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紅柄劍的碎片之後,艾華斯就着手準備召喚梅林的儀式。
事實上,並沒有這樣的儀式。不過艾華斯之前見到梅林的時候,梅林就交給了艾華斯呼喚自己的禱詞,這就算是交換了電話號碼。
雖然艾華斯並非是大巫師,但他在儀式上的造詣也絕非凡人。
有這個禱詞作爲儀式核心,艾華斯可以直接構築一個用於召喚梅林的儀式:
核心情報是,梅林是一名“騎士”、一位“半魔”,同時也是一名“法師”。
正因如此,召喚梅林的關鍵數字是智慧之四、力量/威權之七、超越之八。再結合梅林喜歡神秘、美麗的事物與旅行,他喜歡美食、美女與美酒,“梅林”這個詞在一些地方是“宰相”的意思等情報,構築儀式的素材也就確定了。
艾華斯準備了四瓣、七瓣與八瓣的花朵,將它們混合在一起,培植於新鮮的土壤中。又將之前伊莎貝爾繼位時,還是宮務大臣的赫爾墨斯大臣折斷的白色手杖修復,旁邊還搬來了一座艾華斯之前用過的薩沙修女的雕像。
當時間推進到凌晨四點時,艾華斯開始了召喚儀式。
他將加深與智慧道途共鳴的藍寶石粉末添加到透明的酒中,灑在薩沙修女的雕像之上。將剩餘那一點點灑在那手杖之上。
同時面向太陽升起的方向,低聲誦唸:“迴應我!
“偉哲的使徒,圓桌的智者!
“永無羈絆的旅行者,夢中勸誡君王的賢者,愛着此世一切又爲世界所愛之人——”
艾華斯唸誦着,將那手杖插在地上。
隨着儀式的進行,那些如今有些乾枯的花朵恢復了生機、昂起頭來。
那些酒液從手杖與薩沙修女的雕像上分離而出,混雜着藍寶石的透明液體變成了湛藍如海的潮水。
那一點點的酒液就膨脹成了數十倍的體積,不知從哪涌出的海水將那些花朵環繞成圈,卻並未衝散它們、或是將土壤淹沒。而是凝聚成環,逐漸隆起成了龍捲風般的姿態。
“我以我——艾華斯·莫里亞蒂,司燭之子,前代永世教皇的名義呼喚你——立即到來!”
“……是是是,來了來了。”
一個有些無奈的慵懶聲音響起:“倒也不必用這麼大的名頭呼喚我……我這要有事沒來,偉哲大人又得說我……”
那水旋渦宛如得到生命一般,分裂消散。但它們卻並沒有憑空消失,而是變成了幾隻蹦蹦跳跳的小兔子,左顧右盼、又被中間出現的男人嚇了一跳,加速跳着離開。
而梅林則出現在了花羣之中。
看起來大約二十出頭,與艾華斯年紀差不了多少的年輕人正苦笑着。
他有着一頭黑色的凌亂短髮,左眼戴着圓形的單片眼鏡。他的右手握持着法杖,右側腰上還懸掛着一把短劍。身上則穿着深藍色的長袍,長長的袖口將他的左手完全隱沒於暗中。
大致看起來像是一名涉世未深的學者,但那深邃的眼神又給人以不可捉摸的陰暗感覺。他那苦笑看起來像是真有什麼麻煩一樣,然而表情卻又顯得莫名輕佻——有一種帥哥約會遲到時摸鼻子笑笑的那種敷衍感。
“我說啊……前任教皇大人。以後您還是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呼喚就好啦。不是很急的話,我聽到了肯定是會過來的,無非就是什麼時候來。”
梅林抱怨着:“哪怕我當時沒有立刻迴應召喚——就咱倆這關係,等我有空了肯定會立即傳送到您身邊。”
儀式一旦成立,被呼喚者就會有感覺。
就算梅林沒有響應召喚,也可以在事後直接傳送過來……就像是看到了未接電話,就回一個電話過去問問情況一樣。
“我倒不覺得我們的關係有多親密,梅林先生。”
艾華斯吐槽道:“就是因爲只有在召喚儀式上把您召喚過來才最保險。”
——不然的話,誰知道梅林會什麼時候纔回消息。
就連偉哲自己都不好抓梅林——這位全世界到處亂竄的使徒,正如他的召喚詞一般,是“永無羈絆的旅行者”。他完全有可能灑脫到“已讀不回”。
看着如今的梅林,艾華斯嘆了口氣。
之前晉升儀式裡看到的那個“年輕時的小梅林”多可愛、多實誠……怎麼現在變成了個油膩渣男呢。
頗有一種大一時認真參加各種課外活動、從不曠課,甚至連毫無意義的大會都認真聽講的好學生,等大三大四時就變成了必修課選逃、選修課必逃,被訓就是“你隨便說反正我也不會改的”滾刀肉了一樣。
也不知道是亞瑟的問題、蘭斯洛特的問題還是偉哲的問題……
“唔……”
梅林倒也不否定艾華斯的話,反倒是頗爲驕傲的眯起眼睛:“確實是這樣。你還蠻聰明的嘛,艾華斯。見了我才幾面,就理解了這個爛人無可救藥的本性。
“——說起來,突然把我召喚過來有什麼事嗎?我在鳶尾花還有個約會。”
“約會?和誰的?”艾華斯突然有了些興趣。
“一個普通的牧羊女,來自一次浪漫的邂逅。”
梅林毫不顧忌的說出了自己的行程:“比起愛之道途的那些魔女、女巫、仙女,還是有着混雜慾望的普通人好啊。我恐怕是一隻蝴蝶,太過沉重的空氣會壓到我飛不起來。”
“……好吧。”
艾華斯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主要是拿人手軟——薇薇安如今正照顧着馬瑟斯主教的妹妹,她名義上的養母;而摩根則送給了艾華斯一座“夢界房產”。這兩個和梅林關係都不好的湖中仙女,都和艾華斯有着比較深的關係,他也確實不太好跟着梅林說她們的壞話。
於是艾華斯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直入主題:“我希望你能幫忙解除它的封印。”
“嗯?”
聽到這話,梅林先是有些疑惑——他也不怎麼擅長解咒,怎麼還有封印特地召喚他來解?
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
需要他來解除的……那肯定是他自己佈置的封印。
正因爲梅林不怎麼擅長封印,所以他的封印術往往比較粗暴且混亂。
就像是異常複雜而極端冗餘的程序,把人繞的頭暈眼花、還不寫註釋——通過這種方式來讓他人難以破解。因爲一眼掃過去根本看不清有效語句到底在哪裡。會讓試圖解除封印的人恨不得掐死他。
他所設置的這種“冗餘”只有夢魔血脈才能看穿。其他人則很容易不斷兜圈子。
一般人設置的封印術就如同一個精緻而嚴密的防盜系統,大多數情況下都是靠監控與報警系統、複雜到一時半會解不開的鎖,以及少量的觸發式機關來阻止入侵。但手段嫺熟的怪盜也很容易破解。
而梅林則是直接把保險箱丟在了一座巨大的迷宮之中,又把迷宮與鬧市合二爲一。在巨大人流量的沖刷之下,彎彎繞繞的迷宮會讓人連正確的路都找不到,更不用說靠近真正的寶藏了。
梅林看着艾華斯拿出的那把鑰匙,立刻就認出了它:“原來如此……紅柄劍啊。這把劍的力量確實強大。
“我猜……你是打算修復這把受詛聖劍,來對抗墮天司嗎?
“我事先聲明,這把劍蘊藏着恆我的詛咒,只有最堅定且純潔之人才能駕馭。整個圓桌中,唯有加拉哈德才能使用它。就連蘭斯洛特都不敢用它,而另一位騎士巴林則因爲使用這把劍而被詛咒發瘋。
“只要使用這把劍的時候心存邪念,想要殺死某人或是做什麼惡事,這部分的慾望就會被永久放大,讓人變得癲狂而偏執。
“你覺得你……合適嗎?”
梅林的言語並不算委婉。
他的意思很清晰——他並不看好艾華斯有駕馭紅柄劍的心。
“這把劍爲什麼會有恆我的詛咒?”
艾華斯反問道:“或者說,爲什麼恆我會如此詛咒一把劍?”
“這個問題我恰好研究過。”
梅林立刻答道:“因爲這把劍的力量,其實來自於它的‘紅柄’。而這構成了劍柄的紅寶石,則是獸主的一部分結晶。或許是祂的骸骨、或許是祂的卵殼,也或許是別的什麼……但總之它殘留有第一源河的原始力量。
“嚴格來說,這其實也不算是詛咒。只是因爲這力量中蘊藏着獸之道途的‘獸性’,唯有最爲純淨的‘愛’才能壓制它。
“正因爲它不屬於詛咒,因此我認爲它根本就無法解咒——所以我纔將它的刃砸成碎片,使其‘不爲利刃’、挫傷它鋒銳的爪牙;我又毀去了它的劍鞘,來除去它保護自己的毛皮與鱗甲,以琥珀與聖木鍛造出關押它的囚牢。
“——因此我當初其實不是在‘封印一把魔劍’,而是在關押、監禁一隻兇惡的魔獸啊。”
梅林嚴肅的說道:“正因如此,我才警告你——它絕不僅僅只是一把‘弒主的魔劍’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