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鼓吹皇權神聖,你們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可是這讀的書,還必須得是你們的儒家經典!可是孔夫子說過的話,你們都忘到哪兒去了?”
“不應該是‘古之爲政,愛人爲大’嗎?
不應該是‘大道之行,天下爲公’嗎?”
“‘民之所欲,天必從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這都是孔聖人之言,可你們儒家是這麼做的嗎?”
“讀書人應該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怎麼就成了存天理滅人慾了?”
“每一個當官的儒家子弟,都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朱紫纏身就是你們的天理?
百姓就應該任人魚肉不成?”
……沈墨的這番話,說得這兩兄弟兩人汗流浹背。
只是他們明知自己可以舉出無數反例來反駁這位元首的話,但是他們知道天下大勢,其實就是如此!“廖先生,”這時的沈墨語氣中帶着平靜,但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大錘,重重地落在廖明軒心上:“儒學是華夏瑰寶,應該珍而重之。
可是它絕不應成爲奴役百姓的工具,成爲獨霸天下學術界的唯一聲音。”
“在當今天下,你們儒家鄙視的奇技淫巧正在爲百姓造福。
被你們打壓的軍人武夫,正在捨生忘死的抵抗侵略。
被你們認爲下賤的商人,正在努力讓國家強盛富足。”
“在這個時候不要來給我添亂,我還可以讓你們存續聖人之學,不然的話……”“吳幹越鉤,輕用必折。
芝蘭當路,不得不鋤!”
……沈墨最後的這句話,頓時把廖明軒嚇得全身一顫!這位大儒當然懂得,元首的意思是:無論是什麼樣的神兵利器,若是拿來見什麼砍什麼,勢必免不了當場折斷。
即便是再好的靈芝蘭花,你最好也別長在我前進的道路上,不然就要面臨被我碾碎的下場!沈墨的這番話說得冷酷之極。
但是廖明軒卻能聽得出,這位元首也正在做出一個痛苦的選擇……“芝蘭當道”這個詞就說明,儒學在元首心中畢竟不是無用之物!顯然元首對儒學也有深入的瞭解,並且極爲推崇。
但是在當前的形勢下,被程朱理學扭曲的儒家學說,還有那些用儒學當作工具、妄想着治國平天下的儒生。
再這樣搗亂下去,他們就將成爲這位大宋元首,不得不除的目標了!此時的廖明軒渾身震顫,他當然知道現在已經到了必須做出抉擇的時刻。
是抗爭還是妥協,這最終會決定他們儒家在此後千年的氣運!可是就在這時,他卻覺得雙手一緊。
坐在他旁邊的沈墨伸出手來,緊緊抓住了他的雙手,廖明軒陡然就是一驚!當他擡起頭,就見沈墨的一雙眼睛裡似乎蘊含着熠熠星光,深邃而沉靜的看向了自己。
這位大宋元首輕聲說道:“不管你答應不答應,從此以後,我絕不會讓任何人騎到百姓和民族的頭上。”
“我爲民族而戰,是百姓的忠犬。
誰想欺負我的主人,就看他能不能先咬得過我再說!”
“北魯蒙酋鐵木真正在嘯聚集結人馬,六十萬蒙軍鐵騎、一百二十萬色目人大軍,就要踏進中原……”“在這個時候,我要用我的胸膛擋住蒙古鐵騎。
或是一戰之後天下太平,或是像我的弟子雷子滽那般,讓他們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雖千萬人吾往矣,捨身取義殺身成仁,沈某也是儒家弟子……我早就做好了決定,現在是你選擇的時候了。”
“崇高和生存,對我來說從來就不是問題……現在該你了!”
此刻在明倫堂中沈墨的話音方落,周遭便是鴉雀無聲。
在這清冷寂寥的雪夜之中,似乎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廖丹琪姑娘靠在明倫堂的門外,此時的她已是淚流滿面!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天下間竟然會有元首這樣一位儒家子弟!而這一刻,旁邊的小李響則是看着這位廖姑娘,皺着眉頭嘀咕道:這還用想嗎?
真是一羣糊塗蛋!“我雷子滽大哥和元首師公,還有那些隨時準備犧牲在戰場上的人,纔算真正的活過一場。
爲了你們這些書中蛀蟲,真是不值得……”這小李響的幾句話,卻把這位廖丹琪姑娘說得滿面羞愧!是啊!若不知聖人微言大義,若是這一輩子僅僅爲自己活着,即便是讀了再多的書,又和蛀蟲有什麼兩樣?
……當夜沈墨從應天書院離開之後,隨即天下儒學界的風向就是一變!這一夜間產生的變化,讓天下讀書人都是目不暇接。
首先就是應天書院的儒學宗師廖明軒,把“民之所欲,天必從之”當做了傳播儒術的重點。
他宣揚的學說也開始漸漸向着爲民請命、爲百姓謀取福祉的方向轉變,同時廖明軒山主的胞弟廖明亭,這位學界聲名顯赫的大儒也在次日啓程趕赴臨安,去臨安大學中任教。
當然他教的還是儒學,而且他傳播學術的內容,也和他兄長廖明軒一模一樣!應天書院之中品學兼優的三百名學子,也一起進入臨安大學儒學院求學。
在他們每個人的身後,差不多都有一個宗門大族的背景。
這使得天下學界因此震盪,好像一夜之間風向就逆轉了過來。
這一次“元首雪夜訪應天”的結果,最終使得天下鐵板一塊的儒學界,瞬間崩落了一個不小的缺口!好多品學兼優的儒家學子在求學有成之後,通過行政能力的培訓,也開始進入沈墨的政府機構充任官員。
至此之後儒學界分裂的情形開始越發嚴重,那些思想敏銳,接受新事物能力極強的年輕儒生開始在政界嶄露頭角。
他們取得的成就,也讓天下大多數出自貧寒之家的儒生看到了希望。
要知道這些貧寒子弟,原本在科考之際,要不能拜得一個學界名人爲師,想要在科考中一步登天幾乎完全沒可能。
根據後人的統計,整個中華的科考史上,一共進行過五百次左右的科考,其中以貧寒子弟登頂狀元的,歷史上一共才三位。