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倒的臉上閃過一剎那的苦澀,但立刻就消失了。他微笑着問喬楠:“你知道了?”
喬楠一邊點頭一邊偷瞧微風倒的臉色,發現他挺平靜的,於是說:“我昨天聽吉祥說,你……呃……心臟……先天性的那個……”
微風倒苦笑着搖了搖頭,說:“說專業術語你也不懂,明白是先天性的心臟病就行了。不犯病的話,我和正常人是一樣的;犯病的話,分分鐘我就與世長辭了。不過呢你不用害怕,這病不傳染,所以你坐在我身邊很安全;這病不遺傳,所以你要是想給我生個健康的孩子也沒問題。”
“你想死是吧?!”喬楠剛纔的憐憫與不安立馬不見了。你個骨瘦如柴的法師敢調戲老孃?喬楠此時真想把他推到樓下去。
微風倒笑了一下,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於是他不再說什麼,只是很認真地觀看着駐地上的戰鬥。
他的心臟病是胎裡帶來的,病齡與他的年齡等長。他爺爺、爺爺的兄弟姐妹、他爸爸、爸爸的兄弟姐妹、他媽媽、媽媽的兄弟姐妹,都是與醫藥相關的專業人士,其中包括兩名世界聞名的心臟病方面的專家,楞是治不好他的病。微風倒沒有放棄治療,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曾經抱怨過、咒罵過,但二十多年的經驗證明這對他的病一點好處也沒有。時間久了,他也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接受了自己的與衆不同。
微風倒現在時不常地會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爲這種心臟病並沒給他的日常生活帶來太多的影響。他可以跑、可以跳,飲食方面也沒什麼忌口的東西,除了蹦極等太過刺激心臟的事情以外家裡人從沒有限制過他什麼。所以,單從面相上來看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位病人。
但微風倒心裡很清楚這個病是真實存在的,因爲有好多臺電子儀器可以作證。雖然這病不影響他的日常生活,但對他的心理還是有影響的。比如說,他從來不記仇,有仇力爭當場就報了。因爲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未來,而他今生最大的理想就是不要含恨而終。
當意識到自己的生命有可能會比較短暫時,每個人的反應是不同的。或者整日鬱鬱寡歡地等待死亡、或者醉生夢死地麻醉自己、或者遷怒於人地亂髮脾氣,這些都屬正常。當事人肯定也不想這樣,但在死亡重壓之下這些反應都是可以理解的。微風倒能儘自己最大努力地開心活着,這份心態真的是很寶貴。
雖然……他處理事情時有些瘋狂。
喬楠現在非常理解微風倒的瘋狂屬性是打哪來的了,同時她也意識到微風倒不喜歡別人憐憫他、同情他。
吉祥能發現這件事是因爲微風倒每天傍晚時分都會坐在樓頂上看落日,有時端杯茶,有時會斟杯酒。最初吉祥只當這小子是在玩情調,但日子久了就覺得不對勁。在吉祥的一再追問下,九兒才告訴吉祥說微風倒有心臟病,他每天看落日是在跟這個世界告別。
“今晚睡下去,明早未必醒得過來。”
這句話是去年有一次喝醉後微風倒對軒轅氏、九兒等人說的,九兒原封不動地轉述給吉祥,吉祥又說給喬楠聽。
不知道別人是什麼感覺,反正喬楠聽了以後心裡很難受。她覺得自己沒能力承受這樣的重壓,真不知道微風倒這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而且他以後的日子還要這麼熬下去。一個心理這麼強大的人居然會得心臟病,命運真會開玩笑。
微風倒是酒後失言才向幾位兄弟吐露病情的,清醒後他馬上囑咐他們不要說出去,因爲他不想當成病人來照顧。軒轅氏他們很理解,於是一直替他保密着。所以當吉祥問九兒的時候,九兒沒有立刻告訴她。但後來九兒想到吉祥是大嫂,以後大家算是生活在一起了,向吉祥講明情況也好,免得她無心說錯話。
九兒把她知道的事都將給吉祥聽,並囑咐吉祥不要說出去。吉祥答應了,但立馬就想到了喬楠,於是她又跟軒轅氏、九兒等商量要不要告訴喬楠。
吉祥爲什麼想告訴喬楠呢?因爲這兩位軍師惺惺相惜,平常的交流比較多。喬楠有時候覺得微風倒出的主意不靠譜時愛說“你有病呀”“你早晨忘吃藥了”“你爲什麼放棄治療”等話,吉祥聽到過幾次。對於其他人來講這幾句話很平常,但對於微風倒來說肯定就不舒服了。
於是在獲得軒轅氏等人的同意後,吉祥把這件事告訴了喬楠,讓她說話的時候注意。結果喬楠剛剛還是一沒留神就說錯話了,幸虧微風倒沒啥反應,否則喬楠就寢食難安了。
微風倒跟喬楠認識好幾個月了,而且倆人比較聊得來,平常電話通信比較多。所以微風倒對喬楠的一些口頭禪很清楚,完全沒介意她的話。相對來講,喬楠的感覺更難受一些,自責混合着後悔。微風倒的沉默似乎更多的是給喬楠時間平復情緒,而不是給他自己。
“咳咳,對我們行會的戰術有什麼評價?”喬楠沉默了半天還是感覺不好,於是就想找個話題說點什麼。
“你們這算是戰術嗎?”微風倒不掩飾自己的蔑視,他指着下邊說:“你們這純粹是胡鬧。暗世界聯軍的人數比你們多,但你們冰凍三尺的平均實力比他們強。幹嘛縮在自家的駐地上呀?你們完全可以派一些人去搶暗世界的駐地。即使搶不到手,也不能讓暗世界的日子好過了。”
喬楠笑着搖了搖頭。
華夏行會的幾位高層知道微風倒的病情後,理解他的瘋狂,也願意配合他的瘋狂戰術。令人欣喜的是華夏行會也極其適應微風倒的瘋狂戰術,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冥冥中註定吧。靠着這份瘋狂,華夏行會在西王城用一年半的時間掀翻了紫氣東來。
儘管民衆們熱議華夏行會屢屢的瘋狂行爲,儘管官方媒體和民間媒體都大讚草根的春天來了,但包括喬楠在內的謀士們都很清楚,如果不是紫氣東來昏招連連的話華夏行會無法贏得這麼蕩氣迴腸。如果在西王城的不是紫氣東來行會而是暗世界的話,當年尚且柔弱的華夏行會只怕早就被踩扁了。
瘋狂,是需要以實力爲基礎的。
草根勝豪門,這是一份不可複製的傳奇。不但別的行會複製不了,就連華夏行會自己也無法複製,除非再出現一個智商能跟紫氣東來匹敵的豪門行會。
若是換做平時的話,喬楠肯定會和微風倒好好辯論一下行會對戰中瘋狂戰術的利與弊。但今天她顯然沒這個心情,只是微笑着說:“現在對抗暗世界聯軍的不止我們冰凍三尺,城南有問鼎中原、城東還有皇城行會。如果我們現在派人去搶暗世界的駐地的話,暗星肯定會調人回去守駐地。那時,冰凍三尺就相當於在城東、北、西三面駐地上單挑暗世界行會聯軍,佔便宜的是問鼎中原和皇城。”
“那讓問鼎中原和皇城也派人幫忙呀。”微風倒說這話時明顯是底氣不足,顯然他也明白那兩家大行會不好支配的。
“去年,要不是有我們冰凍三尺的幫忙,問鼎中原大概不會丟了駐地、黯然離開帝都。而我們在城東的新駐地是拿了皇城行會的東西再跟皇城行會等價交換得來的。所以,他們兩家行會都巴不得冰凍三尺跟暗世界能同歸於盡呢。人家暗世界那方稱爲聯軍,我們這邊呢,三家大行會各自爲戰。讓他們幫忙是別想了,只要他們別背後捅刀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帝都的形式真是夠複雜的。”連微風倒都覺得有些棘手。“那你們有什麼打算,不能一直這麼亂糟糟地打下去吧?”
“這麼打下去不是挺好的嗎?”喬楠臉上的笑容不似作僞。
微風倒有些狐疑。在他看來,被別人這麼堵着門口打,怎麼也算不得好呀。
喬楠解釋自己的想法。“我們的新駐地上什麼建築物都沒有,怎麼轟炸都沒損失的。血蝙蝠帶着總部的二百名精英守在那,就算暗世界傾巢出動的話也甭打算搶到手。我們舊駐地的外圍確實有些建築物被損壞了,但賠償費足夠修補的了。守在這的人更多、防禦工事也齊全,所以根本不用擔心駐地的安危。我們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沒必要冒險。”
“喲,真沒看出來,冰凍三尺的領導們還真是清心寡慾呀。立於不敗之地就滿足了?你這幾個月東奔西走、冰城三百精英遠征,你們至少應該賺點勞務費吧?”微風倒一點沒客氣地開始批評喬楠。
“我們賺了城東一萬平方米的土地。”
“……”
微風倒的瘋狂爲華夏贏得的更多是名氣,而喬楠的聰明爲冰凍三尺賺取的更多是利益。還沒正式開戰呢就到手一萬平方米的土地,這是實實在在的利益。
“我這大老遠地從西王城趕過來,又求血老大批准我上了樓頂。我是誠心誠意來學習的,你們不能就讓我看這些亂糟糟的打羣架吧?”微風倒更換了一個理由批評喬楠。
“也對哈。”喬楠說着話就站了起來,揪着微風倒往樓下走。
“幹嘛去?”
“學習這事吧光看着是不行的,需要實際操作的。走,我帶你去法師陣,好好演練一下怎麼轟炸暗世界的人。”喬楠拽着微風倒的袖子把他拖向醉臥沙他們所在的碉堡。
“靠呀,我不是來當打手的!”微風倒拼命抗議。
力量是法師的弱項,微風倒被喬楠硬生生地拽上了戰場。不過,當被一記追蹤箭命中後,微風倒就不再抗議了,狂性大發地嚷着要找出那麼弓箭手敵人來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