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司空錯驚愕莫名,花西爵和竇蔻也呆住了,瞪大眼睛看向蘇唐。
聖境級大修行者,都是這世間最頂尖的存在,歷經無數風雨,他們或城府深沉,或我形我素,或銳意直進,或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管是哪種,他們都有着山嶽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度,連這點自控力都沒有,他們也沒辦法勘破聖境
不過,蘇唐那一聲沛尊,太過匪夷所思,司空錯、花西爵和竇蔻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你……你叫我什麼?”司空錯吃力的說道,她腦海中閃過一點契機,也感覺到面前的魔裝武士肯定與她有些淵源,但那點淵源到底是什麼,她想不出來:“你到底是誰?”
“師尊,待我收了魔之光,再與師尊詳談吧。”蘇唐慢慢站起身:“要不然驚動了其他大魔神,難免會有麻煩。”說完,蘇唐緩步向前方的大光明湖走去,好似沒有感應到司空錯的氣息一樣,一點不設防。
司空錯死死的盯着蘇唐的身影,出手?還是保持觀望?她猶豫不決,但有一點不會錯,現在,其他大魔神肯定感應到了魔之光的波動,或許正在從各自的閉關之處走出來,等他們趕到,這魔裝武士再想收服魔之光,絕對是不可能的。
蘇唐越走越近,在距離司空錯身邊幾米遠的地方走了過去,司空錯輕輕嘆息一聲,放下了手。
司空錯選擇了相信自己的直覺,而且,她雖然沒有動手,沒辦法評價魔裝武士的實力,但她看得出,蘇唐至少也是巔峰期的大尊了,達到如此境界的大修行者,都是自成一番天地的,也都有着極度的自尊與自傲,沒有充足的理由,不可能向自己拜倒。
“慢着”花西爵沉聲道,隨後跨出一步,擋住了蘇唐的路。
“我有萬年赤心寒鐵木。”蘇唐輕聲道。
“什……什麼?”花西爵再一次目瞪口呆。
他的妻子越來越衰老了,縱使他有通天之能,也無法阻止時光的腳步,能伴着他走了這麼久,已達到了極限,花西爵四處尋找丹藥,雖然有些了收獲,但有一味主藥,他遍尋天下而不得,那就是萬年赤心寒鐵木。
其實不要說萬年的,連千年生的赤心寒鐵木,他都找不到,這種東西,只會存在於傳說中。
而最讓花西爵震駭的,不是蘇唐擁有傳說中的靈藥,而且他知道這個秘密
在花西爵的記憶裡,他只秘密委託過蘇帥,讓蘇帥幫他尋找,以蘇帥的品格,根本不可能把這樣的消息泄露出去,眼前的魔裝武士,又是怎麼知道的?
花西爵沒有動,蘇唐沒有停,就像剛纔一樣,慢悠悠的越過了花西爵,走向大光明湖,接着躍起在空中。
司空錯用審視的目光看向花西爵,她搞不懂,心性一向狠辣的花西爵怎麼會突然間變得失魂落魄了。
蘇唐飛臨在大光明湖上空,他長吸一口氣,無數黑色氣旋在他身體周圍涌動着,凝成了一片漩渦雲。
蘇唐不知道怎麼樣收服魔之光,其實也沒必要知道,魔之光本來就是魔裝的構件,魔裝的氣息散發出去,無數點光斑便主動脫離了大光明湖中心地帶的光幕,自動向蘇唐聚來。
這時,竇蔻再次醒過神來,她面帶焦急之色,四處尋找着那小女孩的蹤跡,但那小女孩似乎憑空消失了。
如果是平常時,竇蔻不可能這般馬虎,今天也怪不得她,出乎意料的事情接連發生,讓她應接不暇。
嗡嗡嗡……向蘇唐聚攏的光斑越來越多,接着,又有億萬道光點從湖底升起,凝成了一片片倒飛的暴雪。
“好大的聲勢……”花西爵喃喃的說道。
“花西爵,你說今日之事對我魔神壇是福還是禍?”司空錯輕聲道。
“是福是禍我都不管。”花西爵的聲音又冷又硬:“我讓開了路,讓他去收服魔之光,事後他得把萬年赤心寒鐵木交給我,否則我就算豁出這條命不要,也得讓他留下一個交代。”
嗡嗡嗡嗡……從湖底飛出的光點越來越多,把周圍十幾裡範圍內,映照得一片通亮,而蘇唐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無數道光點凝成一顆直徑接近百米的巨型的光球。
“這是魔之光真正的威能?”司空錯有些色變。
“他們來了……”花西爵突然道。
“第一個趕到的會是誰呢?”司空錯側頭看向遠方的羣山。
“住手”一聲炸雷般的怒吼陡然從天空中落下,撞擊在那顆巨型光球上,震得光球劇烈顫抖起來。
“呵呵……衛七律的雷音決倒是有些了火候。”司空錯道:“可惜啊,他只有半卷雷音決。”
“說起來,當年誅神殿的宗白書能締造出這種靈訣,確實是個人物。”花西爵的情緒已經緩解了一些,反正他已經把路讓開了,剩下的,看熱鬧就好
“你的眼界太低了。”司空錯和花西爵鬥了許多年,有些反應已經變成了習慣:“宗白書不過是替聞天師搖旗吶喊的小嘍囉罷了,任禦寇之後,賀蘭空相之前,真正的大聖只有一個,就是聞天師,綠海的姜虎權,只是會睡覺而已
“我讓你住手”又一道炸雷般的怒吼從空中落下。
光球受到攻擊,身在其中的蘇唐自然受到了影響,但他絕對不會住手,正拼力聚攏着魔之光。
蘇唐原本以爲,魔之光就是那片籠罩着大光明中央的光幕,等到他引動魔之光之後才發現,原來魔之光蘊藏在每一滴湖水中,其中的靈力總量,達到一種無法想象的程度,這就是沒有被毀壞的魔裝構件的威能嗎?
“你想毀…了……這……方…天地麼?”一條人影從遠方激射而來,盛怒之下所發出的狂吼聲,一個音接一個音的從空中落下,象重錘一般轟擊在巨型光球上。
“衛七律有些過於氣急敗壞了……”花西爵露出狐疑之色:“不像他啊…
在魔神壇的幾位大魔神當中,衛七律最爲溫文爾雅,風度翩翩,連說話的聲音也是輕飄飄、軟綿綿的,而且性格平和,喜歡和平的解決問題,能不動手便不動手,還有,衛七律的相貌極爲英俊,肌膚如白雪般晶瑩剔透,如果穿上裙子、披散頭髮,比女人還要秀氣。
這樣的衛七律,爲什麼變得如此激動?
嗡嗡嗡巨型光球接連遭受重擊,依然沒有潰散,下一刻,司空錯露出驚駭之色,轉頭看向蘇唐的方向:“魔訣……”
蘇唐確實在釋放魔訣,巨大的光團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中心坍縮,只是幾息的時間,已經縮成一顆鴨蛋般大小的光球。
下一刻,蘇唐伸手握住光球,長長的籲出了一口氣。
這時,衛七律的身形已經逼近,蘇唐擡起手,一柄黑色的劍鋒出現在他掌心中,雖然還沒有煉化魔之光,但一件完好無損的魔裝構件所帶給他的充實感,已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也讓蘇唐戰意大增。
衛七律卻沒有看蘇唐,按理說,他這麼憤怒,早就對蘇唐恨之入骨了,應該立即出手纔對,可是,他的視線一直在湖面上來回掃動着,眼神充滿了驚慌、恐懼。
沒錯,就是驚慌和恐懼,這種表情,本不應該出現在一位大魔神的臉上。
就在這時,大光明湖的湖面蕩起了一片漣漪,漣漪化作千百道水波,快速瀰漫開。
湖面出現了一個漩渦,無數條藍金雪魚在湖水中暢快的遊動着,它們越遊越快,閃爍的藍光越來越亮。
“呵呵……”一個輕柔的笑聲不知道從地方傳了出來。
是誰?花西爵和司空錯不由皺起眉,他們聽得出來,發出笑聲的人就在附近,但以他們的感應,居然捕抓不到對方的方位,這有些詭異了。
衛七律的面目已經變得扭曲了,再看不出他曾經是一個翩翩美公子,臉色也蒼白得可怕,雙眼發直,如喪考妣。
“呵呵呵呵……”笑聲再次傳出。
花西爵和司空錯同時看向湖心,他們這一次聽清了,笑聲就是從湖底傳出來的。
“悟道休言天命……修行勿取真經……一悲一喜一枯榮……哪個前生註定……”那聲音突然轉成悠長的嘆息;“好久了……好久好久了……”
轟……無數條藍金雪魚凝成一根巨大的柱子,慢慢從湖心升了起來,隨後紛紛向四下散開,就像一朵花兒在綻放,一條人影在當中顯現出來。
那是一個年紀在二十左右的女子,她留着一頭極長的頭髮,披散下去,甚至垂落到她那潔白的腳趾上,身體不着寸縷,就那麼清清白白的展露在所有人面前,而且神態很自然,沒有任何羞澀。
“初……初蕾……大妖初蕾……”衛七律的臉孔扭曲得厲害,聲音顫抖得更厲害。
“沒想到……睡了這麼久,居然還有人認得我……”那叫初蕾的女子露出純美的笑容,接着左手慢慢拎起,她的左手中抓着一顆水球,一個面帶驚慌的小女孩正躲在水球中,她看到竇蔻,神色當即變得更加激動了,放聲尖叫起來:“姥姥……救我……”
“多多?”竇蔻臉色大變,身形當即化作一道利箭,向那叫初蕾的女子激射而去。
竇蔻擔心傷到那小女孩,並沒有釋放靈訣,只是想逼近一些,然後再想辦法。
那叫初蕾的女子皺起了眉,突然擡起右手,點向竇蔻,口中漫吟道:“去吧……“
一道藍色的寒光從初蕾手中激射而出,凝成了一柄類似流星錘一般的東西,那種形狀有些象藍金雪魚額前的凸起,不過被放大了無數倍,錘頭有數米方圓,釋放着耀眼的藍光,一道道相互纏繞的光斑則凝成了一條極長的鎖鏈。
初蕾的動作快的難以想象,竇蔻只來得及把碧綠色的大杖橫在胸前,藍光已然襲到,轟……
天地間陡然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無數道金色的光點從竇蔻身上濺射出來,化作一片光雨,那是被震散的神念,而她的身形被轟得倒飛而出,足足退出百餘米開外,才勉強穩住身形,嘴角掛下一縷血絲,她臉上的驚駭之色比衛七律還要強烈。
花西爵和司空錯同樣驚呆了,他們知道竇蔻是什麼人,也知道竇蔻的實力,百年大能,居然連一擊都擋不住麼?
“你……不是他”那叫初蕾的女子看向上方的蘇唐,幽幽的說道:“但我也討厭你,千年之苦,總要有個了結的。”話音剛落,那叫初蕾的女子擡手點向蘇唐。
蘇唐知道那竇蔻是能與司空錯比肩的大修行者,見竇蔻被一招逼退,驚得汗毛直豎,收服了魔之光的喜悅也被一掃而空,接着便看到對方莫名其妙的把矛頭指向自己,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眼見藍光襲來,蘇唐盡全力釋放出魔劍,魔劍化作一柄長達近百米的巨劍,擋在蘇唐身前。
轟……轟……第一聲轟響,是魔劍與藍光相撞擊形成的,蘇唐感覺自己似乎迎面撞上了一列飛馳而來的火車,魔劍的光影瞬間變得黯淡了,在潰散之前,倒撞而回,正撞在蘇唐的身體上,發出第二聲轟響。
蘇唐象一顆石子般倒飛出去,遠遠落入湖水中,剛剛進水,四處遊蕩的藍金雪魚羣立即圍了上來,蘇唐胸膛中劇痛難當,雙眼也是陣陣發黑,但神智還在,他勉強運轉靈脈,釋放出魔裝領域,一道道黑色的旋流圍繞在他身邊,擋住了那些藍金雪魚。
“還有誰?”那叫初蕾的女子環視左右,笑吟吟的說道。
花西爵和司空錯面面相覷,這個女子出現得太過莫名其妙了,而且實力強橫到了極點,剛纔衛七律說過,大妖?什麼大妖?
“諸位……”衛七律突然發出怒吼聲:“大妖出世,今日我等再無退路,唯有”
“你也討厭”那叫初蕾的女子擡手點向衛七律。
耀眼的藍光向衛七律卷出,衛七律的身形立即向後飛退,擡手舉起自己的七律琴,只是他剛剛彈出一道琴音,藍光已經襲至,轟……
衛七律雖然有了足夠的防備,但對方的速度太快,力量也太強橫,他的七律琴竟然被轟飛,身形也象一顆炮彈般倒砸出去,砸落在湖水中。
“還有誰?”那叫初蕾的女子再次問道。
“還有我”花西爵怒了,雖然眼睜睜看着竇蔻和衛七律都象個皮球一般被拍飛,但他並沒有畏懼,就像當年面對着賀蘭空相一樣。
隨着花西爵的身形啓動,一片巨大的陰影突然從空中壓下,距離那初蕾尚在百米開外,湖面已感受到巨大的壓力,蕩起了一片片波浪。
“還有我”司空錯喝道,其實她是最知機的,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認輸也無妨,但,此刻她已隱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也突然想通了一個未解之謎,當年的魔裝武士任禦寇,爲什麼會死戰不走。
“還有我……”隨着一聲漫應,一道烏光從遠方激射而來。
大魔神寧戰奇出現了,他也祭出了自己的分光烏虹劍,寧戰奇的靈訣沒有別的特點,就是快,他明明是後出現的,但劍光一閃,已然搶在花西爵之前,卷向了那個初蕾。
“還有我”一道怒雷般的大喝聲傳來,大魔神雲將也趕到了戰場。
雲將的性格和衛七律走向兩個極端,衛七律爲人處世很軟,而云將卻是唯我獨尊的,性子剛烈暴戾,寧折不彎,竟然有人在大光明湖撒野,竟然口口聲聲問還有誰,那麼他就算戰死在這裡,也絕不會後退半步。
“還有我”一個冷笑聲傳來,一個揮灑着劍光的白髮老者貼着湖面激射而至。
“還有我”一個巨大的圓盤斜刺裡飄來,圓盤上站着一個氣度飄逸的中年人。
“還有我”天空中突然暗了一下,接着一片星光從林中蕩起。
“真熱鬧……”本想再次出手的竇蔻呆住了,發出呻吟般的嘆息聲。
揮灑着劍光的,是大魔神慈翔,他手中便是大名鼎鼎的定靈劍。
站在圓盤上的,是大魔神霍明世,他腳下銘刻着靈紋的便是聚雷盤。
那片突然蕩起的星光,便是大魔神霍明世的星光冷夜槍,在天榜中排名第五。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突然從水中激射而出,撲向那叫初蕾的女子。
大魔神呼延錚木爲人沉默寡言,很少人見過他說話,也沒有弟子,他所擁有的藍金雪魚拳套,能讓他不受任何影響的在大光明湖中游動。
魔神壇的所有大魔神,此刻在這裡已經聚全了。
這一戰不管戰果如何,在修行界都將引發驚天動地的影響,甚至可以說,自摩雲嶺之戰後,再沒有過這等盛況的戰鬥了。
蘇唐慢慢落入湖底,他能感應到湖面上瘋狂般震盪的道道靈力波動,難道……這場災難是他引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