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一個人,需要一輩子。
而愛一個人,只需要一秒鐘。
比如現在,很多人都愛上了,那個一襲白色長衫,溫文爾雅,氣質沉穩的書生。
看着他身體微微前躬,消瘦但卻有力的手,握着毛筆,在紙張上游走。
看着潔白的宣紙上,那飄逸灑脫的瘦金體字跡。
不知何時圍觀上來的嬪妃們,眼中異彩連連。
而當她們轉過頭,看到書生嘴角噙着的那一抹淡淡的笑意後,瞬間被這迷人的笑容秒殺掉。
天啊,太帥了,太拽了,太吊了。
額……
好吧,好吧,這都是臆想。
不得不說,李牧真的很牛逼。
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顧得上走神兒。
而且,還是心懷叵測的意淫皇帝的妃子,尤其是馬貴妃。
不過,雖然他想的有些過了。
但實際上,當他拿起毛筆,柔軟的筆端,落在紙上後,勾勒出,明月幾時有五個賞心悅目的瘦金體小字後,還是贏得了身旁一羣書生的喝彩聲。
聞聲,馬貴妃美眸眯了眯。眸中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被衆人,如衆星捧月一般,簇擁在書桌前的書生,眼中閃過一抹冷厲之色。
而皇帝,則是微微一笑,端着茶盞抿了一口,眼角餘光撇到魏王的時候,明顯有些不悅之色。
魏王根本沒有去看皇帝的臉色,此時,他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緊張期待,走到了李牧身邊。
這時,李牧身旁的一個相貌俊朗的老年文士,看着宣紙上的字跡,忍不住拍手讚道:“好字!”
穩坐泰山的皇帝,聞言後,眉頭微微一挑。
隨後,他緩緩站起來,抱着懷中的佳人,朝着李牧那裡走去。
馬貴妃臉色瞬間難看下來,眯着眼睛,盯着皇帝懷中的那個女子良久後,也隨着皇帝起身,走了過去。
“明月幾時有!”
隨着李牧筆端的遊走,那老年文士,搖頭晃腦,韻味十足的誦讀了出來。
清冷,淡雅,又大方的開頭,瞬間,將在場之人的心緒,拉入了一種難以言表的妙境之中。
空靈,大氣!
“把酒問青天!”
“好!”隨着老年文士的誦讀聲,被第一句震懾的有些沉寂的場面,瞬間爆發出一陣叫好聲。
人羣后,魏王看着李牧,但淡然出塵的氣質,嘴角的那一抹迷死人的笑容,心中大爲暢快,綠着鬍鬚,哈哈大笑起來。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好詞啊!”
聽着場中,落針可聞的場中,老年文士捻鬚輕嘆一聲,頗爲感懷讚道。
宛若神來之筆的勾勒,描繪出了一副詞人,欲乘風歸去的空性灑脫氣質,出塵淡雅,孔令大氣,瞬間將在場之人的神思,拉入了那不可達的仙境之地。
場中,一時間,安靜之極,
沒有一絲聲響,似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靜的享受着詩詞帶來的美妙感覺。
生怕,有一絲雜音,擾亂了這難得的寧靜。
這時,站在書桌前的李牧,微微沉吟片刻後,手握着毛筆,再次在黃州沉泥硯中,飽蘸墨汁。
一手輕輕拖着袖子,緊握筆桿。
柔軟的筆端,再次落下。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出神入化的迴轉之法,將所有神遊太虛的之人,拉回到了清冷月色下的人間。
大開大合的筆法,讓所有人,聽到這句詞後,不由心中暗贊。
真乃,大家氣度。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伴隨着老年文士,韻味十足的吟誦聲,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情愁,籠罩在了御花園的上空。
一時間,夜空中的明月,似乎都有些哀傷了。
場中,所有人都心中泛起了一抹淡淡的不捨,不明白來由,但卻如此的刻骨銘心。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老人臉上帶着一抹放鬆的笑容,手指粘着鬍鬚,認真的看着之上的字跡。
唸到此事古難全的時候,他若有所思,神色有些恍惚,但隨後,灑脫一笑。
朗朗聲音,念出了最後一句。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啊!”
老年文士重複着最後一句詞,眼中掛着感動之色,輕嘆一聲。
隨後,他退後一步,拱手對剛剛放下毛筆的李牧,行了一禮:“李書郎高才,老朽佩服!”
見到此人突然對自己行如此大禮,李牧連忙伸手,搭住了此人手臂,無奈笑道:“先生莫要如此,在下當不起如此的大禮啊!”
“當得起,當得起!”老年文士笑着搖搖頭,隨後,硬是固執的將禮節行完:“慕白兄,這首詞,無意中解了我心頭疑惑。這個禮節,慕白當得起!”
“哈哈!”這時,人羣閃開,皇帝走了進來,看到這老年文士對李牧行禮後,微微驚訝,隨後,便笑着道:“杜翰林乃是我北漢第一才子,更是我朝廷,第一名臣,三十年了,朕從未加過你如此謙恭過,今日,可真是稀奇啊!”
杜翰林搖頭苦笑,拱手道:“達者不分老友,李書郎足以當得起臣下的一字之師!”
見皇帝走來,李牧連忙行禮。
不過,在聽到二人的對話後,李牧不由轉過頭,驚訝的看了一眼,身旁這位兩鬢蒼蒼文士。
杜翰林?
原來,這位氣質奇正,兩鬢蒼蒼的老者,竟然是北漢兩朝元老,第一名臣,也是第一才子的杜浩然。
杜浩然直起腰,眼中滿是笑意的看着李牧,笑道:“之前,老朽還在爲是否告老猶豫,今日,聞聽李書郎,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之言,頓感茅塞頓開!”
隨後,他轉過伸來,拱手行禮九十度,對皇帝道:“陛下,還請准許老臣告老還鄉吧!”
此言一出,場中之人,瞬間變了臉色。
李牧聞言,嘴角一勾,俊朗的臉上,掠過了一抹了然之色。
老傢伙不地道啊。
明着是誇獎自己,但實際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利用了自己一把。藉詞中的幾句話,來達成他那點小心思。
李牧有些無語的看着故作悲痛之色,演技出衆的杜浩然,心中誹謗不已。
一旁,魏王聞聽此言後,頓時失聲道:“浩然兄,你這是?”
在朝廷中,杜浩然潔身自好,從不結黨營私。
所以,沒有了站隊,便立場堅定。
此人,出身書香門第,人如其名,養就了一身浩然正氣。
譬如說,關於此次朝中與突厥人聯盟之事。
除了魏王以外,朝中另一股反對勢力,便是兩袖清風,正氣凜然的杜浩然。
而此時,杜浩然,竟然突然提出了告老還鄉、
若是他走了,自己改怎麼辦?
杜浩然轉過頭來,看着魏王。
明澈的眼中,閃過一抹深深的歉疚之色。
拱手對魏王道:“殿下,老臣心意已決,殿下便不要在勸了!”
而此時,站在一側,臉色陰晴不定的皇帝,盯着杜浩然良久,隨後,他長嘆一聲,邊準備開口答應。
但就在此時,被衆人忽視掉的李牧,卻笑了笑,緩緩走了過來。
他先是拱手對皇帝魏王等人行了一禮,微微鞠躬。
隨後,轉過頭,看着一臉堅定之色的杜浩然,微微一笑:“老大人爲朝廷天下鞠躬盡瘁多年,天下之人深感大人恩德。大人如今要歸去,按說,我等後學自然應該恭送祝福大人。但,在下這裡還有一句詩,不知大人想聽不想聽?”
杜浩然聞言,眼中頓時一亮。捻鬚笑道:“李書郎文采無雙,老朽洗耳恭聽!”
李牧微微一笑,沉吟片刻後,目光直視着眼前這位性格正直的北漢名臣,淡淡道:“這句詩便是:苟利國家生以死,豈因禍福避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