲人卻神秘異常,除了世人知道他是來自玉虛宮元始門下外,對他是一無所知,並且他也鮮少與人接觸過,只道萬事只憑緣份,一面即緣盡,是以她冒充他的徒弟,即使有人對此產生懷疑,也是無從無據考究的。
“你說,你是無量道人的徒,徒弟?你,不,您先等等……”那領頭的果然震驚異常,努力將虞子嬰與鄭宇森兩人一番打量,再聯想起之前的種種事蹟,便咬牙一狠心道:“請二位道人且等等,你們入城之事我需得先稟報上頭才能做決定。”
若她當真是無量道人的徒弟,那他這次絕對是立了大功一件!一想到這裡,那領頭果然待不住了,立即朝副手使了一個眼色,令他將人看住了,便不作停留,飛速回程彙報此事。
等待期間,偶聽一聲尖鳴慘叫,鄭宇森詫目而去,而虞子嬰卻已知發生何事,瞥眼看去。
只見城門處,數百名各方人氏,有老有少爭先恐後地趁着城門大開之際,蜂涌而出,一張張因爲恐怖而猙獰的臉,一隻只渴望自由朝外伸出的手,最終盡數湮滅於刀刃之間。
耳畔傳來黑甲軍的瘋狂、得意的大笑,他們肆意地屠殺着那些妄想逃出來的人,她嗅於鼻翼拂過的血腥味道,一把拽住鄭宇森欲暴動衝上前的身軀,那力量壓制着他不得不停滯下來。
虞子嬰將他手臂一扯,他如木偶械鬆地彎下腰,她用另一隻手遮住了他通紅的眼睛:“閉上眼睛,你不是神,你救不了天下所有的人。”
隔了一會兒,沉默了許久的鄭宇森,啞着嗓子道:“那這樣,不聞,不問,對嗎?”
“有何不對?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很明顯你是屬於窮一類的。”虞子嬰的話就像一把刀,直戳中鄭宇森那脆弱的小心肝上。
“……師叔,不求你安慰我,可能不能下次稍微委婉點,別太狠了……”
虞子嬰一把鬆開了他,收回手,嗤笑道:“我看你恢復得挺快的,根本不需要人安慰。”
這時,染了一身血腥味道的領頭帶着一臉剛殺戮完畢的快意,飛奔而來,四周圍困的士兵當即分散兩排,他那陰險的三角眼不着痕跡地閃過異光,朝着虞子嬰他們拱了拱手道:“吾主道,既然兩位是無量道人的徒弟,我等自是不敢冒犯,那便請入城吧——不過,吾主說是對兩位道者的本事很感興趣,請務必隨我入城後,與他見一面。”
鄭宇森一看到那名領頭,眸中便閃過一道冷意,剛纔便是他下令砍殺那些無辜的城中人。
“我自然會去與他見面,不過……本仙瞧你印堂發黑,卻是壽元已盡的表現,恐怕幫我們帶不了路了。”虞子嬰朝着他,勾起眉桃與嘴角,但那僵硬的面部卻調整不了如此高難度的表示,那皮動肉不動的笑容,不顯任何美感,反顯得有一絲詭異,譎森。
隨着她嘴角那令人心中一寒,如同死神鐮刀舞起一揮的冰冷弧度,只聞“呯!”一聲,剛纔下令手刃上百名男女老幼的那名將領,他臉上那陰險歹毒的痕跡像是凝固在了他臉上,雙腿一軟轟然倒地,雙目瞪直,無一絲生氣,死得不明不白。
虞子嬰靜立不動,面上的表情褪得乾乾淨淨,整個人彷彿一尊玉朔的仙雕般泠清、寧靜,沒有人看到她動手了,但僅一句話,一句壽元已盡便令人一個死亡得無聲無息?
“啊!”黑甲軍反應過來,驚駭短促地叫了一聲,便畏懼、忌憚地猛然退後好幾步。
一雙雙驚惶的眼睛,緊緊地盯着虞子嬰,張嘴微張,想說些什麼,可聲音彷彿堵在喉嚨處,怎麼也叫不出來。
鄭宇森趕緊移至他師叔身旁,一隻手暗中按上銀紋劍,不動聲色,雖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師叔做了什麼,可是剛纔他分明看到師叔是在輕撣衣塵之時,對面那個領頭就像被人割破了喉嚨,當即死亡的。
這個人,憑直覺他肯定是他師叔所殺的,只是,卻不會有人有證據能確定是她殺的。
因爲太匪夷所思了。
甩下那一羣驚疑不定,卻不敢靠近的黑甲軍,越過那些殘缺不齊的屍骸,虞子嬰帶着鄭宇森一道終於進了翡翠之城,當城門在背後發出沉重呻吟“咯吱”地關閉之時,空氣中那一縷縷紫霧愈發濃郁飄渺。
這紫色的煙霧彷彿能幻化成千奇百怪的形狀和姿態,它如一幅輕盈的帷幕,飄懸空中,亦如香爐裡嫋嫋騰昇,筆直升起,那忽淡惚濃的紫煙,像夜間的霧一樣,悄然流動着,亦像紗一樣將整座翡翠殿堂繚繞。
朦朦朧朧間,鄭宇森感覺身體越來越輕,思緒越來越飄,他揮了揮手,想揮開眼前的紫色霧氣:“師叔,這是什麼味道啊?”
“迷魂草跟紫迭香混雜的味道,儘量屏息少吸入這種氣體,這種香氣是會令人興奮,繼而放縱慾望,產生邪念。”虞子嬰聳了聳鼻子,隨意道。
“啊!師叔你怎麼不早說!”鄭宇森當即明白他現在飄忽忽的感覺是怎麼一回事了,趕緊掩鼻,一雙眸湛大眼委屈,哀怨不已地瞪着虞子嬰。
虞子嬰看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經道:“哦,我以爲像你這種頭腦,根本不會產生出什麼了不起的邪念的,所以忽略了。”
“……”鄭宇森傻眼了。
雖說正值午間,但空氣卻十分嚴寒,雪躺在地上,冷凍到硬厚的地殼,一些細榍雪花,已漂入小道和角落,受到了尖銳的風發出怒吼,如一頭猛獸在困城之中憤怒,它對這種全城的獵物,欲將其捕獲至它兇猛的口中,這座城,與一切光明無緣,只有暗淡,黑暗與刺目的寒冷。
“師叔,我們走了一路,怎麼四周一個人都沒有?”鄭宇森左看右看,上看下面一圈,摸了摸寒毛豎起的手臂,心中有些揣揣不安。
“誰說沒有人了……”虞子嬰頓步,下一秒斜上瞟過的視線瞬間便捕捉到一道不善的眼神,那人似沒有想到竟會被人發現,身子倏地一僵,轉眼便擠身於縫隙黑暗之中,沒了身影。
“有人嗎?”鄭宇森湊近虞子嬰,順着她的目光朝上看去。
此城內部縱綜複雜,依黑巖山體斜上建造,累累如蜂窩般黑巖鞘聳建築錯七橫八,若拿貪婪之城來比喻,貪婪之城等於是一隻通體雪白被裝扮得慵懶精緻尊貴的波斯貓,而這座翡翠之城則是一隻天然末經馴化,獸性末褪的野獸。
一路走來看似被建築樓閣阻攔無路可尋,卻一轉頭又能找出另一條與來路不同的小徑,那一橦橦黑暗之中,朦朧猩紅的燈火從中透出來。
“師叔,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四周看似狹窄,卻四通八達,他們繞着圈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你聞到什麼奇怪的氣味沒有?”虞子嬰仰頭看向某一處,沉吟道。
“沒、沒有啊。”鄭宇森心情有些煩燥,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詭異複雜的城池,如今他整個人既憋悶,又茫然,卻只能亦步亦趨地跟着師叔,不知道哪裡是出路。
“既然路不通,那我們就去人多的地方。”虞子嬰眯了眯眼睫,如夜貓般閃爍幾縷幽光的雙瞳,引人入勝。
咦,哪裡是人多的地方啊?
接下來,虞子嬰行走的步伐較之之前的謹慎與凝重,變得輕快有目標,如遊自家庭院,竟不帶一絲停滯,這令跟在其後轉圈的鄭宇森不住歎服。
看來師叔這麼快就有主意了!
他們一路來到一處石階延伸朝上的石柱圓拱門前,鄭於森突地耳朵顫了顫,訝道:“師叔,我好像聽到什麼聲音從上面傳過來。”
虞子嬰耳力遠勝他幾百倍,早就聽到了,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悄然蹙眉,轉過頭對鄭宇森道:“你先在這裡等我……”
“爲什麼?”鄭宇森不等她說完,便不滿地叫道。
“你確定要進去?”虞子嬰頗有幾分古怪地睨向他,確認道。
“當然,我,我一個人留這裡,對着這些荒蕪黑森森的房屋,多滲得慌啊。”鄭宇森重重點頭。
“那好吧,自然等一下你別吐就是了。”
虞子嬰倒沒有繼續勸阻下去。
什麼意思啊?鄭宇森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可看着師叔在前方的背影,她那傲直纖骨,她那一身不染塵芥的白袍依依與淡紫色的霧靄交融在一起,等他回過神來,他早已跟隨其後。
越朝上,紫霧漸漸溶化,漸漸稀淡,從下方幽幽地飄來一陣清風,霧紗被捲起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