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還真是關蔭的表妹，小姑家的女兒。
“你咋跑這來了？”關蔭對小表妹倒也還不錯。
揹着手裝大人在劇組裡溜達的小姑娘，有點胖乎乎的，和小姑有幾分像，這孩子今年才十七歲，也不對，十八歲？
關蔭有點想不起來小表妹是啥時候出生的了。
小表妹一看到他，連忙放下揹着的手，招手：“哥，我來看看你。”
“拉倒吧，又跟家裡鬧矛盾離家出走？”關蔭很警惕，“你說，是不是跟哪個小男生私奔了？”
表妹沒被氣死也被委屈死。
“你好歹看一下親戚羣啊，你看看朋友圈也知道我今年上大學啊。”小表妹抓狂，“我就在晉西北讀大學，煤炭大學附屬醫科學院啊。”
哦，想起是有這麼回事兒了。
關蔭拍拍額頭：“都忙糊塗了，那你不上學到處溜達啥？”
“沒飯吃了。”小表妹沒客氣，“找你吃幾天飯。”
那你錢呢？
“小姑一個月應該不少你生活費吧？”關蔭很奇怪，“今兒吃了沒？沒吃先跟我過去找點吃的墊吧墊吧，在劇組玩兩天我送你回去。”
“那你得送我啊，我又沒車。”小表妹不見外，另外提醒，“不用太多啊，有個七八百就夠了。”
這讓二小姐看着很奇怪。
親愛的跟爺爺家鬧的很彆扭啊，小姑那邊也不是說跟家裡不來往，但關係絕對不如大舅小舅這邊跟家裡的關係，這小表妹似乎壓根不知道啥叫客氣，看來跟表哥的關係不錯啊。
關蔭摸摸口袋：“那我得申請一下。”
“所以我又沒來找你。”表妹點頭，“本來呢，生活費還是比較寬裕的，一個月還能節省一兩百，結果就說了幾句關龍關虎不是好東西，小姑把我生活費給扣了。”
這一點關蔭絲毫不趕到有什麼奇怪不奇怪。
小表妹從小對關龍關虎就很討厭，在老家的時候，每年過年小表妹過來就往二舅家一坐，根本不想下山去看姥爺姥姥，對大舅一家子的意見可大了。
這事兒得往十多年前說。
那會兒吧，關爸關媽供着關蔭兄妹三個好好上學，成績也好，關大爺就跟人說，男娃上學認幾個字還行，女娃上學圖啥？
老頭兒忒不厚道，跟人說：“逢年過節，也沒見二兒子給我們買點啥東西，供三個娃娃上學，一年大幾千的書買的家裡都快放不下了，也沒見心疼過錢。那唸書就那麼好啊？就是糟踐錢。”
到小外孫女上學了，老頭兒還這麼說。
這要能讓外孫女待見就奇怪了。
那年，關蔭把關龍關虎打趴下幾天沒起來，小表妹就提着一份禮當，悠哉悠哉去看二表哥三表哥，進門看到躺炕頭吃豬頭肉的倆兄弟，這傢伙當場拆了自己帶的禮物，自個兒先吃個肚皮溜圓，還揶揄：“到底是外爺的親孫子，你看這待遇，吃個豬頭肉都挑挑揀揀，淨吃好肉了。”
關大爺提着扁擔進門就罵：“你是來看你哥的還是來損你哥的？要看人就好好說話，不看就回去，家裡不給你準備飯。”
小表妹翹着二郎腿，自己帶的點心全吃完，拍拍手溜達上山，蹲二舅家吃了兩天才回家，小姑有時候也無奈，勸這傢伙對三個舅舅要一視同仁，結果這小丫頭就頂嘴：“我二舅說話辦事公平在理，我小舅人混了點，但是見我過去，找啥吃的都得讓我吃好，我那大舅？呵呵，看外甥女就跟賊一樣，誰進他家大門就要拿他們家東西？爛慫人一個，我尊敬他是誰啊？”
爲這事兒小丫頭沒少捱打。
一捱打就找二舅家，反正你要人心看着外神女餓死那也沒話說。
那還咋辦？
反正關小妹一唱“娃哈哈”，關蔭就頭疼，小妹不招惹狼，一唱歌小表妹肯定八百里外聽到樂顛顛跑過來。
這小丫頭可沒少吃他省吃儉用給小妹買的好吃的，到後來關蔭要給小妹買好吃的不給小表妹買好吃的都覺着少做了點啥，可見後勁兒有多大。
那這次又咋說關龍關虎了？
“還能是啥，兩個爛慫，都坐牢了還不學好，外爺還叨逼叨叨逼叨說他孫子多委屈，我就給說，要是能在裡頭學好，不說學啥手藝，就學當人，那都是好事。”小表妹吐槽，“可是不，外爺聽不得這話，在微訊羣裡爹孃老子地把我罵成狗，還罵我是個白眼兒狼，我就納悶了，我吃你一口奶粉了還是喝你一口酸湯麪了？你有點好東西恨不得都給你兩個孫子留着，我們上哪佔便宜去？”
關蔭點頭：“那是，不過對你們還算不錯。”
“那是對外孫，大姑家的外孫，我們家那外孫，我一個外孫女，上哪享受老頭兒的一口吃的一口喝的去。”小表妹很平淡，“早看開了，人家沒把我們幾個當孫子孫女，不在乎——對了哥，外爺跟小舅要上法庭斷絕關係，你知道不？”
啥？
關蔭下巴差點砸腳面上去。
還在鬧？
“那咋能不鬧呢，老頭兒心眼太偏。”小表妹也很無奈，“都說小兒子，大孫子，在老頭老太太面前，完全是反過來了，小舅那房子不是你給的嗎，現在住着很好，小舅捨得出力氣，在酒廠現在都當班長了，工資加到了六千，小舅媽在菜市場找了個攤子，辛苦的很，但是能掙點錢，把家裡又裝修了一下。”
這事兒關蔭知道啊。
還是關媽看不下去，那麼小的地方，兩個孩子放學做作業都要趴在地上，於是關媽把自己最近攢的錢拿出來給小嬸兒，又把小房子賣掉，現在買了大點的三居室。
這可把關大爺關奶奶惹惱了。
好啊，你們往城裡一坐，又是大房子，又是給娃上最好的學校，你們條件那麼好，就不給你大哥買房？
老兩口又作妖了，跑小兒子新家，當天親戚朋友都去給賀喜喬遷新居呢，老頭兒老太太那一頓鬧，小叔脾氣爆，當場非要跳個樓給兩個老糊塗看，這不能不惹怒關小妹，抄起拖把一頓打，把兩個老糊塗打上車趕回老家，這事兒纔算消停。
你光看小叔小嬸兒現在住的都是侄子幫忙給買的房子，人家現在不虧心啊。
小叔下班，坐車到超市門口轉一圈，看看有沒有王八蛋鬧事，小嬸兒一下班，剩下的肉啊菜啊，拿一些送到家裡來，一大家子都不用買菜了，大馬路上碰到溜達的關小妹，人家還嚴肅批評讓趕快找個工作，不能耽誤好年紀。
你那一家子在幹啥？
小表妹極其不忿地怒叱：“聽說大舅還請教了陰陽，說是祖墳好，光照顧你們了，不照顧他，這腦殘居然還想一把火把老陵燒了，搬遷到他看好的地方去，我媽回去看過，那地方一到夏秋兩季就下暴雨，山洪把半座山都能沖走，老陵放在那，先人能安穩嗎？”
關蔭看看手：“這次回去我又有事情做了。”
欠揍的貨，不抽他個滿臉桃花開他還不懂花兒爲啥那麼鮮豔。
“哪用你啊，小表弟回去了一趟，帶了一個同學，差點跟大舅打起來了，小舅請了一天假，回去請了家門戶族吃了頓飯，大舅也只能乾瞪眼，他還能有啥辦法。”小表妹很不屑，“就一個爛慫，一天瓜不兮兮的還以爲他是宇宙的中心，你可別跟他一般見識了，我媽說，現在還有人給那爛慫給錢，讓那爛慫說你的壞話。”
那就不用管了。
關蔭告誡：“你在學校可別到處說這些。”
“我懶得提那幾個爛慫。”小表妹表示，“日子越來越好，不奔着好日子過，跟他們慪氣我就是瓜皮。”
“女孩子家家的，要優雅，要大方。”關蔭批評。
小表妹點頭：“那是得努力，但是我又沒那天賦，從下就是個上山抓豬，下山跟男同學打架的，你讓我學幾個嫂子那端莊，你打死我也學不會啊。”
這話讓二小姐心裡實在太痛快了。
“表妹來了啊。”二小姐連忙安排，“快過來，想吃啥？劇組沒有的，我出去給你買去。”
小表妹嘆道：“就沒口福啊，我尋思着，這大魚大肉咋都不能少啊。”
關蔭從後頭給來了一腳：“咋學的越來越土匪了呢，進去吃飯，玩兩天我送你回學校，那生活費啥的以後我給你管了。”
這傢伙不是來蹭飯的，這是來通風報信的。
不過，這沒啥好擔憂的。
家裡那點破事兒，用小妹的話說手拿把攥就給解決了。
就那麼幾個人，你給他們一把紅纓槍他們也幹不出揭竿而起的事兒啊，拍個村長就能給收拾了，對這種人，一不搭理二不接觸，保持這個原則就行了。
不一會兒，小表妹吃的滿嘴油，還彙報：“還有個事情，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說——大姑離婚了。”
說不說你都說了還該不該說。
“那咋就離婚了？”關蔭既不震驚也不故意震驚，就跟聽個傳聞一樣，感情那麼淡漠，他關心不起來啊。
跟小姑還是有感情的，小時候沒少讓小姑帶着玩，可大姑在關蔭都沒出生的時候就去了興慶府，多少年都沒回家了，要不是逢年過節打電話，他都快忘了還有一位至親在興慶府。
小表妹帶聽不帶記，這會兒也只好猜測：“我也就聽我媽跟二舅小舅說的時候提了一下，說是大姑父不學好，非要炒股，還偷偷把房賣了炒股，結果虧的褲子都買不起了，大姑被氣的不行，本來就鬧矛盾，結果大姑父還辦了一件愚蠢事兒，還到處借錢，甚至找放印子的借錢炒股，大姑一氣之下，就跟大姑父把離婚手續辦了。”
做人太貪心，生活不教訓你纔怪。
“這件事都沒敢跟兩個老人說。”小表妹嘆息，“整天誇讚大女兒有多厲害，大女婿有多厲害，在興慶府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言下之意就是二兒子小兒子小女兒忒沒出息，這下可好，牛皮吹破了，泡沫炸裂了，這要讓兩個老糊塗知道，那不得被氣死。”
關蔭就問：“虧多少啊？”
“大概有三五千萬。”小表妹很鄙夷，“人品太差，還是高級知識分子呢，現在洋人在金融上跟咱們打，這王八蛋居然想發國難財，結果沒想到，他整天認爲無能的上頭一出手，幾千萬全給他摁在股市裡了。”
關蔭點頭：“哦。”
這就跟聽八仙過海的故事一樣，聽完就過去了。
要不然你還想怎麼着？
關蔭估計小表妹沒少在這些事情上給小姑添堵。
甚至這傢伙早就把這件事“彙報”給老頭兒老太太了。
這可是個腹黑小丫頭。
再說，跟表哥混了十幾年那能沒學到“有仇隔夜噎得慌”？
景姐姐恍然大悟：“我說媽前幾天一天幾個電話老是問我把金融公司賣掉沒有，我還納悶兒呢，以爲媽得到金融市場的內幕消息了呢，原來是因爲這個。”
你別那麼得意行嗎？
宋天后特別不服。
喂，那誰，你看看人家，同樣是天后，你看人家那婆家，人家那婆婆，你再看看你們，你不臊得慌嗎？
不過，關家的事情還真夠讓人無語的。
你說關大爺關奶奶兩個老糊塗，大孫子這麼有出息，你非跟他鬧彆扭，非讓他對你鄙夷加無視，你就算個經濟賬你也知道該偏向點誰啊。
“不懂啊。”宋鶯兒想起自己的婆家，一時感慨萬千。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誰家還沒出過幾個混蛋啊。
關蔭看着表妹吃完飯，就問：“這都讀大學了，一轉眼畢業想幹啥？”
“當護士啊。”小表妹很得意，“二舅跟我偷偷說了，讓我好好唸書，學本事，將來回涼城，他幫我介紹到市醫院，我都打聽好了，忙是忙了點，但是穩定，一個月工資按時發到手，工作年限到了，還有福利，據說買房子都能便宜一點兒。”
這孩子實誠，有啥說啥。
所以她就問：“那我到時候首付要不夠，你不得幫我啊？”
幫，那肯定幫。
“吃飯吧。”關蔭笑，“你說你咋就沒學一點關龍關虎的大氣魄呢。”
“別噁心我了。”小表妹鄙夷不已，“那兩個爛慫，那是徹底爛到家了，哦，對了，頭鐵，”放下筷子，表妹比劃了一下，“知道頭鐵到啥地步嗎？我媽去看他們，結果那兩個爛慫試圖表現一下在裡頭有多牛，居然跟工作人員吼，嘖嘖嘖，這可是頭鐵到家了啊！”
關蔭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兩個欠打的貨，那是沒挨夠打啊。
“倨得很！”關蔭感慨。
小表妹跟着感慨：“倨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