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的點心、紅棗、泥人、冰箱貼……爲什麼還有一桶油？！”彭世清捧着手機自言自語，最後一串感嘆號加問號的語氣惹來擠在他面前的人們一陣側目竊笑。
彭世清、沈嘉澤、阮童三人正在H市中心塔的上升電梯中。正趕上十一旅遊高峰期，中心塔的電梯每升降一次，都像是沙丁魚罐頭一般塞滿了人。
原計劃是四個人一起來中心塔觀光，順便在塔下一層特產市場買些禮品讓彭沈兩人帶回家。無奈見面會剛結束的時候瑤瑤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讓她回趟家。
於是四人的行程變成了三人。
彭世清並沒有發覺周圍人異樣的目光，繼續盯着手機屏幕上彭母先前用微信發給他的消息，和一旁的沈嘉澤商量道：“我媽讓我帶一桶油回去？！你說哪的油不是油？她真把我當親生兒子嗎？這怎麼拿回去？”
沈嘉澤無視他一串問號，簡單明瞭地答道：“你快遞回去不就完了？”
大概是程序猿當久了，思維也容易呈直線型。彭世清撓着頭髮恍然：“對哦！你說得有道理！我怎麼沒想到！”
一串感嘆號不免又引來一羣人的側目。
沈嘉澤、阮童：“……”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最高樓層。所有人像是如釋重負般涌出電梯，大口呼吸着電梯外清新的空氣。
中心塔總高280米，他們現在正處的位置是200米高的瞭望臺，四周皆是圓形弧度的透明玻璃，可以將H市的景色一覽無餘。
雖說阮童在H市呆了三年，但是也沒有來過中心塔。看到伸展至遠方與延綿起伏的墨色山脈相連接的現代建築，她的心裡頗爲興奮與震撼。
阮童與彭世清像是初見世面的小孩兒般激動地跑到窗邊，將壯麗宏偉的景色盡收眼底。阮童對着遠方指指點點，給彭世清介紹着一個又一個H市景點以及遠處煙霧繚繞的秋瀾山脈。
原本壯觀的景點在高空中看來是那樣的渺小，猶如孩子搭建的樂高玩具一般。
沈嘉澤沒有兩人那般興奮。雖是在心底感慨了一番，但之前在B大讀研時參觀過中央電視塔，相較於H市的景觀來說，身爲帝都的B市更爲繁華壯美。
不過H市多了幾分純樸與乾淨。
沈嘉澤指了指不遠處兩抹綠色，隱約可知是學校操場：“哪裡是H大？”
正沉浸在給彭世清介紹景點中的阮童興致勃勃地給沈嘉澤解釋：“左邊那個是H大，右邊是H師範，你看古香古色的特別好看！”
沈嘉澤點點頭，打量着左邊那個被方方正正圈起來的一大片建築。遠遠望去，似乎還不錯？
相較於H市的景色，沈嘉澤其實更期待中心塔內近期的展覽。
雖然十月份的天氣微涼，但中心塔內暖融融的，也不知道是因爲人太多還是開了暖氣的緣故。沈嘉澤脫了外套搭在胳膊上，另一邊他將襯衫袖子整齊地往上挽起一小段，露出一節光潔的小臂，修長的手中捏着中心塔的簡介。
他微微蹙眉，認真地看着上面關於近期展覽的介紹。
中心塔近期展出了一個物理知識展覽，主要涉及國內幾大高樓建造時運用的物理知識。不僅有幾個高樓的模型與原理展示，聽說還有W市大樓用來防風的調質阻尼器的縮小版模型，用來模擬阻尼器的工作原理。對於沈嘉澤來說，這是H市第二讓他期待的。
阮童也將外套脫了下來。由於溫度過於暖和，整張小臉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三個人繞着瞭望臺慢悠悠地轉了一圈，終於逛完，阮童意猶未盡道：“要是晚上的話應該會更好看吧？”
沈嘉澤已經迫不及待想去看展覽了，微微俯身對阮童道：“會有機會的。”
阮童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意思，只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下回一定要來看次夜景！
然而旁邊的彭世清早已看穿了這一切，嘴角噙笑看着沈嘉澤一本正經地調/戲阮童。
*
三個人順着塔中央的樓梯間下去，不久便到了展廳。幽暗的燈光給展覽布上一層神秘的面紗，僅展覽中央擺放的塔狀模型上打着一束柔和的光線，既神秘又好看。
偌大的一層被分割成幾小塊，每個小展廳用來展示一座國內知名的高樓（塔）和建造時運用的物理知識。
沈嘉澤一反之前的興致淡然，津津有味地看着模型和旁邊的介紹，邊走還邊給阮童和彭世清兩個略顯迷茫的人講解：“H市處於地震帶上，所以在設計的時候要增加彈性來防止強震……B市的電視塔整體採用鋼結構，爲了達到防震效果用的是混凝土整體澆注法，這種方法的原理是……S市建築頂端這個設計其實是個風洞開口，是用來減輕風阻的……”
三個人一路走着，直到走到W市大樓的展廳，一個被懸起正在擺動的圓球吸引了他們的視線。沈嘉澤細緻地觀察了眼前的模擬阻尼球良久。
四周用繩索懸掛，底部以支撐杆托起的圓球看起來有些普通。阮童和彭世清兩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藉助着微弱的光線看一旁的介紹，讀完才知道這眼前看似普通的球形物體實際是被縮小了好幾十倍，真正的調質阻尼器在大樓裡起到了非同尋常的作用。
心滿意足地參觀完，沈嘉澤給兩人解釋阻尼球的工作原理：“這個類似於單擺，當有外力的時候阻尼球會產生反向共振，”說到盡興時還用手給兩人比劃，“大樓受到的能量會轉換成阻尼球的機械能，阻尼球再將機械能轉換成熱能……”
還未說完，一個溫婉的聲音打斷了三人：“好好聽叔叔講。”
原本只是一箇中年母親對正東張西望的兒子輕聲提醒，但在靜謐狹小的空間內卻顯得有些突兀。
女人說完，擡眼看到三個年輕人看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自己一個人帶着兒子參觀，對展覽上的知識全然不懂。面對兒子擴散性思維的一個個發問，她除了照本宣科地讀簡介外，其他的完全不知該怎麼回答。正一籌莫展的時候碰到了懂的，連忙拉着兒子過來聽，只是沒想到自己說話聲有些大，打擾到了人家。
沈嘉澤卻不介意這兩個不速之客，俯下身問那個只有他膝蓋那麼高的小男孩“你知道它是做什麼的嗎？”
小男孩睜着大大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他，怯懦懦地搖搖頭。
沈嘉澤嘴角的笑容更加柔和，他耐心地用小孩子能懂的方式又將阻尼器的用處與原理解釋了一番。
很快，小男孩不再用那種迷茫的眼神看他，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一連又問了幾個問題。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流了許久，走的時候小男孩的母親不停向沈嘉澤道謝。
三個人邊走邊聊，很快到了塔下的特產市場。
琳琅滿目的特產讓人看花了眼。阮童一排排攤位走過，幫彭世清挑選着性價比高的特產。
“這個棗泥餅很好吃，你給阿姨帶一盒吧。”三個人一路走下來，彭世清手裡已然拿了不少東西，還非常自覺地交給沈嘉澤幾盒，讓他當免費的苦力。
阮童將點心盒遞給彭世清，發現一旁的沈嘉澤除了幫彭世清拿東西外自己什麼也沒拿，不禁疑惑地問他：“你不用帶點東西回去嗎？”
沈嘉澤微微一笑：“不急。”
阮童卻沒聽懂他話裡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繼續幫彭世清找彭母特意囑咐要帶回去的油。
三個人出來時候已然臨近傍晚。
夜幕初降，天邊一輪夕陽染紅了半片天空。
彭世清將打包好的一堆特產寄了回去，伸手摸摸自己正在“咕嚕”叫的肚子：“咱們去吃飯吧，聽說酒店附近有家家常菜很好吃？”
沈嘉澤點點頭，轉而看向阮童：“一起去吧？”
阮童猶豫了半刻，想到學校那邊也沒什麼事便欣然答應了。
三個人正打算走，彭世清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瑄哥。”彭世清插科打諢了半天，才問言瑄打來電話的用意，“大夥兒一起去擼串是吧？我沒問題呀，你等我問問他哈。”
彭世清捂住聽筒，小聲對沈嘉澤道：“瑄哥他們叫咱們一起擼串去，走不走？”
沈嘉澤微一皺眉：“阮童怎麼辦？”
彭世清順着他目光看向阮童，心中不忘吐槽這傢伙怎麼每次先想到的都是他家小妹妹？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難道要帶過去說是家屬嗎？
阮童看着望向自己的兩人，剛剛的對話也聽得明白便說：“你們好好玩去吧，我回賓館就行啦。”
沈嘉澤看着她沉默了半晌，轉頭對彭世清道：“你跟他們說我有約，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