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只剩下了自己的求饒聲,死亡來襲,她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做那些事了,那種恐懼比什麼都強烈,她一邊掙扎一邊感覺淚水奔騰出來,和海水融爲一體,悽慘的哭聲被海水淹沒,淹沒……
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後,肺部進了多少海水,一隻手猛地將她提着領子拽了起來,空氣入肺,她嗆得劇咳出聲,上半身被丟在了一個堅硬的甲板上……
江慕水不會游泳,求生的渴望讓她猛地抓住了那塊甲板,指甲都深深掐入到甲板縫隙裡,接着有人提着她的腰,將她撈了上來!!
嘩啦一聲響,她渾身的水像是有千斤重,帶着她的體重一起落在了甲板上。
冷風,帶着刺骨寒冷刺進了她身體的每一處。
她被壓進海里的那一瞬間還在哭,所以,嗆出最後一口水之後依舊在哭,整個眼睛和鼻腔都是酸澀難受到極致的感覺。
纖細的身影灌滿海水,溼淋淋地趴在甲板上,劇烈咳嗽着。
海水從頭上澆灌下來她眼睛都刺得火辣辣的,她卻還在哭着求饒:“……別殺我……咳咳咳……”
“咳……別……殺我……”
“……千城……”
眼前的女人被嚇得太厲害,甲板上的人說着她聽不懂的外語,卻也沒人理會她,就有人在她背上踩了兩下,讓她徹底跪趴下去將肺裡的海水嗆咳了個乾淨。
冷風,將她溼透的身體吹得顫抖不已,帶走了身上的最後一絲熱度。
這一艘小小的遊艇距離海灘還有着一段距離,所以他們只得拎着她將她按過來拖到這裡,而並不是真的要在海邊就殺了她。
那纖細的人兒渾身被水浸透,腳和膝蓋也被底下的珊瑚劃了幾道口子,在淡淡的月光下顯得特別悽楚,她抱着肩,瑟瑟發抖地擡起頭來,睜開被刺得劇痛的眼睛,模糊看到了船上的一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和他們手中拎着的繩子。
見她被拖上來了,站在船頭的男人做了個手勢,他們即刻開船,往海中央突突突地行駛了過去。
“……水還有嗎?淡水。”一個低沉的聲音問道。
甲板上的男人點了點頭,去拎了一大桶淡水給他。
戴着墨鏡口罩的男人用瓶子接了一點,又過去遞給了她。
見她在那裡抱着肩蒼白着臉色發愣,他晃了晃瓶子:“漱漱嘴,喝幾口。”
纖細的身影僵硬在那裡,許久之後,她伸出手去,接住瓶子的瞬間,淚流滿面,整個肩膀抽搐得不成樣子,卻一絲絲聲音都沒有。
她喝水,喝幾口嗆幾口。
不知道今晚自己還能活到第幾個小時。
不知道這艘遊艇最終會停在哪一片海域。
那片海域上有沒有月光照耀。
是不是人跡罕至。
戴墨鏡的男人至今沒拿下口罩來,去找了一個稍微乾淨點兒的地方坐下,然後安心地等待着什麼。
“……哪怕是要我死也跟我說句話,好不好?”她終於開口了,嗓音抽噎着,抖得不行,嘶啞且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想知道個清楚……到底因爲什麼……”
戴墨鏡的男人看她一眼,腳很有節奏地點了幾下地,又雙手十指交扣扭過頭去,再沒理她。
他不說。
他還是不說。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
這個地方還能夠接收到信號,而且還要趁着夜幕降臨將她送走,沙灘上她剛剛留意掃了一眼,腳印還是比較多的,那麼……
纖細的身影靠在甲板上,月光襯得她的臉色更加慘白,她清澈的眸光緊盯着那個人的手機,知道這電話可能就是綁架她的人打來的……
“喂?”戴墨鏡的男人開口打招呼。
“嗯……嗯……到了。接應的人還沒有來……”
他說了幾句話,然後突然,臉色猛地變了變,他往沙灘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起身又看了看,說,“沒有。我並沒發現有人跟着。但夜裡本來就黑,對岸也沒有燈光,我也着實看不清楚……”
電話那端的人頓了頓,說:“小心點兒。到了島上送她上路,一切就都結束了。記住了嗎?”
“我知道。一定在他來之前解決。”
戴墨鏡的男人打完了電話,將手機揣到兜裡,然後繼續坐回了原來地方,一眼看到江慕水還在看着他,他愣了一下,半晌後對她說道:“去坐一會吧,得走兩個小時。”
那纖弱的身影爬起來,縮着靠在了裡面一些的位置,勉強擋住了一些海風。
戴墨鏡的男人挑挑眉,見她穿的是裙子,她又喜歡縮在那裡,就隨她去了。
兩個小時。
海島。
江慕水曾經因爲不喜歡水,所以有些抗拒去海島玩,她更喜歡的是陸地活動,而靠近臨海城市的那些海島名字和位置……她並不熟悉。
冰冷的小手攥緊了淡水瓶子,她嘴裡是衝不去的鹹澀海水味兒,胃裡也有陣陣腥味,在噁心而難受地上涌着。
那身影蜷縮在那裡,像個蝸牛一樣緊緊縮在自己的保護殼,動也不動。
戴墨鏡的男人來回踱了好幾遍,扭頭,見在車上的時候她還聒噪着說東說西,剛剛浸泡了一下海水就徹底蔫了,一笑。
他戴着口罩的嘴悶悶地開口:“你早就這樣就對了。本來你也就沒有選擇。”
呵呵。
是啊。
她沒有選擇。
父母的離世她沒有選擇權,18歲成人後被陸家照顧和收養,她沒有選擇權。新婚當天就遭遇那樣的事,她亦沒有選擇權。
如今,連她的死……她也沒有選擇的權利。
被海水浸溼的頭髮貼着她的大半張臉,那臉色蒼白的人兒,聞言笑了一下,靠着蜷縮在那裡,依舊不動。
只是身子在微微發抖。
這種等待死亡來臨的感覺,不好受。
——因爲不管等待多久,她都是不會想死的。
冰冷的小手抓着瓶子,就像抓着自己的最後一線希望一樣,她期盼奇蹟發生;期盼從而我降臨過好運的救世主,能在這最後的時分看她一眼!
戴墨鏡的男人坐不住,海上也是風浪大,有些顛簸,他站起身來,揹着手跟甲板上的人說話。
她偷偷側過臉透過髮絲看了一眼,手機就在他的風衣口袋裡。
眼前人來人往,像是要改變航向了,有人拿着光源看指南針和雷達判斷方向,戴墨鏡的男人也湊上前一起看着。
突然,一個黑影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一咕嚕起來,迅速從那個人口袋裡拿走了手機,衝到了甲板的邊緣!!
只可惜了,那個人的手機是加密的,只有緊急電話可以打!
她原本想要打殷千城的電話的,此刻卻只能按出鍵盤來撥出了110三個數字,等待接通,此刻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操着幾國語言就要跑向這邊搶手機,她直接拎了手機往海面上方一放,嘶喊道:“誰也別過來!過來我帶它一起跳下去!!”
那算是跟陸地上聯繫的唯一通訊工具,戴墨鏡的男人猛地制止了周圍人上前,隔着口罩墨鏡都看得出他冷漠的怒火。
好在這裡還是有微弱的信號的,電話“嘟嘟嘟”了三秒,竟然接通了。
一個女接線員的聲音傳來:“餵你好,這裡是……”
就在江慕水組織語言開口的那個瞬間,一個黑漆漆的身影猛地溜到了她的身後,攥緊了她的手腕,在尖叫聲中兩個人扭打一番,在雙雙落水之前,男人輕鬆卸下了江慕水手裡的手機,丟回了遊艇之上!!
“噗通”兩聲齊齊的落水聲,伴隨着遊艇的馬達聲一起,響起在了深夜的海面上……
……
纖弱的手指,沾着血,傷口已經被海水泡的發白,刺痛無比,此刻正牢牢扒着甲板,不讓自己掉下去,被巨大的海浪衝走。
她仰面看着上面,眼淚將整個小臉都淌滿,怕水的本性讓她遊艇一動就嘶聲尖叫求救。
但甲板上的那些人脾氣很差,大概是生氣她居然逃跑,開着遊艇就讓她扒着甲板開了一段,戴墨鏡的男人怒吼着呵斥一番才讓他們停下來,這大晚上的,夜色如此深,她掉進去之後連個泡都不會冒一下,絕對會誰也撈不到的!!
恐懼讓她的嗓子已經喊到撕裂了。
遊艇濺起的海水全部澆在她臉上身上,狼狽不堪。
逃跑的代價她嚐到了,但絕不後悔嘗試這逃生的機會。等終於有人抓着她的手再次將她從海水中撈上來的時候,她已經渾身半點溫度都沒有了,夏初的海水還是徹骨的冰涼,這一刻,才覺得毫無生機……也或許……她真的……該去和父母團聚了……
一個帶着海腥味的浴巾丟在了她身上,讓她擦乾淨海水,那個纖細的身影卻只是撐着甲板伏在那裡,咳嗽出了滿肺的海水來,慘白着臉愣愣看着自己的手,眸中一片悽楚的死灰。
水嗒嗒嗒地落下來,聚在身子底下,一灘水。
或許,她這輩子……是註定得不到幸福……
誰……都再也拯救不了她了……
千城……
對不起……
我或許是真的……撐、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