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律的岳父吳輔成當然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至少他比鄭緘在士林中更有名望。而且他現在還在翰林院裡供職,行事也比鄭緘更方便。若是有他出面幫忙,汪幾道等人又爲了能夠壓制李家,讓姜家鎮守京城的可能性很大。
姜律額頭冒出冷汗來。
他從前覺得他這個岳父好像並不是十分滿意他這個女婿——姜鎮元和吳輔成在成爲親家之前就已經認識了,而且關係還不錯。可朋友是朋友,若是要做親家,不免就有更多的考慮。所以姜鎮元和吳輔成雖然時常小聚,卻沒有想過要做親家。
讓人意外的是姜家遇到這樣的事,吳輔成一改不問政事的性子,居然主動提出來要爲姜家奔走。
說到底,還是心疼女兒在遼東受累受苦,想要姜家回到京城吧!
姜律十分感激,忙拿出給姜憲的回信給吳氏看,並歉意地輕聲道:“岳父的好意我們全家都心領了。只是姜家現在纔剛剛勉強在盛京落了腳,還沒有能力與李家爭奪京城的守備。與其到時候和李家有了罅隙,讓保寧爲難,不如助李家上位。”
吳氏非常的意外,但不可否認,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鬆了一口氣的。
姜家到了這一輩一共才三個男子一個女子,若是兄妹之間還爲了名利而爭奪,那就太沒有意思了。
“你不必覺得愧疚。”她忙安慰姜律,“我爹是好意,不過他並不知道姜家現在的實情,這纔會生出幫忙的念頭。我去跟父親解釋一番就是了。”
姜律欲言又止。
吳氏笑道:“你放心,這些事我不會告訴我爹的。”
誰都有能相托的三五知己。她爹若是知道了,萬一和誰說了出來,最後傳了出去,姜李兩家的這場戲就白演了。
“多謝!”面對自己這個蕙質蘭心的夫人,姜律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謝意和感激。
吳氏微微地笑,給他留出適當的空間來處理這件事,道:“我去看看婆婆那邊的回禮準備的怎樣了?看有沒有需要增減的。”
姜律忙不迭地點頭,起身送吳氏出門。
吳氏也沒有和丈夫客氣,兩人笑着在屋檐下分了手。
姜律立刻去了姜鎮元那裡。
房夫人已經走了,姜鎮元正歪在醉翁椅上看書。見姜律去而復返,又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不禁皺着眉道:“你這又是怎麼了?”
姜律將吳氏的話轉告給了姜鎮元。
姜鎮元搖頭嘆氣。
這個傻小子!
他好不容易克服了心中的欲|望,兒子又給他挑了起來。
可既然已經放棄了,就徹底地放棄吧!
姜鎮元親自給吳輔成寫了封感謝信,並委婉地告訴吳輔成他已託付了內閣中的一位相幫,接下來該怎麼辦,只能聽對方的安排了。
吳輔成接到信之後,想着姜鎮元老謀深算,又已有了安排,也就把這件事給拋到了腦後,倒沒有責怪姜鎮元不識好歹的意思。
姜憲接到信則是滿臉的震驚。
她忙讓人叫了李謙回來,把書信遞給了李謙,讓他瞧瞧。
李謙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書信,表情也有些複雜。
他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原本以爲的一場龍爭虎鬥以這種方式提前落幕了。
他激動的一把抱了姜憲,道:“大伯父,他人真好!”
也值得尊重。
從未曾被虛榮矇蔽雙眼。
冷靜自持,審時度勢。
“我也得跟大伯父學習纔是。”李謙喃喃地道,“我希望我像大伯父這個年紀的時候依舊有他這個魄力,該爭取的時候爭取,該放棄的時候放棄,有了機會一定要抓住。”
姜憲由他抱着,依在了他的懷裡,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
重生的路走到了今天,她終於把姜家摘了出去。
她的伯父、伯母、阿律堂兄,還有吳兆和孩子們,都能安穩順遂地在遼東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這比什麼都好。
接下的幾個月裡,京城的人看了一場無與倫比的大戲。一會兒是鄭緘代表李家宴請朝中官吏賞花喝酒;一會兒是姜縱代表姜家去給汪幾道的夫人拜壽;一會兒是鄭緘承諾翰林院的學士給他們刊發個人志;一會兒是姜縱經國子臨捐了一千冊書;一會兒是鄭緘邀請徑陽書院的士子游覽京城;一會兒是姜縱請了京都功勳世家的子弟在西效賽馬。
熱熱鬧鬧的,這件事一直鬧到了七月底,乾清宮和坤寧宮的東西都已經打包好了,只等到了吉日就從京城啓程,太皇太后卻領着太皇太妃去了孝宗皇帝的皇陵哭陵。
這件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
若是狠心點兒,不用管老人家,把消息封鎖了,讓兩位老人家只管哭去,誰也不知道。
壞在壞在宮裡沒能及時得到消息,等兩位老人家在孝宗皇帝陵寢前哭陵的事傳得滿京皆知,沸沸揚揚的了,簡王和汪幾道纔得到消息。
簡王氣得腦門青筋直冒,罵韓同心:“你在宮裡是幹什麼的?擺設嗎?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出門了你都不知道?你還能幹什麼?你還想攝政!就你這樣子,是攝政的料嗎?還不得把自個兒都給賣了!這世上最不怕有人蠢,怕就怕有人蠢得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蠢的,被人利用完還對人感恩戴德。”
韓同心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
她好歹也是當朝的太后,她外祖父訓起她來卻像訓家裡的丫鬟婆子一般,讓她就算是想遮羞都沒有辦法。
旁邊的蔡如意聽着半天都沒有合攏嘴。
雖然機敏地在第一時間就悄悄避開了,可簡王的語氣和神態還是深深地刺激了她。
難怪韓同心總想離開紫禁城,一刻也不想在京城裡呆下去。
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原來韓同心在簡王等人的心目中如此的沒有地位。
她還能繼續依靠韓同心嗎?
蔡如意在那裡咬着牙算計着。
罵完了韓同心的簡王已大聲喝斥着讓韓同心親自去接了兩位老太太回宮,並道:“若是太皇太后說你不孝,皇上又不願意爲你做主,你就等着被廢吧!”
這句話嚇住了韓同心,她也顧不得哭了,收拾收拾就跟着簡王去了慈寧宮。
乾清宮的主人注意着兩宮的動靜,卻高興得不得了。
幫着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打掩護,幫着兩位老人家隱藏行蹤,終於擺了韓同心一道,趙璽感覺就像是六月天裡喝了一碗冰糖水,一直舒爽到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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