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佟柳,在我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十幾年坎坷人生路上,有許多可以說出來讓觀衆老爺樂呵樂呵的茶餘飯後的笑料,或者說我至今爲止的人生就是我父上和母上開的一場過火了的笑話。十幾年前的一場不大不小的雨迎接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據傳聞記載,我並沒有秉承我高帥冷的父上大人和貌美如花的孃的優良血統,用江湖上人總結的一句話就是這孩子真是醜的叫一個驚天地泣神,啊。我也不知道我在孃的肚子裡究竟有什麼事想不開,總之我從孃的肚子裡面出來就是一副擰着眉頭苦大仇深的模樣,沒有一點點女娃娃該有的嬌憨可愛。親戚朋友來家裡拜訪時都紛紛感嘆,這個娃到底是像誰啊。就這樣我的幼兒時代就在家族的感慨聲中度過的。忘記介紹了,我的家是在遠離京城的一個小鎮中,不算是窮鄉僻壤但是也說不上繁華昌盛,我的父上大人的名字叫做佟清羽,是當地的巧匠師傅,人如其名,清清冷冷的,就算是多燥熱的天氣待在我爹身邊也總會有股莫名的寒意,讓人瑟瑟發抖。我娘閨字雙,自從嫁給我爹以後,附近的鄰居都稱她一聲佟夫人,而我娘雖是大家閨秀,但嫁給我爹之後毫無千金之嬌橫,不僅將家事打理的井井有條,還用嫁妝開了一家商鋪,賣一些胭脂,布匹,生意還算興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長得醜,從我出生開始我爹就不是很喜歡我,並沒有像隔壁張大叔對待小盈那樣,整天放在自己肩膀上買糖人給她吃,也沒有像對街李大伯對待花花那樣,整天心肝寶貝的牽着她四處招搖。我爹僅僅只給我買過一本三字經,還有一雙小布鞋,最親近的舉動不過是拍拍我的頭。娘卻是很喜歡我,總是把我的頭髮剪的光光的,告訴我只有這樣以後才能變漂亮-_-///。
我的坎坷人生是從我爹迷戀賭錢開始。四歲那年,我出落的沒那麼醜了,漸漸的眉眼之間可以看出些爹的影子,頭髮也長長了一點,娘也開始給我做些裙子穿。但是爹還是不喜歡我。也許是因爲長年累月沒有變化的工作讓爹開始覺得生活對他失去了新鮮刺激,又或者,隨着孃的鋪子越來越忙,娘對爹的關注也少了許多,於是爹開始整日的不回家,而娘則開始了每日每夜不停地絮絮叨叨,柳兒,你爹今天怎麼又沒回來。柳兒,你去隔壁鋪子問問看見你爹沒有。柳兒,賭坊的老張來了嗎。就這樣,日子不停息的過了七年,終於在第
八個年頭的除夕,爹帶着慌張的表情衝進家門。
“柳兒娘”爹進門就跪在了孃的面前“我對不起你,我在外面又欠了賭債。”
娘聽到這話,一愣,手裡的小瓷碗摔在地上,落的粉碎,就好似什麼不詳的徵兆一般,而我此時,只能靜靜的藏在門板的後面,聽着娘說。
“多少?”
“柳兒娘,你還不起的,你已經爲我還了好多了,這次不行了,我惹上了徐大人的侄子,從他那拿的錢,我們還不起的這這裡是我寫的休書,我不想連累你和孩子,我出去躲躲,你帶着柳兒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永遠不要再回來”
“清羽,你,你,你這是要休了我?”
那天晚上,屋子裡斷斷續續傳出了母親的哭聲,爹走了,一個包袱,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直到那一天,我依稀記得那是一個讓我想起不禁打寒顫的清晨,娘搖醒了還在睡夢中的我
“聽着,柳兒,娘不能再呆在這了”
娘滿臉淚水的看着我,我懵懂的點了點頭。
“爲什麼?”
“娘得走了,去一個能夠忘記這裡的地方”
娘似乎很痛苦。
“娘,那柳兒呢?”
“對不起,柳兒,娘,娘不能帶你走,娘不知道要去哪,娘不知道會停留在哪,娘把你交給瞭如雲婆婆,你在這和婆婆好好生活,開開心心的”
之後娘說了什麼我聽不見了,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只記得娘手心的溫度慢慢的淡去。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院子裡很安靜,清清冷冷的,婆婆紅腫着眼睛來喊我起牀,我好像什麼都來不真切,模模糊糊的。
“婆婆,我娘呢?”
婆婆看着我,眼睛裡盈滿了淚水,良久。
“走了,忘了他們吧。柳兒。這世上,人本就是最無情的孽,揹負着虛假的面,拿捏着彼此的柔韌,愛時無爲而歡,絕之枉斷無言。恨也罷,怨也罷,於人而言早已如繭羽般,無痛,無念,無息”
我沒有哭,也不知道那時候自己是什麼感覺,只知道我的生活如往常一樣,幫着婆婆打理鋪子,喂喂院子裡爹給我築的兔籠,裡面一直純色的灰兔,懶洋洋的看着我,毫無食慾的鄙視的傲慢態度,我戳了戳他的鼻頭,他厭惡的轉過臉去不再看我。這樣的日子和爹孃離開前毫無變化,唯一改變的就
是夜晚,夜夜如是的那個夢,從娘走後我每天都在做同一個夢。夢裡,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撐着扁舟從迷霧深處而來,微笑着撫着白白的鬍子。
“娃娃,你怎生哭的這般傷心,莫爲塵世傷懷,莫爲塵世泣淚。吾乃極樂仙君,西南方的仙隱之地有一片虛竹林,那裡不爲塵世所擾,不爲塵世所憂,娃兒,你若不願在這凡塵之中,我可渡你去此地,幫我看守此林,若是守得千年,我便許你一願。莫急,待你想好告知我便是。”不待我說話,那老者便乘着小舟,翩然而去。
這一年多來,耳邊夜夜迴響着那老者混濁的帶着誘惑的聲音。終是有一日,我忍不住問婆婆。
“婆婆,你相信夢裡會有神仙嗎?”
“夢是靈編織的虛無世界。柳兒,你還小,你觸及的不過是這世界的一隅,莫要輕信了那些虛無的東西。”如雲婆婆放下了手中的竹簸,望向了遠方的山脈,喃喃道。
我聽得似懂非懂,從那以後我便不再理會那夢裡的白髮老朽,而他卻不知厭倦的每日載舟而來,停息一刻鐘便離去,還是那番說辭。
這一天早上,從那奇怪的夢境中醒來,婆婆便叫我去隔壁王婆婆家送東西,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兩個老婦人在議論,其中一個便是那王婆婆。
“聽說了嗎,前幾天有人在桃揚村看見隔壁的佟老爺了,和那村裡的錢寡婦出雙入對,可憐見的,想那佟夫人品貌舉止不輸人分毫,卻落得被人休妻的下場,現在的世道,真真是讓人捉摸不透還聽”
聽到此處,我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爹不是出去躲賭債了嗎?怎生的被人落下這般腌臢的話柄,我踉踉蹌蹌的走回家,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欺騙,回想起爹走時那痛苦懊悔的神色,竟想不到那都是在孃的面前演的一場戲,而娘呢,現在在哪?怎麼樣了?有沒有遇到危險我躺在牀上,想着這些,渾渾噩噩的又睡了過去,又看見了那個老者泛着孤舟而來。
“娃娃,你可想好了,這塵世不過數十年,卻充滿了骯髒的勾當,你本有一顆通透的琉璃心,不要再爲這塵世所累,跟我走吧,守着那虛竹林,千年之後,你將看到另一番景象,到那時,你可向我許願成仙,豈不樂哉。”
“你什麼願望都能實現嗎?”
這是我對那白髮老朽說的第一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