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在,是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淅淅瀝瀝的小雨清洗着這片被風塵遮蔽過的天地。雨水濺落在石板上,嘀嗒聲聲,清揚悅耳!花香,此刻因爲風折雨浸,幽涼裡散發着清香。
“說不好,地球的發展是推進了人類的進步,還是加速了衰亡?自然的風景一步步被蠶食,忽視。未來,這般場景可能只存在影視中了。”梅拾隨口慨嘆了幾句,隨即又說,“春雨是大地的生髮,對於人身體的結構,人生命的狀態也是同樣。故古人常說,感四時而明本身。春源源不絕的生命力,它的包容,它的溫潤,它的和煦,它積極昂揚的狀態等,都是生命初期成長必備的條件。”
他們還在四樓,在四樓的小世界中,裡面會根據進入者的不同,而調配不同的場景。梅拾隔絕了四樓對她的探查,她不喜歡內心毫無預兆的被發現。而剛剛,是他的演化,也不是四樓對他的調配,它沒有這個能力!
狄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了想,“有沒有可能,某些生命的誕生本來就是個錯誤?他不順應生活,生活不善待他?很多時候,人都會想到自殺,我也想過,茫然無措,頹然沒有方向,了無生趣!可能強烈的痛苦,纔會讓自己感覺真實的存在着。就像被架在柴堆上灼燒,就像被沉溺在河水中,就像世俗的針刺扎向你,而無處可躲!是嗎,是錯誤的嗎?”
梅拾沒有回答她,漫步走向雨裡,雨水打溼了他的頭髮,他的眼睛,他的衣裳。冷熱的溫差,讓他的周身籠罩着一層霧氣。“我曾經,在江南的雨巷,聽過一段清歌。和那時的靜謐,譜餘生的悠長,訴生命的空靈絕響。我們擦肩而過,她回頭,恬笑莞爾。待我回過神來,街巷裡已經沒有了她的蹤跡!淨化?豐富?悅耳?說其對我的影響,哪個都不盡然。
生命沒有錯誤,就看你是怎麼對待它?比如她選擇了雨時的抒發和想象。給自己帶來了快樂,給我也帶來了深遠的影響。死,不簡單。生,不一定比它難!”
盛夏,陽光明媚,滿目光影琳琅。桃林悠悠,綿延數裡,蓊鬱繁茂,低者一米多,高者三米左右。處於其中,可以清晰地聞見桃木獨特的香味。
“桃花很美,可惜已經過了這個季節。”狄瀾望了望眼前已經結了小果的桃林說。
梅拾淺淺的笑了笑,“無妨,畢竟它也曾經美麗過。現在的它,豐碩累累,綠意盈盈,未嘗不是美麗的另一種狀態?”梅拾揮了揮手,一座毯子鋪在了下方的土地上。他躺在了上面,狄瀾也躺在了她的身邊。
陽光順着綠葉的縫隙照射過來,白燦燦的,綠盈盈的光交錯着。伸手摸到了青草,柔嫩輕軟,鬆開,它們又彈回了之前的狀態。這一刻,狄瀾有點明白梅拾爲何數次表達對自然的喜愛和憐惜了!陽光的明媚,桃枝的迴應,夏風的吟唱,草葉的馨香,一切都是那麼的安寧、愉悅、和諧。
“梅拾,仙界還有沒有人間曾經的樣子?”她知道,現在這些不存在人間了,即使有桃林,也沒有看景的人了。
“有,但不多了。人,沒有原地踏步過。仙,也同樣如此。說不上是誰跟上誰的步伐?這就是歷史必然的進程。”梅拾看向她“就像,你遇上我。離開我,忘記我,然後又遇見新的人一樣。這是生命的進程!”
“梅拾,我要睡覺,我困了。”她嘟囔着小嘴,兩隻眼皮直打架。
“好,你睡吧,小可愛。”他輕輕地把她摟在懷裡。
初秋,暑熱餘烈,路上的行人額角不時的滲出細密的汗珠。金燦燦的陽光明晃晃的照耀着人間的匆忙。他們找了一間茶飲店坐下,點了兩杯果汁。
初秋也是生命最熾盛,情感最濃烈的時候。偶爾微涼的小風襲來,醒目着眼底的慾望和念想。
“梅先生,你喜歡這些?”她是指所望的這些人間直白和匆忙。
“它們是客觀存在的,不因爲我的喜歡與否有所改變。就像樓下的釋放,縱情。是人身上祛除不了的東西。雖然人們經常會厭惡這些慾望,覺之被其束縛。然還是不免常常沉浸。
既然如此,還不如去面對,接受,自我引導。尋找一個合適的狀態,保留本真的同時,又不讓自己的生命太過無趣。”不管是從前和現在,梅拾身上總是帶着濃濃的人情味,可在外人看來他總是冷淡着。但清濃極致不就是平淡的剋制嗎?
“哦,原來修行是這個樣子哇?不止是自然明心,還有慾海修心?”狄瀾咬着食指沉吟道。
“傻瓜,這只是我。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如此!我帶你看這些,只是給你展示某些可能罷了!有人說,每次相遇都是有理由和原因的,它會給我們的生命裡帶來某些痕跡。所以,你也不必太桎梏於某些,痛,可以不遺忘。但不應阻止我們去選擇更好的路徑去前行,生活。”
“我知道了,梅先生。請問你有慾望嗎?”
梅拾看看她漸漸變淡的身體,“你該回去了,狄瀾。如果有機會的話,下次再告給你說...”
她瀅亮的眸子盯望着眼前這個特殊的男生,“你認識我的本體,是不是?”
“嗯。”
“她對你很重要吧?”
“嗯。”
“我們還會再見嗎?”
沒有等到他的回答,裘夢醒了,作爲精神體的狄瀾也迴歸到了她的身體。之前熱鬧的景象消失不見,唯餘一個空空蕩蕩的四樓和一個他。有時太過清晰也不好,孤獨沒有依靠。梅拾依在欄杆上,如是想着!
怪不得古人常說大智若愚,難得糊塗。也要真愚,真糊塗,才能在複雜的世間,生出些許生趣。
他走下樓,在三樓,又遇見了曹爽他們,他們也要離開,接近天明,他們也要各自迴歸本體。這就是人的夢,夢遊天外,夢生萬般。而梅拾,只是提供了一個夢棲息的場所。
“我看見你帶了一位清潤的女子上到四樓,她對你很特殊?”靈魂的安定和自省,也讓其意識變得凝鍊,智慧。何況他的現實本就是個聰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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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後可能沒機會再來,我想把魂湖交給她,故帶她多看看。”
“魂湖還在增員拓展中,你要去哪裡?她可以把魂湖打理的好嗎?”
“生活裡她不能主宰自己,至少在這裡,我希望她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