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皇甫景揹着醉酒的納蘭出來,懷安一愣,忙吩咐人擡轎過來。
誰知納蘭死活不肯撒手:“我的,景哥哥,我的……”
懷安不得不對納蘭當初說的什麼“哥哥就只是哥哥”話產生了懷疑。皇甫景卻是很受用,半分也沒有放人下來的意思。
這邊皇甫斐已經被自己宮裡的人扶進了轎子,皇甫景揹着納蘭過去,想了想終究是捨不得將背上的人放下來,便道:“納蘭公子醉酒之後乘轎怕是不舒服,這裡離阿斐的宮殿不遠,就由我送納蘭過來吧。”
醉成這個樣子,哪怕坐的是牛,醉酒的人也不會有意識好吧?!
宮人聽着二爺一本正經地撒謊,也忙一本正經地說是,隨後就擡着轎小跑着往皇甫斐宮殿跑。
無論如何,三皇子更重要啊,若是皇后娘娘下來問起,他們這羣宮人的腦袋怕是保不住了。
懷安帶着人走過來,皇甫景揮手讓他們別跟上:“我送完納蘭就回來。”
懷安不得不正了神色:“二殿下!”
皇甫景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將納蘭往上掂了掂:“我知道的,懷安,你們先回去。”
懷安神情複雜,最終還是讓人退下了。
納蘭仍是輕飄飄的一片,皇甫景揹着他,聽他傳來有節奏的呼吸聲,應該是睡着了。
深秋的樹,終是將紅色的葉輕輕地擱淺,還算溫柔的風將楓葉鋪滿了回皇甫斐宮殿的小道,像是一條紅色的小溪,腳踩上去,會有軟綿綿的毯子的感覺。
第一次覺得宮道那麼短,只是經過幾個轉角就到了門口。
皇甫景將納蘭交給淳兒她們照顧時,納蘭依舊閉着眼,皇甫景聽說皇甫斐醉的厲害,已經睡下了,自己也不好多打擾,吩咐幾句便離開了。
淳兒幫宮人擡着納蘭回房,又讓人去廚房裡將備好的薑湯熱熱地端一碗來。
“怎麼出去了一會兒,都醉成這個樣子了?”淳兒擔憂地看了看納蘭,接過宮遞來的薑湯,哄着納蘭喝下去半碗,也就退下了。
等聽到關門的聲音,納蘭才慢慢睜開眼,他雖然醉了,但意識還算清醒,只是剛纔想着若是不趁此出來,那個胖胖的太子指不定還得怎麼編派自己。
他擡袖聞了聞剛纔圈住皇甫景脖子的手臂,彷彿上面還有他家景哥哥清雅的墨蘭香。
心裡五味雜陳,他一方面知道皇甫景只是把他當做弟弟看待,可今日,看見他腰間那塊廉價的翡翠飛鳥,伴隨着流蘇晃盪,如同那時他的心。
景哥哥在自己心中應該是不同的,納蘭只這麼想。
皇甫斐這一醉,直接睡到了夜幕降臨,納蘭卻是餓得再也裝不下去,悄悄翻身起牀,讓淳兒給他備了吃食。
晚飯間納蘭告訴淳兒,月底的秋獵是個幫助她遠離深宮的好機會,淳兒自然不勝感激,特意吩咐廚房多備了兩對雞翅。
大澤早已是國泰民安,眼下朝上最關心的就是秋獵,皇帝該如何安排。
夜裡批改了奏摺,皇帝便急急地拉着侍寢的姜貴妃上牀歇息。
正是情不自禁時,姜貴妃突然開口道:“真兒今天來跟我說,下午他辦了酒宴呢。”
皇帝的頭還在姜貴妃香肩處流連忘返,只含糊地答應幾聲,便又去嗅姜貴妃今天用的什麼頭油。
姜貴妃“咯咯”笑起來,又說:“我聽說,丞相大人的兒子也去了呢?”
一聽事關丞相,皇甫敏皇帝這才一頓,直起身子來問:“那麼,真兒可得手了?”
姜貴妃搖搖頭,看着皇帝的臉一時間黑下去,忙先抱怨道:“自從真兒得知皇帝的苦惱,便日日想着爲皇帝您處理掉那個納蘭,可是……”
皇帝疑惑地望着身下的妃子,一時的慾望早就被煩心事衝得無影無蹤,等着姜貴妃的下文。
“可是,這二殿下和三殿下,偏偏要和皇上您對着幹呢!尤其是三殿下,也不知皇后姐姐是如何管教的呢,竟然把納蘭從二殿下那裡,如今若是想做什麼,就更容易落人口實了呢。”
“唉!”皇帝長長嘆了口氣,望着滿目象徵自己威嚴的金黃,心裡卻是一陣煩悶:“阿景就不說了,怎麼阿斐也對這納蘭很是關心?真是枉費我對他們的一番心血。”
姜貴妃目的達到,便軟軟地趴進皇帝懷裡,嬌聲笑起來:“二殿下和三殿下不爭氣,皇上還有太子呢,太子一心向着皇上,日夜操勞,臣妾看着真是心疼呢。”
皇帝低頭一看,姜貴妃再次嬌羞一笑,將手輕輕放在皇帝胸口,嚶嚶嚀嚀:“春宵苦短,皇上還在等什麼?”
紅帳翻飛,鶯聲豔語不絕。
昨夜下了一場雨,一大早空氣裡還有水滃滃的感覺,納蘭從牀上坐起來,聞到了早飯的味道。
淳兒進來伺候着起身,說是三殿下宿醉頭疼,所以就吩咐把早飯都端到房裡來。
納蘭喝了一大口粥,餓得“咕咕”叫的肚子終於好受了一些,昨天從酒宴回來便昏沉沉地睡覺,晚飯也沒吃上一口。
等吞掉第一個包子,納蘭將碗一放,想着還是得去看看皇甫斐,好歹他也是爲了自己才醉成這個樣子。
聽說皇甫斐已經起身了,納蘭讓人不要通傳,自己踮着腳悄悄進去。
三殿下推了今日的早朝,說是宿醉頭疼,但是等納蘭走進去一看,頓時臉上表情很是豐富。
皇甫斐只穿白色單衣,右手擡起捂住額頭,與納蘭對視。
“噗~”
終是納蘭沒忍住,笑出聲來。
皇甫斐見納蘭笑得放肆,揮手讓人退下,自己去拉納蘭過來:“笑什麼笑,還不是因爲你。”
原來是昨日皇甫斐回宮,正要躺下,突然從榻上滾下來,頭結結實實磕在牀板上,腫了好大一個包。
“你怎麼突然就翻下來了?”納蘭拿過一邊碗裡用來消腫的雞蛋,輕輕地給皇甫斐擦。
皇甫斐閉着眼好好享受:“還不是想着你沒回來,怕你出事。再說了,本皇子儀表堂堂,玉樹臨風,一個包而已,哪裡能遮擋住我這一身的流光?”
納蘭聽此,手一抖,雞蛋按在那個大包上面,皇甫斐則是疼得吸了一口冷氣,迅速擡手握住了納蘭的手腕。
手腕上的手很用力,納蘭掙不開,只好低頭去看坐在牀榻邊的皇甫斐,皇甫斐也擡眼去看納蘭,再一次四目相對,皇甫斐差點就要說出自己心裡的話。
“噗~”
納蘭笑得手裡拿不穩雞蛋,他笑趴在牀榻上:“三殿下,怎麼說呢,這個包真的好刺眼,哇哈哈。”
皇甫斐扶額,不慎碰到大包,再一次疼得齜牙咧嘴,納蘭還是再笑,皇甫斐一手去按納蘭,一手壓住納蘭的一隻手,本是想嚇一嚇他,不想卻是自己一個沒把握力道,直接整個人都趴了上去。
“三殿下……”
納蘭止住了笑,輕輕推了推身上的人,他身上有和那個時候景哥哥一樣的感覺,納蘭有些害怕,剛纔自己開玩笑是不是開過頭了?
皇甫斐慢慢低下頭,眼前的脣變得越來越近……
“納蘭公子,三殿下,”門被推開,淳兒急匆匆跑進來,應該是有什麼事,不想卻又是一聲尖叫:“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納蘭嘆了口氣,這次淳兒幾聲字正腔圓的尖叫,想來整個大澤皇宮的傳言可以再一次更新了。
等兩人收拾好了出去,淳兒已經一臉粉紅的和最近的兩個宮女分享了剛纔的所見所聞。
“淳兒,”皇甫斐咳嗽幾聲:“有什麼要緊事嗎?”
淳兒點點頭,過來道:“皇后娘娘說,秋獵時要每位後輩子弟爲皇帝表演才藝,說是有意願的下朝之後就可以去找皇后娘娘了。”
“不去。”皇甫斐鬱悶,竟然只是這等小事。
納蘭拉了拉皇甫斐的衣服:“還是去吧,皇后娘娘定時很期盼三殿下的。”
“那你呢?”
納蘭趕緊狗腿笑道:“三殿下翩若驚鴻,宛若游龍,若是能在秋獵看見三殿下一展身手,定不虛此行了。”
皇甫斐看了看納蘭,隨後笑起來:“那好,我去。”
禮部已經張羅好了秋獵行程,皇后這一主意很受皇帝讚揚:“若只是連續幾日狩獵也實在無聊,皇后能想到這個,真是有心了。”
皇甫斐本打算派了宮人去皇后那裡登記,想了想,還是自己坐轎子去了。納蘭鬆了口氣,轉身去找淳兒:“我跟你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沒想到來登記的人不少,皇后沒有出面,只是幾個皇后宮裡的女官在負責各個流程。
皇甫斐正打算要走,一個宮女從一邊過來:“皇后娘娘在後殿裡等着,三殿下和奴才一起進去吧。”
皇甫斐推門進去前,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想皇后卻是直接進入主題:“你怎麼還讓納蘭住在你那兒?”
“母后……”
“斐兒,母后早就告訴過你了,”皇后面色微微和緩,拉過皇甫斐的手,柔柔道:“你若是不想輸給太子,就不要總和納蘭走得太近。因爲納蘭他啊,就是個掃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