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圓月以升至正中,清冷的月光照着綠蔭河,照着掌心湖,照着血染的森林,照着激戰中的米羅和達也,照着妮可、銀翼等人。。。
感覺上,此時的森林如同地獄,白月光灑在每個人的臉上,看起來蒼白恐怖,有殺意,有絕望,有仇恨。
米羅、達也,兩人久戰不下,達也自然不驕不躁,拖得時間越久,黑曜十字軍取勝的機率就越大,米羅則恰恰相反,公會兄弟們一片片的倒下,已經傷亡過半,再這樣打下去,恐怕能活着逃出去的人百里無一。
無奈,米羅虛晃一槍飛到銀翼頭頂,並大喊道,“你帶大部隊快點撤離,我來牽制他們。”
一直在地面與四頭擎天巨象廝殺,對戰場的情況更加了解,其實銀翼早有這樣的打算,空中部隊掩護地面部隊撤離,是公會唯一的出路。
既然米羅與自己的想法一致,銀翼當即下令,“不要戀戰,所有人馬迅速向東北方向撤退。”
“你也跟他們一起撤,不要管我。鐵骨承受不住魔法師的攻擊,大部隊都撤了,你留下只會成爲他們的攻擊目標,到時候你就更走不了了。”
米羅說的沒錯,鐵骨一身金屬鱗片,物理防禦堪稱無敵,但對魔法防禦卻是極差,這也是它唯一的弱點。
“胡說什麼呢?我走了你怎麼辦?”高山人在戰場上,從沒拋棄過戰友。
“我要你保護好其他人,務必將活着的人安全送往光耀堡。”
銀翼一怔!是啊,如果他們兩個都留下來,雖然還有諾伊爾主持大局,可畢竟諾伊爾沒有飛行坐騎,沒法縱覽全局。
高山第一勇士,鐵打的漢子,此時眼中閃着晶瑩的東西。
可是,不管再怎麼依依不捨,一軍統帥還是要懂得取捨,事到如今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也只能如此。銀翼深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的道理。
與坐騎互通心意,鐵骨當即張開鋼鐵羽翼,甩開敵人騰空而起,與傻爺、圖布和,及幾百位飛騎在空中一字排開,用身體爲地面部隊建成一道血肉城牆。地面部隊在諾伊爾的帶領下,朝東北方向的山中逃去。
掩護地面部隊撤離後,銀翼命令所有飛行騎士且戰且退,也逐漸撤出了包圍圈。
戰場上,只剩下米羅、馬休爾和所部幾十位安格瑪爾勇士還在浴血奮戰。
米羅是爲了找機會掩護剩下的兄弟撤離,而馬休爾已經完全被妮可牽制,不但沒有機會撤離,就連腳下可以活動的空間,也在被妮可逐漸縮小。
幾十位安格瑪爾勇士,誓要與馬休爾同生共死,不願離去。
勇士們整齊劃一的行動,顯然是多年合作磨鍊出來的成果。一部分搭弓上箭對妮可發動遠程攻擊,一部分穿蹦跳躍,向妮可逼近,外圍人揮舞彎刀抵禦周圍的敵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米羅,你先撤,我掩護!”有了兄弟們的支援,馬休爾才騰出時間對米羅大喊。
米羅怎麼可能讓馬休爾和這幾十名安格瑪爾勇士獨自抵擋達也和妮可兩大高手。
“你先走,我們找機會退入叢林,到了叢林裡就是安格馬爾人的天下,我們不會有事。”
就在米羅猶豫的時候,黑曜十字軍的地面部隊沒敢深入追擊,已經摺返回來,將馬休爾等人團團圍住,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大勢已去,馬休爾的態度更加決絕,高聲對米羅喊道,“你有黃金巨龍,任何人都追不上你,你快走!”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米羅斷然道。
“你留下來也只是陪我們一起死,留着有用之軀,保護好公會,爲我們報仇。”馬休爾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馬休爾是公會擴編後最早的成員之一,在公會身兼數職,論功勞更是數一數二。爲了壯大神聖守護者,他和諾伊爾甚至解散了自己一手創辦的叢林守護者,將原有公會的人全部合併過來,可以說公會能有今天的規模,他當立首功。
而且,馬休爾不管是自身實力還是管理公會的能力,都不在諾伊爾之下,只是他爲人低調謙遜,平時少言寡語,所以容易被人忽視。但馬休爾卻十分古道熱成,在公會中的名聲更是有口皆碑。
還有當年在地下城,如果沒有馬休爾和他幾名兄弟拼死相伴,恐怕米羅、銀翼這些人,早已客死他鄉。
在米羅心中,馬休爾的分量絕對不比銀翼和諾伊爾輕,更把他視爲自己的兄弟和公會不可或缺的人才。
不過,憑自己,想在妮可和達也的眼皮子底下,千軍萬馬的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掩護馬休爾和這幾十名安格瑪爾勇士安全撤離,是斷然不可能的。
米羅無奈,卻無力迴天,已潸然淚下。
達也在幾次與米羅的近距離交手中,察覺出米羅難以割捨的神情,一邊戰鬥一邊對米羅說,“今日的局面實屬我本意,只因各爲其主,迫於無奈,還望米羅兄能顧全大局,留的有用之身,來日找我報仇!你的兄弟,我會盡量保他們周全。”達也言外之意也是讓米羅趁機撤離。
米羅用冷酷的眼神看着達也,突然狂笑不止,笑容中的無奈和悲涼,讓聽到的人感到一絲心寒。
他在嘲笑自己,沒有辦法拯救兄弟,甚至連對手也勸自己逃離。更是在嘲笑達也,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如此的虛僞,在米羅看來,達也從一個捨生取義的勇者,變成了假仁假義,不擇手段的劊子手。
悲涼的笑聲漸行漸遠,消失在夜色中,還有那個金色的身影。
米羅淚流滿面,不知道回去如何面對其他兄弟,如何面對薩鷗,日後有緣與安吉爾相見,又如何面對女王陛下和整個聖域。
紅葉的身影轉瞬即逝,沒有任何人去追趕,因爲都知道是徒勞。
達也收招回到地面,他希望可以說服這些人,歸降黑曜十字軍,或者說服妮可,放過這羣無所畏懼的勇士。
半數以上的安格瑪爾勇士已經倒在了敵人的鐵蹄和刀劍之下,在場僅存十人,以馬休爾爲中心,圍在一起。
面對千萬虎視眈眈的敵人,他們目光如炬,堅毅凜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膽怯,怒視着對手,準備用最後的鮮血和生命,捍衛尊嚴。
無所畏懼的騎士精神,此刻在他們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妮可收起魔法回到地面,雖然敬畏這樣的對手,但依舊保持着公主的高貴和勝利者的姿態,對馬休爾等人說道,“你們已經敗了,看看周圍這數萬鐵騎,難道還想殺出去嗎?放下武器不要再做無謂的爭鬥。向我投降,我可以考慮放你們一馬,讓你們加入到我的公會。黑曜十字軍和神聖守護者都是六級公會,唯一的差別,無非是你們頭頂不一樣的名字而已。”
馬休爾站在人羣中,身影顯得格外偉岸,放聲大笑道,“可笑至極,我們安格瑪爾勇士怎能向帝國的走狗屈服。”
已經勝利在握,妮可反倒表現的很釋然,並沒有被馬休爾的辱罵而激怒,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勇敢不等於愚蠢,你們是在爲聖域而戰嗎?還不是爲薩鷗這樣出身貧賤,忘恩負義的野小子而戰,何來高貴之說?爲了這樣的人犧牲,值得嗎?經此一戰,神聖守護者幾乎覆滅,甚至眼下連個安身之所也沒有,如同喪家之犬,再也無法與我黑曜十字軍相提並論。何況還有一直視你們爲眼中釘的白骷髏。識時務者爲俊傑,我勸你還是死心吧。”
這番話,根本無法動搖視死如歸的馬休爾。
“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們還有米羅,還有銀翼,還有薩鷗。。。。有這些兄弟們,神聖守護者定然還可以重整旗鼓,捲土重來。反倒是你,你有數萬鐵騎又如何?連艾爾莎都跟你決裂了,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居然還想讓我們安格瑪爾勇士投降,我們的膝下,可跪女王,可跪戰友,可跪英雄,就是不能跪你這種陰謀算盡,趨炎附勢的小人。我們就算死,也不會臣服於你!”
這一次,終於說道了痛處,把妮可徹底激怒,“薩鷗?一個無情無義的小人,居然被你們看做英雄?我告訴你,現在白骷髏正在圍攻光耀堡,和評議會即將覆滅,沒準這時候薩鷗已經戰死。既然你這麼堅定的要跟隨他,我就送你們去見他吧!”
妮可轉過身去,厲聲說道,“進攻,一個不留!”
“等一等!”達也突然站了出來,阻止了進攻。
“馬休爾閣下,我知道你們都是不怕死的勇士,不過希望你好好想一想,我們黑曜十字軍也不是白骷髏那種背棄和評議會的公會,我們只是在適當的時間,做了應該做的事,加入我們,同樣可以捍衛和評議會,同樣可以對抗僱傭軍聯盟。”
對於達也,馬休爾之前還是有一絲敬畏的,只不過今天這番話,卻讓他大失所望。
“哈哈哈,達也閣下,憑這種鬼話也想瞞天過海?當我們聖域勇士是白癡嗎?你們所謂的對抗白骷髏,就是主動退出和評議會,獨善其身嗎?就是坐山觀虎鬥,然後你們從中獲利左右逢源嗎?就是放着白骷髏和僱傭軍聯盟不去管,想盡辦法聯合帝國屠殺我們?”
“不要在跟他們廢話了,愚蠢的人不值得憐憫。”妮可冷漠的聲音在夜色中迴盪。
“不勞閣下大駕,安格瑪爾勇士從不畏懼死亡。”當即,拔出彎刀,望向東北方,那是神聖守護者大部隊撤離的方向。
“諸位袍澤,我們都是安格瑪爾的勇士,何懼一死。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爲了聖域,爲了神聖守護者,今日舍我又何妨。”
話音未落,彎刀已穿胸而過,鮮血染紅了衣衫。
馬休爾偉岸的身軀倒下了,他的大食蟻獸坐騎隨即一聲悲壯的長鳴,沒有任何猶豫,高高躍起,一頭撞到旁邊的岩石上,腦骨巨裂,橫死當場。
緊接着,僅存的十名騎士整齊劃一的拔出彎刀,齊聲高呼,“爲了聖域,爲了神聖守護者,今日舍我又何妨!”說罷,也用同樣的方式自盡而亡。
妮可背對着這羣勇者,閉上了雙眸,發出一聲惋惜的輕嘆。達也更是轉過臉去,不忍直視這一幕。
在場人無不爲這高貴的騎士精神而感動,不約而同的摘下盔纓,向十一名勇士深深鞠躬,以表敬畏。
聖戰歷242年,在奧斯坦帝國境內,綠茵河畔的密林中,黑曜十字軍與神聖守護者的一戰,成了冰山大路歷史上濃重的一筆。
因爲這一戰,讓黑曜十字軍正式捲入異族之戰的序曲中,也因爲這一戰,讓始終在戰和之間猶豫不決的神聖守護者,徹底放下一切顧慮,吹響反攻的號角。
更讓薩鷗、妮可,這兩個當時代表武力和魔法巔峰的人,真正的由愛生恨,相互仇殺。
還有馬休爾,這位神聖守護者在異族之戰開始後,第一位戰死的主將,他和十位安格瑪爾勇士可歌可泣的故事從此廣爲流傳,被後世稱其爲“神聖十一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