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剛過,樊季月就被人接走了。
樊季青親自過來接的人,可見樊志成是對她有所顧忌了。
樊季月被樊季青抱上車,眸子卻一直望向一個窗口,明知道看不到什麼,還是固執的不肯妥協。
樊季青關上車門,擋住她的目光,車子啓動,悄無聲息的開走了。
樊季青異常的沉默,樊季月還以爲他會教訓她幾句,可是他什麼也沒說,始終面色沉沉的看着窗外。
樊季月一顆心七上八下,她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車子一路駛回樊家。
傭人推來輪椅,樊季青把她抱上去,將毛毯壓住擋住寒風,這才說了兩人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不管父親問你什麼都說不知道。”
樊季月一徵,樊季青起身,交待傭人將小姐送進去。
“哥?”樊季月轉過身看他,樊季青向她笑了一下,坐上車走了。
樊季月心裡的疑惑越發的大了。
傭人推着輪椅進了別墅。
撲面的暖氣吹來,樊季月頓時覺得心裡焦灼,始終有些惴惴不安。
“回來了?”
樊志成的聲音從大廳的正廳傳來,樊季月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被聲音嚇到,猛的擡起頭。
樊志成端坐在正廳的木雕龍椅上,面色沉寂。
樊季月勉強鎮靜了一下,露出笑容:“是啊,坐了這麼我的車,都快累死了。”
樊志成招招手:“過來。”
樊季月一顆心七上八下,揮退了傭人,獨自搖着輪椅來到樊志成面前。
來到他面前,微微仰頭:“爸,你怎麼不去接我,你不知道我看到是哥有多失望。”樊季月撒着嬌,輕輕搖着樊志成的袖子。
她知道樊志成最受不了她向他撒嬌。
果然,樊志成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想我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那你還不打給我呢。”
樊志成瞪了她一眼:“有你這麼和父親說話的嗎?”
樊季月不動聲色的觀察着他的神色,心裡隱隱有了底,下巴微微一擡,嬌嗔道:“還不都是您寵的。”
樊志成嚴肅的臉色微微有了一絲笑意,把她拉到面前:“腿好些了嗎?”
“還疼着呢,爸是不是心疼醫藥費了,非要把我從醫院接回來。”
樊志成擡手,摸摸她的頭髮,一雙眸子不知在想什麼:“小孩子話,爸爸是想你了。”
“想我可以來醫院看我啊。”
“每天跑來跑去太麻煩,家裡的醫生又不是不會看,非要住在那種地方?”
樊季月心道,那種地方有我愛的人,不知比家裡要好多少。
嘴上卻道:“爸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在家陪你就是了。”
樊季月這才隱隱揚起脣角。
兩人又聊了一會,多半是聊聊家常。
樊季月始終弄不懂樊志成把她接回來的原因,樊志成也始終不提。
直到傭人前來回報說茶點弄好了。
樊志成站起身:“先吃點東西吧。”
樊季月有些莫名,樊家一向沒有吃午後茶點的習慣,因爲家裡的都不好甜,點心也很少做。
樊季月轉着輪椅,跟着樊志成來到了餐廳。
長長的餐桌上,己經擺好了精緻的茶點,傭人正在擺放着餐盤和器皿。
樊季月有些疑惑:“爸,今天有客人來嗎?爲什麼準備這麼多?”
樊志成只是笑笑。
傭人擺好了器具,便下去了。
樊志成走過來,親自將樊季月推到他身旁的位置上,那裡一向是樊季青的位置。
樊志在在她肩上拍了兩下,欲言又止,半晌,才意味深長道;“爸爸請了幾個老朋友,都是多年未見的了。”
樊季月擡頭看向他。
樊志成避過她的眸光,走到主位上坐好。
樊季月看着那多出的餐具,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不多時,門外的傭人前來通報說有客人拜訪。
樊志成點點頭,表情卻沒有見到老友該有的喜悅。
不多時,傭人便引了幾人進來了。
樊志成招呼幾人入了席,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熱情,要知道樊志成這人性子向來高傲,從來都只有別人敬他重他,卻從沒見過他向誰獻過殷勤。
“這就是小女,前幾天不小心弄傷了腳。”樊志成介紹道。
樊季月擡起起頭,見面前的男人俱是四十多歲的年紀,雖然保養得當,還是能看出眼角的細紋和高高突起的肚子。
樊季月伸出手:“伯伯們好。”
幾個男人的臉色頓時有些發僵。
樊志成打破尷尬:“小女今年才過十八歲的生日,叫伯伯倒也應景,大家都坐吧。”
幾個依次落座,一雙雙眸子卻總是時不時的瞄向樊季月,眼神莫測。
漫長而枯燥的餐席終於結束。
樊季月些累了,準備向樊志成請辭。
樊志成卻命人將她推到舞廳。
“小女從小就喜歡跳舞,最擅長古典舞,不如讓她爲大家舞一曲。”
樊季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腳還在打着石膏,怎麼可以跳舞?
樊志成望過來,看到樊季月眼底的震驚,頓時冷下臉:“客人想看,你就跳一曲,別掃興。”
臺下有幾人似乎覺得不妥:“你看她腳還傷着,就算了吧。”
“大家遠道而來,豈能敗興而歸?你們幾個,扶着小姐起來。”
傭人走過去,一左一右扶住樊季月的胳膊,硬是將她從輪椅裡扶了起來。
“扶她去舞臺。”
倆人又將樊季月扶上舞臺。
“你就跳一曲你最擅長的春江花月夜吧。”
燈光慢慢的黯下來,只有舞臺頂端有兩束燈光直直的打來,打在樊季月蒼白的臉龐,也照亮了她眼底的震驚和傷痛。
樊志成撇過頭,吩咐傭人:“放音樂。”
下一秒,悠揚的音樂聲響起。
兩人個傭人慢慢的撤下手臂,緩緩的退到臺下。
樊季月全靠着沒受傷的那隻腳支撐,臺下一片黑暗,她什麼也看不到,就好像此時她己經分不起之前那個對她噓寒問暖的樊志成是否真的存在一般。
前奏結束,樊季月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樊志成的聲音從臺下傳來:“怎麼還不跳?”
樊季月忍住眼底的淚,心底一片荒涼,輕輕擺動着雙手,開始跳起來。
這是她這一生中最痛苦的一次舞蹈,不只是身體痛苦,還是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她曾經以爲,在這個家裡,她至少還有爸爸和哥哥,如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了。
哦,她還有樊家大小姐這個身份。
可就是這個身份,成爲她和蘇培天之前最深的阻礙,她還要它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